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願得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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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仙,您真要帶她走麽?!”

    世興興師動眾,率永寂山全體人馬攔在他們麵前,盡管來的人各懷心思。有的真心希望蒼鬱快走,別攪亂了好不容易積累的修為;有的暗中希望美女留下來養眼;還有的,隻是奉命追隨永尊而來而已,頭腦空空沒什麽想法。

    越雲澤我自巋然不動,看那架勢,縱有千軍萬馬在前,也攔他不住。

    “雲仙,我說過,為了阻攔許姑娘離開,我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就算是”

    他心虛地看了一眼蒼鬱,在自己口口聲聲說最想要保護的女人危難的時候,自己卻不知道在哪裏,心中不免有愧。

    蒼鬱一雙杏目正盯著他,眼神已與看孩童時的永尊大不相同,卻也不是女人看一個有魅力的男子時的眼神。她微微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了。一個為了兒女情長拋棄家國的男人,她如何會有興趣呢?

    說也奇怪,很多女人都希望愛人陪伴在自己身旁。但若是真的成天膩在一起,又會覺得他事業心不夠。這可真是個千古難題。但也許問題的關鍵,是要看這個女人有多愛他了,要是愛得夠深,再多的艱難困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世興身後的下屬三兄弟中,有兩個敢怒不敢言的,隻有綠袍的三弟,暗暗慶幸有雲仙保護,蒼鬱不至於在這裏丟了性命,因此,他臉上竟帶了一絲隱隱的微笑。

    越雲澤的目光,處亂不驚地緩緩掠過眾人,然後發話道:“走或不走,何不讓她自己選擇?”

    言畢,垂下眼簾,半側過身子將身旁的蒼鬱讓出,自己走到一邊。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蒼鬱臉上,等待她的回答。若她留下,永寂恐怕要從此改天換日了,也許還會有更多的女人湧進這裏,她們會帶來誘惑與考驗。

    世興搶到近前:“許姑娘,若我不知也就罷了,既然已經知道放你走後,你的來世會孤苦無依,我怎能讓你就這樣離開呢?隻要你一句話,永寂山的規矩可以改!”

    世興眼前不斷重放著蒼鬱自身難保時,將年幼的自己擋在身後的畫麵,盡管那隻是虛驚一場。若說當知恩圖報,如此大的恩德,他就算犧牲自己擁有的一切,也必須要報,而最要為她做的,就是讓她此生平安地活著。

    豆沙袍和灰袍兄弟臉上,一陣白一陣綠,提心吊膽目不轉睛,死盯住蒼鬱的嘴,盼她拒絕。他們還想要清清靜靜、幹幹淨淨的永寂。而有了女人,禍國殃民的女人,永寂便注定不會再清淨再幹淨了,許多修行者的心靈上,也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汙點。

    既然開始了,既然許諾了,就一定要把任務完成。半途而廢可不是許蒼鬱的風格。做一件事,愛一個人,都理當從一而終。

    蒼鬱心中早有決定,她不卑不亢答道:“感謝永尊厚愛,蒼鬱還有使命在身,先同雲仙一起告辭了!”

    以豆沙袍和灰袍兄弟為首的一幹人等,心中暗暗雀躍。對他們來說,一成不變就是最好的。

    “雲仙請留步!”

    灰袍大哥忽然站出來:“是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一件事?她可是這世上唯一健在的、記得永寂山中一切的女人!”

    越雲澤馬上發話道:“這好辦,我會抹去她的記憶。”

    世興的臉色變了變,想到蒼鬱馬上將失去所有有關自己的記憶,心中黯然。但這畢竟是她自己做的決定。

    越雲澤的左臂尚未恢複,因此隻平攤開右手,在蒼鬱頭頂上方徐徐掠過,一片微光飄然,有關永寂內的記憶,就不複存在了。

    他對世興說:“往後,若再有女人無意中闖進來,殺一儆百取舌眼手,並不是個理想的方法,抹去記憶就足夠了。”

    之前之所以沒有這樣的規定,是因為抹去別人的記憶,要耗費相當多的真氣,比取舌眼手付出的代價要大太多了。

    就這樣,世興與眾人眼睜睜看著越雲澤,帶著蒼鬱毫發無損地離開。

    世興的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卻必須尊重意中人的選擇:“不知她會不會後悔,也不知我會不會後悔?在得道與心上人之間,其實我寧願選擇後者,可惜她卻不給我這個機會。唉,隻好繼續當我的永尊罷!希望她多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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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重天上。

    女弟子冬印,悶悶不樂地坐在樹下,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玩弄著仙絛上的流蘇,目光閃閃爍爍,臉上表情忽悲忽喜,不知在想些什麽。

    跟她關係最為要好的另一女弟子墨彩,從她身後突然冒出來,有意要逗她,大叫一聲:“冬印!”

