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雲仙不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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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雲澤同樣一夜無眠。夜涼如水,黑暗中,隻有他的月芽白袍角,被風吹得發出輕微的“嘩啦啦”聲。

    夜觀星象,發現一束微光直指雲天。幾乎可以肯定,魔器碎片就藏在這座城中,可是那光太暗,閃爍不定,任他怎麽也無法確定位置。

    次日清晨,越雲澤宣布,他要帶蒼鬱和點砂去拜訪一個老朋友——散仙葛雁門。

    仙界的範圍很廣,可不止一至九重天這麽大地方。在六界都還遊蕩著一些散仙,他們有的一副農家打扮,每日砍柴捕魚,過得和平常百姓沒有什麽不同;也有的懸壺濟世,用自己的手法救人行善;還有的,隨心所欲居住在自己想住的任何地方,深山、幽穀、草原收起仙術,專心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葛雁門就是這樣一個散仙。他活得比越雲澤還要長得多,卻因對修煉缺乏巨大的興趣,至今修為也隻是個半仙水平。

    “老朋友?雲仙也有朋友?”

    蒼鬱問完這話立馬後悔了,雲仙那麽好的人,為何不能有朋友呢?她的本意是,雲仙似乎喜歡和人保持距離,難得他也有相交甚好的朋友,很為他高興。更高興的是,雲仙願意把他的朋友介紹給自己。

    雖然還沒正式談過戀愛,但蒼鬱也知道,兩人正式確定戀愛關係後,把對方介紹給自己的家人朋友,是對對方的一種肯定。雖然她和越雲澤遠不是戀愛關係,但她感覺,這多少也是一種對自己的肯定。

    “確切地說,他曾是先師的摯友。眼下不理世事,潛心研究——硯。”

    點砂奇道:“雁?天上飛的?”

    “硯台。”

    所謂修道先盡人道,人道就是孝敬父母,尊敬師長,愛護幼小,幫助他人越雲澤沒有父母,也沒了師父。既然把先師趙倚空當作生父一樣尊敬,就也把葛雁門當作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輩。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像小輩拜訪長輩一樣去看他,聽他絮絮叨叨,陪他照顧那些他稀罕得不得了的硯台,如此,仿佛也回到了與先師相處的時光。每次臨走時,葛雁門喜歡送他一塊上佳好硯。雲澤帶回九天之後,常獲得眾仙讚歎,自己用起來也是愛不釋手。

    “好啊好啊!我聽說硯台有很多講究,有什麽端硯、歙硯、澄泥硯還有什麽下墨、發墨能去長長見識太好了!”

    聽了點砂的話,蒼鬱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頭一次羨慕起她的閱曆來,原來她終日自由自在東奔西走,也不全是看帥哥來著。

    點砂第一次乘坐冰鷹,也同蒼鬱初次試乘時一樣,又新鮮又驚喜。點砂本來具有飛行能力,但為了在雲仙麵前隱藏妖的身份,隻得裝作不會,在鷹背上還要裝作被晃得東倒西歪有些害怕的樣子,嘴裏還“哎呀、哎呦”地叫喚著。

    蒼鬱看了直想笑,隻得伸手扶住她,實際上,點砂那家夥站得比她還穩呢。

    點砂暗暗捅她,教她別樂樂,待會兒該露餡兒了。

    蒼鬱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葛雁門住的地方離白虎國都城——風虎城——不遠,就在城外深山的鬆林裏。

    幾乎是在懸崖峭壁邊上,有那麽幾間構造奇妙的小木屋。因地勢高,白雲似乎都落到了腳下,又有大片鬆枝環繞,這個地方看起來還真像處仙境。

    快要降落在此間的時候,蒼鬱想起一件事:“雲仙,你有沒有帶禮物?”

    “禮物?”

    越雲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啊,咱們去看望長輩,難道兩手空空地去麽?”

    蒼鬱對21世紀的記憶已經越來越少,僅有能想起的,就是那些溫情的片段了,大概是因為,它們最根深蒂固地存在於心底深處。

    ——自己每次去看望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盡管他們都說,人來就好,啥也不要帶,她還是大包小包地往那裏背,禮多人不怪嘛,況且也是對長輩表達一份心意。不過每次離開的時候,從老人那裏拿走的更多,什麽蔬菜、水果、書籍、毛衣、手套、零食,甚至暖寶寶現在想來,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真實的溫暖啊!

    越雲澤怔了一下,他還真是從未帶禮物來過。七八歲就成了孤兒,確實無人教過他這些禮數,先師趙倚空也不看重這些,每次也是空手而來,因此越雲澤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一直以為,自己人到就會足夠令前輩開心了。

    蒼鬱家裏有尊老愛幼的傳統,父母以身作則,因此,這些禮數她自然而然記在心中。

    見越雲澤沒有準備,蒼鬱便打聽道:“葛前輩喜歡什麽?”

