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蒼鬱性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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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別半年,烏衣家大宅院裏,野草無人料理,已瘋長至一人多高,蒲公英也放肆地遍地開黃花。(看最新章節請到文學樓)籬笆倒了,還有野兔鑽進來悠閑地啃著東西。

    老爺不在,小姐不在,所有的下人都走光了。宅院中曾經的歡聲笑語和烹煮食物的香氣,已隨風飄遠。沒想到僅僅才半年光景,就已時過境遷。

    烏衣不忍老宅子變成這副慘狀,便挽起袖子,自己動手打掃起來。很久沒有幹過活了,這半年來,在深宮之中、皇上的嗬護之下,十指不沾陽春水,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以後,可不會這麽輕鬆了。

    她淒然一笑。所幸手腳麻利,收拾起來還是很熟練。那些珠光寶氣的玩意兒早已盡數摘下,如今,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首飾。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唐淼早已設下奪權篡位的陰謀,而烏衣則是這場驚天陰謀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為了讓她服從,唐淼綁架了她家老爺子,如此一來,這個孝女不得不從。

    半年前,烏衣離開之時,抱著為救老父犧牲自己的想法,其它未曾多想。如今,唐淼已死,被唐囚禁的父親也被救了出來,為避風聲,暫時被送到鄉下親戚家休養去了。而烏衣準備取了琴、從老宅拿些必須之物,就也趕過去照顧父親,從此隱姓埋名,與老爹相依為命,過柴米油鹽的日子。

    本來,到此一切都應該結束了,日子可以恢複平靜,但她的心卻始終無法得到安寧,而是被內疚和思念撕扯得不成樣子。皇上臨危卻還惦記著拉起自己一起走的那一幕,總是反複出現在眼前,可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見,他往日的那些甜言蜜語,確實不隻是隨口說說的。

    白鼎很少近女色。後宮佳麗雖多,卻隻是太後的安排,皇上本人甚少踏入後宮。

    一日,唐淼別有用心地,引白鼎去往宮中一間少有人涉足的樓閣,將那裏正在專心演奏瑤琴的烏衣指給他看。這一看,驚為天人。白鼎對她念念不忘,很快決定納妃。

    烏衣也不拒絕,順理成章與皇上舉辦了盛大的慶典。

    從此,白鼎對她百般寵愛與尊重。他們二人相聚時,也曾有過美好的時光,烏衣卻從來都不敢笑,隻怕笑過一次,唐淼的計謀便不能再用,也就會葬送了老父的性命。因此,每日雖錦衣玉食,精神負擔卻沉重。

    那些瑣碎的回憶,海浪般洶湧,事到如今還時常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烏衣甩甩頭,擦擦汗,繼續用刀狠狠地割地下的野草,仿佛勁使得大些,就能割斷這些回憶似的。

    正在這時,有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來拍門上的門環。

    烏衣開了門,從未見過這個小姑娘:“你找何人,小妹妹?”

    “我找烏衣姐姐,她在麽?”

    “我就是,你找我何事?”

    小女孩探著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烏衣的眉眼,黑漆漆的大眼珠轉來轉去,似乎是在核對著什麽。終於核實完了,脖子一縮,靦腆地遞上一個紙卷:“太好了,姐姐,你跟她描述的一樣。外麵有個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哦?”

    烏衣立刻警覺起來,腦子裏轉過千百個念頭。自己悄悄回到老宅,並未告訴任何人。她速速展開紙卷一看,驚見上書——“白鼎垂死,以琴換藥!”

    八個大字猶如當頭一棒,心立時抽搐成一團,亂了方寸,她急切地問:“小妹妹,是何人叫你送這個來的?”

    小女孩見烏衣緊張,自己臉色也變了,一指身後:“是另一個漂亮姐姐。紙上寫的什麽呀?”

    烏衣立即探身張望,卻沒看到任何人。

    不用說,一定是蒼鬱了!

    沒想到,這小妮子心地這麽惡毒,不給琴就打皇上的主意,膽大包天竟敢給皇上下毒!

    心急如焚。不知道皇上怎麽樣了?或者,會不會是他們用計騙我過去?無論如何,皇上的性命比什麽都重要。就算是上當受騙,也不能拿皇上的命冒險!

    “哦,沒什麽,你先回去吧。”

    打發走了小姑娘,為安全起見,烏衣決定先不帶琴,留個回轉餘地。她穿著一身平民的衣褲,身上還帶著方才幹活留下的泥印。就這樣施展輕功,火速孤身朝皇上的寢宮而去。如果一切是真的,讓他們先救皇上,自己再回來取。

    蒼鬱打白鼎的寢宮中迎了出來。稍一打量,衝烏衣莞爾一笑:“娘娘,你終於來了!”

    烏衣冷冷地說:“果然是你。你們到底對皇上做了什麽?”

