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戀你慈悲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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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飄來陣陣燒烤食物的香氣,打斷了她的思緒。來四象世紀後,她很少感覺到饑渴,仿佛吃也行,不吃也行。但若是真切地聞到了食物的香氣,吃貨難免還是要流口水的。

    “什麽那麽香啊?他還在嗎?”

    蒼鬱不顧疼痛,一骨碌坐起來,從窗口望去。天色已晚。若以窗為框,框裏正鑲嵌著這樣一幅唯美的畫作,仿佛不在人間——

    那個白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雲仙,此刻正端坐在火堆旁邊,手握兩根削尖的樹枝架在火上專心地烤著,枝上穿著許多烤得香噴噴的鮮蘑。

    即便是在這荒野郊外獨自一人,他也是正襟危坐,一身凜然正氣;即便沒有這火,即便他不使用仙術,凡間的野獸也是萬萬不敢近他身的。

    跳動的火光映著越雲澤的麵龐,終於讓那張麵如平湖的精致的臉,看起來有了一絲金黃的溫暖,為他憑添了幾分親切的生活氣息。他深邃的眼窩、微微閃動的長而濃密的睫毛、堅挺的鼻梁,以及專注的神情,都讓蒼鬱看得如癡如醉,不忍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驚動了這番美景,更不知此刻口水為誰而流。

    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定格在這個瞬間!

    “從2016的那個地鐵站出發,我跨過千山萬水,穿越數不盡的星雲和塵埃,來到這個奇異的空間,說不定就是為了與他相遇......”

    “啪嗒”一聲,什麽小小的東西,從高高的樹梢剛好掉落在越雲澤腳邊。

    蒼鬱探著頭看得真切。

    他轉頭,將地上那毛茸茸的一坨輕輕拾起,置於掌心,充滿憐愛地凝視那隻摔得暈頭轉向的雛鳥,專心用一根手指輕撫它的傷腿和絨毛。

    那才是名副其實的金手指好不好?指尖微光一閃,小鳥的斷骨就接好痊愈了,快活地一直衝他嘰嘰喳喳叫,聲音之稚嫩可愛,聽得人心都要化了,模樣也甚是憨態可掬。那是幾天大的小鳥寶寶吧?

    越雲澤墨玉一樣清幽晶亮的眸子,慈愛地凝望著它,衝它溫柔一抿嘴角卻又並未笑出來的樣子,真情流露,有種撼人心魄的力量,蒼鬱大概幾輩子都忘不掉!

    好羨慕那隻小鳥!

    那不就是自己麽?自己也曾經那樣狼狽不堪地,一個跟頭自遙遠的時空栽下來,從此跌進無邊的情海裏,不能自已,從此呼吸由他隨心控製,從此睜眼閉眼都是他的影子!

    越雲澤醫好了小鳥,托著它穩穩升空,將它送回了高高的樹梢。直到此時,他才抬頭注意到窗邊的蒼鬱,便撣了撣袍子,進得屋來。

    蒼鬱慌張地想要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按了回去,他已秒恢複為冰山臉。

    “哎呦!”

    蒼鬱還是忍不住叫喚了一聲。

    雲仙大概忘記了那裏正是她受傷的地方,雖然隻是輕輕一按,卻也疼得她齜牙咧嘴,但很快強迫自己做無恙狀,省得他尷尬。

    越雲澤的確是剛剛想起,那裏正好是她的傷處,卻並沒有道歉,隻是有那麽片刻的手足無措,搜腸刮肚竟然詞窮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這還是蒼鬱第一次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竟然覺得挺好玩的。也是頭一次覺得,雲仙和自己這個凡人,相隔的並沒有那麽遙遠。若是換做別人,碰疼了她還不道歉,她肯定會覺得那人沒禮貌。但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雲仙啊,冷峻和矜持是他獨有的氣質,他總不能連珠炮似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吧?

    蒼鬱在心裏為他開脫著,一點都不生他的氣,也不伸手去揉肩上。

    如此過了半晌,越雲澤才問:“沒事吧?”

    蒼鬱佯裝輕鬆地說:“沒事沒事,一點都不疼。”

    “你中了疏魂烏的毒,我已替你吸出來了,但還需在此靜養三日。”

    “吸,吸出來了?”

    蒼鬱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被解開。因為上次洗澡過後,輕微強迫症患者那極其講究的衣帶係法,顯然不同了,眼下被弄了個最簡單不過的扣!這這這說明......熱血上湧,臉立時紅到耳根!這讓連男生的手還沒拉過的姑娘,情何以堪呐!