    “硯石。”

    “除此之外呢?”

    越雲澤答不上來。他每次隻是盡晚輩之誼作陪,卻並未對前輩硯石以外的喜好特別留意。

    蒼鬱建議:“雲仙,我們有三個人,去了,前輩還得勞神招待,還得耽誤他時間,咱們空手而去實在說不過去,要不備份禮物吧?”

    越雲澤沒主意。

    “正好,我看到風虎城內有硯匣子賣,配前輩的硯正合適,禮輕情意重嘛。”

    “也好。”

    被她這麽一說,越雲澤也覺得有道理,三人便回到風虎城買了硯匣。點砂特地又挑選了彩紙彩帶來包,越雲澤在門外等候。

    “雲仙,好看麽?”

    點砂和蒼鬱興衝衝捧著紅紅綠綠的一包出來,想得到越雲澤的肯定。

    “太過豔俗了些。”

    兩個姑娘一瓢冷水從頭澆到腳——雲仙講話可真是絲毫不講情麵啊!辛苦了這大半天,好歹也婉轉點兒呀。

    看到蒼鬱和點砂瞬間石化的樣子,越雲澤想了想說:“已經耽擱了不少工夫,就這樣吧。”

    這叫耽擱?

    兩個姑娘不開心了,悶悶不樂地眼見雲仙把東西收起來。三人原路返回鬆林間。*****************************

    蒼鬱以為所有的仙都和雲仙一樣,高冷、飄逸,卻不想,這位葛雁門葛前輩,是個名副其實的笑麵大胡子老頭!穿著樸素,笑容和藹,鶴發童顏,麵龐被山裏的烈日曬得黝黑,個頭隻有越雲澤身高的一半多點,看不出半分仙氣。如果非要說,身上的鄉土氣息,倒是讓他看起來像傳說中的“土地老兒”。

    “哈哈,不知雲仙到訪,老朽有失遠迎!”

    葛雁門絲毫沒有長輩的架子,感知到越雲澤他們的到來,其實老早就笑容滿麵地在門外恭候了。畢竟,論在仙界的地位,越雲澤遠在他之上。

    他矮胖的身軀站在越雲澤麵前,二人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

    越雲澤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畢恭畢敬對葛雁門行禮道:“前輩,晚輩又來看你了。”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踮著腳尖抻著脖子往後一瞧,“這次還多帶了兩位朋友啊?太好了,歡迎歡迎!”

    “這一位,是許姑娘,她是清池仙人選中的驛馬印繼承人;那一位是她的朋友。”

    “驛馬印?”

    葛雁門年紀大了,似乎在努力回想一段久遠的往事,想起點苗頭,又似乎想不起更多了,嘴上隻念叨著:“好好好,都裏邊請,都裏邊請!”

    蒼鬱和點砂一一拜見過葛雁門,然後便望向越雲澤,那意思是,雲仙,該把咱們的禮物拿出來啦。

    越雲澤卻仿佛忘記這回事一樣,在前輩麵前安靜地像個聽話的孩子。雖然人家葛雁門自個兒健步如飛、滿麵紅光,他還是習慣性地攙扶著長輩,一起步入門中去了。

    他們二人一老一少的背影,讓蒼鬱感覺很窩心。雲仙在人間的父母若是健在,想必他也一定會這樣孝敬他們。雲仙若是有了妻子,也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怎麽七轉八轉又想到哪兒去了?

    越雲澤問候葛雁門:“前輩,很久未見,你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呐!潛心擺弄那些石頭,每日都過得很充實!對了,老朽剛剛又折騰出來幾件,你們一起跟我去看看?”

    “好。”

    “好啊!”

    蒼鬱和點砂進門才發現,這間看似普通的木屋,進來之後卻別有洞天!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假山流水的園林,占地麵積不大,但以意境見長,曲徑通幽,暗香疏影。可以看出,主人獨具匠心地在有限的空間內點綴布局,使之移步換景,變幻無窮,可謂滿園皆文章!

    姑娘們又看了看其貌不揚且渾身充滿鄉土氣息的葛前輩,真沒想到,這位外表粗獷的老爺子,內心竟然如此細膩秀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蒼鬱和點砂手拉著手,一路驚歎著跟著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巨大的作坊裏。

    作坊一邊的案幾上,堆著煩雜的叫不上名字的古怪工具,還有很多石料碎屑;另一邊,則有序擺放著硯台成品和半成品。

    這一看不要緊,蒼鬱和點砂大開眼界,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將禮物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