第九十四章 聖上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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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背叛我也就罷了,惠兒與你情同姐妹,頗多照拂,你怎麽就能狠得下心腸?”我一字一句沉聲問道:“你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惠兒死後還栽贓於她,陷她於不仁不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蘭兒啜泣著搖搖頭,終於失控,連聲哭訴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還不敢承認麽,蘭兒?我記得我初入蘇家第二天,是你在值夜,在父親的紫砂壺上悄無聲息地暗下手腳的是你吧?

    我借口給母親抓藥外出,藥一直是你保管,往藥裏暗中下毒的也是你吧?

    數次裏應外合,通風報信,暗害於我的還是你吧?”

    我不覺提高了聲音,義憤填膺地厲聲質問於她,我早就應該猜出來的。在我第一次冤枉傷害了軒兒以後,我就暗下決心,以後沒有真憑實據,絕不輕易懷疑自己身邊的人,誰料我的盲目偏信竟然間接害了惠兒。

    蘭兒不再辯解,隻低聲掩麵啜泣。

    “蘇青嫿,此事與案情無關,你這是在擾亂公堂!”京兆尹一拍手中驚堂木,大聲嗬斥道。

    “閉嘴!”我正在氣怒當中,滿腔怒意忍不住迸發出來,氣勢洶洶地打斷他的話,猛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鄙視著蘭兒。

    “在揚州城蘇家的時候,你盜取小樣兒偽造的三姨娘手記去邀功,發現其中有詐又偷偷送回,胳膊中毒起疹。那時候,我若是選擇追根究底,不相信你,那該多好。惠兒就不會慘死,你更不能給菩提教通風報信,聚仙樓裏最終害了青茵一輩子,連累我蘇家,釀成今日的局麵。

    一切皆是我識人不清,咎由自取,我願意承擔罪責,認了也就認了。可是,蘭兒,究竟是為什麽?我與你素昧平生,毫無恩怨,你為什麽處心積慮地要將我置於死地?!”

    蘭兒麵對著我的指責,再也難以支撐,癱軟在地上,雙手捂住耳朵,拚命搖頭,嚎啕大哭。

    “小姐,求求你,別說了,對不起,對不起,是蘭兒對不起你……”

    “愧疚?自責?嗬嗬,戲演得好像,我還能信你嗎,蘭兒?你若是果真有悔改之意,今日在大堂之上,便將實情和盤托出,光明磊落地承認了,嚴三是你殺了栽贓給我的!”

    “大人,蘇青嫿這明顯是在演苦肉計,加威逼利誘,博取證人同情,好達到翻供的目的。”嚴三父親連聲抗議,恨聲指著我:“她毒害我家小兒,罪證確鑿,懇請大人做主。”

    我知道,當初嚴三下獄,嚴父就已經將我恨之入骨,如今更是巴不得將我四分五裂,食肉寢皮。 怎會容許我有片刻喘息翻盤的機會?

    我緊緊地盯著蘭兒,目光如炬:“說呀!你不是承認了對不起我嗎?!”

    她遊離躲閃著我的目光,依舊不敢看我,心裏好像在猶豫掙紮,最終卻咬牙痛聲道:“小姐,對不起,嚴三不是我殺的,我無法承認。”

    “蘇青嫿,不得放肆!”高堂之上,京兆尹義正言辭:“大堂之上豈能容許你這樣咄咄逼人,顛倒是非,大聲喧嘩?

    顛倒是非?隻怕這大堂之上,任誰都能看出一些端倪,偏生他卻在指責我顛倒黑白。

    我並不搭理,隻一聲苦笑,依舊將頭轉向蘭兒:“對不起?真是個諷刺。你害都害了,就不要再作出這樣一幅虛偽惡心的嘴臉來!

    蘭兒,我不爭不辯,我便讓你立下這大功,送你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也罷。我隻要你親口承認,惠兒不是自殺,她絕對沒有背叛我,她是被你害死的,我要你還她一個清白!”

    蘭兒驚慌地搖頭,雙眼裏滿是驚恐:“小姐,求求你,不要再問了,我承認,惠兒是被害死的,她對您絕對忠心耿耿。她包袱裏麵的銀票都是我偷偷給塞進去的。小姐,蘭兒是做過不少對不起您的事情,但是,惠兒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也從未稀罕過什麽榮華富貴。”

    一時之間,蘭兒明顯情緒崩潰,竟然在大堂之上嚎啕大哭,泣不成聲。

    “肅靜!肅靜!“堂上驚堂木一拍,四周皆靜:“此案已經水落石出,鐵證如山,蘇青嫿,你就不要再做垂死掙紮,認了吧!”

    “我,我......”我堅定地搖頭,揚聲喝道:”我不認罪!查不出殺死惠兒的凶手,我死不瞑目!”

    “休要胡亂找借口推脫,與本案無關的事情不歸我審問。如今嚴三被殺一案鐵證如山,招與不招,可就由不得你了。來人,準備大刑!”