    蒼鬱平靜地看著她提心吊膽的樣子,指指宮內:“也沒做什麽,皇上正在裏麵休息。”

    烏衣狠狠瞪了她一眼,徑直走到皇榻跟前去,四下竟無人阻攔,但平時對她卑躬屈膝的下人們,此刻都不理睬她,大約是全都聽說了“方長之亂”,對她相當鄙夷。

    到了此刻,烏衣也不再顧忌別人的眼光,徑直向皇榻走去。

    才剛剛隔了幾日,好端端的白鼎竟臥床不起,昏昏躺在那裏,唇色青紫,眼圈發黑,麵色蠟黃,就連指甲也開始發烏。

    烏衣嚇得手足無措,顫抖著手碰了碰他鼻孔,還好,還有微弱的呼吸。

    烏衣一下子撲過去,伏在白鼎身上哭起來:“皇上,原諒臣妾來晚了一步!原諒臣妾在皇上最需要的時候,不在身邊!”

    白鼎也不睜眼,一動不動,氣若遊絲。

    烏衣顧不得旁邊有許多下人看著,也不管白鼎是否能聽得見自己,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吐露衷腸道:“雖然最初,臣妾是不情不願被逼進宮的,但這半載下來,臣妾已對皇上動了真情,可臣妾一直不敢表露,終日心事重重,隻因家父的命在他們手中,臣妾必須要聽從唐淼調遣!雖然皇上原諒了臣妾,但欺君之罪,按律當斬,更何況,臣妾無法原諒自己,對皇上的欺騙和背叛!臣妾傷了皇上的心,隻願陛下早日醒來,任由皇上責罰!”

    她忽然抬起頭,發現白鼎唇色更烏了些,而片刻之前還不是這樣,於是連忙高聲大喊:“太醫!陳太醫在哪裏?!”

    然而太醫沒有出現,蒼鬱卻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立在她身後,向她舉起一隻錦囊:“此刻後悔,尚為時不晚。那琴,你若不給,我也不搶。隻要你親手把琴交到我手上,這解藥就是你的了。你救了皇上一命,興許,你還能繼續當你的娘娘。”

    烏衣仍跪在榻前,回過頭,緊緊盯著那隻錦囊。

    “皇上中的是狼花毒,再有約莫一個時辰,便會斃命。還望娘娘速速定奪。”

    烏衣站起身來,看著蒼鬱的眼睛一字一頓說:“先救皇上。那琴,你即刻便隨我去取。”

    “爽快!就是嘛,如此,才不枉皇上往昔對你的疼愛。不過,還是先取琴比較穩妥,你放心,一個時辰之內,他不會有事。我親自接送你,快馬加鞭。”

    蒼鬱露出一個得意又滿意的笑容。

    她親自跟隨烏衣回到家中,打開層層暗室,終於拿到了那把四弦琴!

    蒼鬱欣喜若狂:“我許蒼鬱一向說話算數,琴我拿到了,解藥你拿去罷!”

    說著,把那錦囊扔給了烏衣。

    烏衣如獲至寶地接過,珍惜備至地收入懷中,再次趕回皇宮,去看她心裏最重的那個人。

    可是,大大出乎意料,白鼎正在專心處理公文,神采奕奕。當他聽得烏衣回來的消息,驚喜得來回踱步,一時竟想不出見麵之後說些什麽才好。

    屬下都勸他:“皇上,這樣的女人,說走就走,說來就來,皇上還”

    “都閉嘴!她隻要想來,朕隨時歡迎!”

    眾人都不敢再多話。

    再見烏衣,這個女人此刻素麵朝天不施粉黛,褪去了美衣華服,發型弄得也甚是簡單,甚至因為跑得急了,有些亂。可是,與平時裏的雍容華貴相比,更多了讓人憐愛的衝動。

    “皇上!”烏衣杏目圓睜,滿麵狐疑,“皇上剛剛不是還臥病在榻麽?難道,方才見的不是皇上?”

    可是麵前的白鼎,唇紅齒白,麵如冠玉,身姿也挺拔依舊,哪裏有半點染疾的樣子?

    白鼎一頭霧水:“愛妃說什麽?”

    “方才見皇上中毒,危在旦夕,許蒼鬱威脅本民女以琴換得解藥,因此剛剛將琴交與了她”

    烏衣遲疑著將前因後果說與白鼎。

    可白鼎聽聞所有,全然不顧重點,隻幽幽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愛妃這麽在乎朕”

    烏衣一怔,心事瞬間被悉數洞察,兩朵紅雲含羞浮上麵頰。

    白鼎抓住她雙臂問:“在愛妃心中,朕比傳家之寶還要重要,是麽?”

    烏衣鼓了鼓勇氣,抬起頭:“在民女心中,皇上重於一切”

    最後幾個字,聲如蚊蠅。

    白鼎動情地拉起烏衣的手,在彼此的對望中,盡釋前嫌,深情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