    “修行之人心無旁騖,你不必多慮。”

    越雲澤直視著她的眼睛說。

    雲淡風輕的語氣,又讓蒼鬱感到另一種羞愧難當,自己又想多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你,你剛才說,要在此靜養三日?可是這荒山野嶺的,要一個人住三日......”

    就算不餓死、渴死、凍死,就算沒有野獸襲擊,光是看深山裏物產豐富種類繁多的大蟲子,就嚇也嚇死她了。

    “我也會留下來。”

    蒼天啊,大地啊,媽媽咪呀!

    接下來,要和男神近距離獨處三天啊,四野無人,一個旁人都沒有!

    蒼鬱的心海再掀狂瀾,登時麵紅耳赤,接著又想捂嘴偷笑,再之後想到的竟然是——這裏隻有一張床,晚上睡覺問題怎麽解決呀?

    隨後又自我解嘲道:哎呀,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肯定難不倒雲仙的。記得在哪本武俠書裏讀到過:睡是陰相,睡覺就不能到達純陽,修煉到一定程度就不用睡覺了的。

    雖然隻有寥寥幾句,但由於此番對話的內容,對蒼鬱來說太過勁爆,她竟然忘記了問最重要的問題,比如為什麽自己會中毒?是何人要害自己?在雲仙麵前,那些生死攸關的事情也都變得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就是能看見他。

    也許是幾番交談拉近了一點距離,蒼鬱忽然沒頭腦地甩出一句:“雲仙,你認不認識歸海良?”

    話音剛落,蒼鬱自己愣住了。因為“歸海良”這三個字,她明明說出了口的,卻也和上次說“拯救了銀河係”一樣,沒有任何聲音。

    難道關於現代社會的事情,都不能提?

    越雲澤隻聽得一個斷句,結尾最重要的信息缺失,他看了看蒼鬱,目光似在詢問,卻不開口。

    蒼鬱想告訴他自己穿越的整個原委,卻如意料之中的那樣,張了張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這樣吧,我給雲仙講個故事。”

    她見越雲澤正側耳傾聽,便換了個方法娓娓道來:“在世界的另一端,有另外一群人,他們和這裏的人,穿著完全不一樣的衣服,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在那裏有一個女孩,她的親人生了重病,她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一位路過的男子問清情況,幫助女孩找到合適的大夫,度過了難關,親人得以治愈。如此大恩,可女孩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來得及道謝。”

    蒼鬱實在是愛極了雲仙專注傾聽的樣子,世上怎麽會有一個男人,擁有這麽好看的側顏,這麽漂亮的睫毛,這麽完美的肌膚?

    “幾年以後,一次偶然的機緣巧合,女孩被迫離家,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卻沒想到,那個男子也出現在那裏,且在女孩遇險的時候出手相救。但他高高在上,遙不可及,而女孩,卻是低到塵埃裏......”

    蒼鬱偷看了越雲澤一眼,心想,我這古今中外地亂穿,不知雲仙他聽懂了沒有?

    越雲澤靜靜聆聽完畢,麵如平湖,無悲無喜,眸子裏閃著睿智的光芒,開口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蒼鬱瞠目結舌。好囧,他在說神馬?後悔以前文言文沒好好學。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盡管她現在已經很努力地以文言文措辭了。

    越雲澤看出她聽不懂,耐心解釋道:“就是說,天地看待萬物是一樣的,不對誰特別好,也不對誰特別壞,一切隨其自然,順應因果。”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不管聽沒聽懂,雲仙對自己的故事,點評得倒是很貼切,蒼鬱點點頭,“雲仙,我可以問個問題麽?”

    “你說。”

    蒼鬱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橫:“天下有那麽多大事要操勞,雲仙為何會多次及時趕來救我,還陪我待在這裏?”

    終於鼓足勇氣問出了最想問的話。因為再不問的話,要憋出內傷了。到時內傷、外傷裏應外和,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這裏了。

    “因為,你很重要。”

    越雲澤稀鬆平常地甩出這句話。

    被天上掉餡餅砸暈,應該就是這感覺吧?蒼鬱一陣暈眩,程度比方才中毒時更甚。可是看他的眼神,又顯然沒那個意思。

    越雲澤察覺到蒼鬱在火光下漲得格外紅的臉,也許是怕她誤會,補充道:“你可知道,如今六界眾生都在找你,隻因你身上,有一件重要的上古寶器,能夠影響六界輪回的宿命。”

    “上古寶器?六界輪回......”

    蒼鬱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捂緊了脖子。

    “對,就是你鎖骨之下,那枚驛馬印。”

    他鎮定又淡然。

    “你你你......你都看到了?”

    滿臉驚惶尷尬,眼睛眨得飛快。

    可越雲澤對此完全忽略,轉身徑直走了出去,淡淡地半回頭甩下一句:“要是餓了,來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