    兩側衙役齊喝堂威,將殺威棍敲得威風凜凜。

    “砰”的一聲,一副拶指丟在我的跟前,沾滿了幹涸的血跡。我忍不住害怕地後退兩步,將雙拳攥得死緊。

    “好一個水落石出,鐵證如山!”我身後一聲慵懶的調侃聲響起,伴著有節奏的擊掌聲,在剛剛肅靜下來的大堂顯得突兀。

    我的眼眶終於忍不住又是一紅,又喜又憂,又是感動。

    京兆尹微微頷首:“世子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麽今日竟然有空閑到本官這裏來?”

    “世子這個稱呼其實真的不太適合我,丁大人還是叫我狂石好了,左右不過是個名號而已。”狂石手裏竟然也執了一把丹青潑墨扇,嬉皮笑臉地湊到我跟前來,極其殷勤地給我扇風,掀起陣陣熟悉的鬆香。

    “哎呀噢,丁大人,我這義妹一向膽小,看你把她嚇得,頭上都沁出汗來了。”

    丁大人麵色一沉:“總捕頭若是作為被告家屬的身份,想要旁聽的話,我便讓人給你在堂下設個席位?”

    狂石風騷地搖了兩下紙扇,左右環顧一周,歎口氣道:“我平日審案習慣坐高處了,讓我坐在這堂下,好像受審一般,委實別扭。”

    說完。兩三步跨上堂去,竟然就站在丁大人跟前,將他向一側擠了擠。一屁股坐了下來:“莫如,我就委屈委屈,跟你擠做一堆好了。”

    丁大人忍無可忍,“噌”地站起身來:“總捕頭,我敬你是個英雄人物,又是忠勇侯府世子,敬你三分。但是如今本官在審案,你作為被告親屬,理應回避。你卻嬉笑打諢,鳩占鵲巢,阻礙本官審案,委實不合規矩。這堂上的位置,不是你能坐得的。”

    狂石依舊不急不惱,一副“我就不講理,你能奈我和”的無賴樣子:“丁大人怎的這樣不識好歹,我聽聞此案棘手,專門放下手邊案子,風風火火地趕過來,助你一臂之力。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這樣小氣,板凳都舍不得讓我坐坐。”

    丁大人對於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神捕世子儼然極其無奈,雖然狂石官職不高,說到底,不過是個捕快,但是老子是人人敬畏的忠勇侯,自己頂了個世子的名頭,手裏還有皇上禦賜的“天下第一神捕”金牌,可審理天下貪官。在京城裏都是紈絝子弟裏頂尖難惹的人物,不看僧麵看佛麵,誰不給留三分薄麵。

    丁大人強忍怒火,訕訕笑道:“本官審案得總捕頭襄助不是一次兩次,自然求之不得。不過此案委實沒有什麽懸念,不敢勞動神捕大駕。更何況,高堂之上,明鏡高懸,神捕身下的這個位置,你確實坐不得,逾矩了。”

    狂石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堂之上,將腿翹起搭在一旁文書的書案上麵,手裏的扇子搖得格外風騷,別有深意地睨了一眼劉大人:“丁大人,你可要看仔細了。”

    丁大人狐疑地盯著他手裏緩緩搖晃的扇子看了片刻,如夢初醒一般,慌慌張張地匍匐在地:“下官謹遵聖諭。”

    狂石得意一笑:“丁大人休要多禮,咱倆擠一處就是,反正你這板凳也寬敞,坐得穩當。一人一半,審案才公平。”

    丁大人麵帶惶恐,連聲道:“卑職不敢,聖諭跟前萬不敢造次。卑職願意聽從世子差遣。”

    狂石將手裏折扇緩緩合起,恭敬地呈放於案上,一本正經地道:“皇上寫在這折扇上的手諭丁大人想必也看清楚了,這被告可是皇上禦封的德藝縣主,在賑災與剿匪中又勞苦功高,皇上對此案十分重視,責令將此案交予大理寺謝大人與我一起嚴審,絕不冤枉一個無辜,也不放過一個凶手。”

    丁大人低頭彎腰,格外恭謹:“下官愚笨,願聽捕頭示下。”

    “那我就不客氣了,”狂石收斂了一臉的嬉笑,將手裏驚堂木狠勁一拍,堂威聲響起,令堂下所跪眾人皆不由自主地心驚膽戰:“來人哪,將一幹人犯與證人皆帶到大理寺,等候審訊。”

    堂下一片嘩然,幾位長舌婦人齊聲哀求:“大人,大人,我們什麽都沒有看到,我們的證詞做不得數,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大理寺謝大人一向以刑法嚴苛而聞名,但凡進了大理寺,不死也要剝層皮。她們幾人雖然隻是證人而已,但是隻要進了大理寺,為了防止案情泄露,以及保護證人安全,防止其他手腳,案子審理清楚之前,她們怕是免不了幾日牢獄之災。原本也隻是想逞口舌之快,所以添油加醋,說得熱鬧。如今真刀上陣,誰願意招惹這樣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