    “啊!”

    冬印仿佛在睡夢中被一個驚雷驚醒,嚇得捂著胸口一個機靈!等看清是墨彩之後,才又平靜下來。

    墨彩笑眯眯挨著她坐下:“聽說,你在人間最怕老鼠。都修了這麽些年的仙了,還是這麽點小膽兒,嘻嘻,瞧把你嚇的!”

    “人家就是天生膽小嘛。”

    “你一個人坐在這兒發什麽呆呢?”

    “我在想”

    冬印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不出口。天規字字曆曆在目,豈敢觸犯?

    活潑的墨彩衝她擠擠眼:“跟我,你還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冬印麵露難色:“真的是不能說,你就別問了。”

    墨彩不甘心,看看四下無人,神秘兮兮地問:“這麽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更加好奇了。讓我猜猜,你是不是犯了什麽錯誤,被師父責罰啦?”

    “沒有。”

    “沒闖禍?那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什麽人了吧?”

    冬印驚得跳起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噓,小聲點!”

    墨彩並不吃驚地說:“放心吧,我看了,附近沒人。是不是讓我說中了?”

    冬印可憐兮兮地點點頭。

    “快點告訴我,他是誰?”

    墨彩一邊問,一邊感到自己的心也“怦怦”跳得厲害,生怕她說出那個熟悉的名字,她的心裏珍藏著的名字。

    冬印想起天規第二十六條——不可動男女之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墨彩一個勁兒地點頭:“那是自然,你放心。說出來,你自己也會舒服點。”

    冬印咬了咬嘴唇:“我喜歡,九重天的六旬師兄”

    說完,她目不轉睛盯著墨彩,心裏沒底,不知她會有什麽反應。她會一怒之下去告訴師父麽?還是會驚得合不攏嘴?

    誰知,墨彩聽了仿佛一點也不意外,並且令人費解地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仿佛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冬印,你眼光真好,六旬師兄是個好人,仙力高強不說,心地也溫暖。”又輕歎一聲,“唉,若你們不是修仙之人,而身在凡間,一定可以有段好姻緣,可惜了”

    這一歎,何嚐不是也為了她自己?

    冬印的臉色不太好看:“有時我想,若六旬師兄願意,我甚至情願放棄仙身,同他一起去凡間,過幾十年尋常的柴米油鹽的日子,共赴白頭,然後一起死去。可是這樣想太自私了。六旬師兄身為雲仙的首席弟子,肩負著巨大的使命,他的仙力可以保護仙界,也可以為天下人做很多事情,我怎麽可以總想著獨自占有他?”

    墨彩說:“因此你很苦惱。我非常理解。那他呢,他知道你喜歡他麽?”

    冬印傷感地說:“應該不知道,否則,他就不會那麽自然地和我說話了,肯定躲得遠遠的。我自知,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但就是無法讓自己停止想他,看著他練功,看著他巡視,看著他打掃,看著他做每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總之,隻要能看見他就好。可惜,我們不在同一重天上,見麵的機會還是太少了。”

    墨彩被那句“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但就是無法讓自己停止想他”戳中了痛點。好姐妹已經將心中的秘密告訴了自己,麵對她的這份信任,自己也該說點什麽。她沉默了許久說:“冬印,其實我心裏,也有一個秘密。”

    冬印兩眼瞪得渾圓:“你不會也動情了吧?”

    墨彩認真地點點頭。

    女人的天性使然,冬印立刻對這個“閨蜜”產生了三分敵意,看她這樣子,該不會也愛上六旬師兄了吧?那我倆不是要成情敵了?那我方才豈不是越想越後怕,哎呀太丟人了!

    墨彩似乎看出了她的糾結,忙解釋說:“冬印,你別擔心,我喜歡的,是齊家師兄。”

    “齊家師兄?”

    齊家是六天離仙的首席弟子,和六旬同為道仙中最高級別的弟子,若是光就外型來說,比六旬要高大倜儻些,在仙界弟子中,也算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按理說,這個答案應該在意料之中。但冬印眼中心中隻有六旬,因此倒是忘了,還有位超級出色的師兄呢。

    “原來你我同命相連。”

    一向活潑外向的墨彩沉靜下來,無比嚴肅地宣布:“我同你一樣,若得齊家師兄一人心,我情願放棄仙身,放棄一切!”

    冬印說:“可是,彼岸師妹就是你我的前車之鑒,這份感情,是不可能開花結果的,小心地藏在心裏吧,別影響了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