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回 落難不忘恩

字數:5961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九雲亂 !

    蒼鬱在自己快要心痛死過去之前,一咬牙掙脫出來:“夫君,我會去找解藥,我定要醫好你!”

    越雲澤拚命搖頭。

    他知道蒼鬱去找魔無上,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己命將休矣,怎能讓最愛的人去冒險呢?

    何況,她去也隻是徒勞。

    因此,他用僅有的一隻手和殘存的一點點力量,死死拽住她,眼神分明在說——

    “不要去,有危險!我寧願死,也不要你涉險!”

    讀懂了他眼裏傳遞的訊息,蒼鬱痛到無法呼吸,但是去找解藥的信念,卻更加堅定了。

    如果他不能活,自己也絕不獨活!

    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初就是因為這,她義無反顧挑起了維護因果輪回的重任。

    而現在與當時境況又有所不同,麵前受難之人與自己,已不是普通菜鳥仰慕神仙的關係,而是刻骨相連的恩愛,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都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雲澤,既然你不能走,隻好在這裏委屈片刻,我這就去找魔無上!”

    越雲澤一直想說那句“趁魔無上還沒發現,你快走吧”,可苦於無法發聲,怎麽也表達不出這個意思,隻得發出很懊惱的一聲歎息。

    “不用去了,‘離人毒’根本沒有解藥!”

    正在這痛苦又尷尬的時刻,一個清脆卻冷淡的女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對蒼鬱和越雲澤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一個斜綰隨雲髻、身披水煙紋碧霞衣的年輕女子,安靜地出現在他們身後,頸間白鈴蘭花瓔珞、和烏發裏的白鈴蘭華勝,愈發襯托出她的白皙端莊,但氣質裏終究抹不去那一絲哀愁。

    雖然來的並不是魔無上,而是個很美的女人,蒼鬱還是如臨大敵,下意識地挺身擋在困獸身前。

    高高在上的九天雲仙,曾經替她遮擋無數風雨,而此刻,他需要自己的照顧,不管發生什麽,她都會替他抗下來!

    “你是何人?”

    蒼鬱警覺地問。

    這是她在無上宮第一次見到魔無上以外的人。

    女子雖美,聲音卻很不近人情:“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需知道,‘離人毒’剛剛才調製出來,解藥根本就還沒有問世。”

    眼光黯淡了三分。女人的直覺告訴蒼鬱,對方沒有撒謊,也沒有必要撒謊。

    如果她是來取自己和雲澤性命的,大可以多叫些人手。

    蒼鬱看了困獸一眼,他並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一邊後退兩步摟住他以示鼓勵,一邊提心吊膽地試探道:“是魔無上調的毒?”

    “是誰調的,眼下重要麽?”

    蒼鬱痛斥道:“調毒之人好狠的心,難道就不怕遭報應麽!”

    女子淡淡回答:“可是眼下遭報應的,好像是你們。”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蒼鬱不敢再反駁,萬一把這女子惹毛了,恐怕事情就更遭了。

    她忍下一口氣說:“那麽中了這毒,接下來會怎樣?”

    “若是一般人,早該筋骨齊斷、雙目失明、不能發聲、內髒全部絞碎而死。這個越雲澤果然厲害,”女子又望了困獸一眼,“居然到此刻了,還隻損失一眼一手一腿,且尚能表意。看來,他的內力果真名不虛傳,且有著過人的意誌力。”

    雖是稱讚,但蒼鬱聽得是萬箭穿心,恨不得中毒的是自己,也恨不得剝了魔無上的皮!

    當然,來真的她是萬萬不敢的,她看到血都暈。

    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蒼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態說:“我一定要救他,不惜一切代價,還望姑娘指點一條路!”

    女子平靜地欣賞著她的慌張,說:“徹底去毒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

    蒼鬱並沒有被這話鎮住,她深情望著困獸,似是安慰他說:“是你教我的,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一定會有別的方法!你還常叫我遇事鎮定,不要放棄,這一次,我們兩個都不放棄,好麽?”

    言下之意,如果實在沒辦法,要死我陪你。

    一旁的越雲澤,其實並未留意關乎自己命運的那個女人的話,他那唯一的一隻眼睛,始終望著蒼鬱,就沒有離開過。

    他感到自己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對他來說,此時多看一眼是一眼,因為也許下一刻就會陰陽兩隔。

    他在心中說:“傻丫頭,你為何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這裏來呢?既然恢複了仙力,為何不快些離開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能好好地活著,我也會感到很安慰的。”

    他的眼神雖然無聲,卻因著即將到來的生死別離而分外感人。

    女子的目光在蒼鬱與困獸之間,來回切換了多次,不知是不是被美女護困獸的這一幕感動了,終於開口道:“有個法子,或許可以緩解毒性發作。”

    “真的?”如果有這樣的法子,就算要她下跪,就算立時要了她的命,蒼鬱都願意,她趕緊說,“無論是何方法,我願一試!”

    一向不卑不亢的她,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幾分乞求。

    女子聽了蒼鬱的話,頗具深意地望了她幾眼,似是在下決心,頓了片刻,自袖中抽出一卷頗有些發舊的圖,舉在手中。

    “這是什麽?”

    蒼鬱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仿佛那女子舉著的,便是夫君的命!

    她用力支撐著困獸的身體,不讓他倒下去,但他身上未幹的血跡,還是染紅了她半邊身子。

    “這是‘念昔圖’。”女子一字一頓說,“須在上麵畫出他從前的樣子,不得有半分出入。如若畫得跟念昔圖記憶的他完全吻合,他就能暫時恢複人形。”

    “真的麽?那五髒和筋骨呢?”

    “也可暫時續接。”

    “就是說,暫時性命無礙?”

    “性命是無礙,因為這毒本來就是專為越雲澤一人而煉製,煉製的目的,並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痛苦。”

    蒼鬱心裏在罵,好惡毒的魔無上!

    如果說仙魔兩界有矛盾,那是千萬年來積累的,也不該雲澤一人來扛!

    女子的話還未說完:“但你要知道,他承受的這份痛苦,絕非常人能夠想象。”

    蒼鬱的一顆心,隨著女子的話而大起大落,嗓音發顫地打聽著:“那麽,暫時是指多久?”

    “我也不曉得這法子能延續多久,也可能,他很快就會複發,或者逐漸失明、喪失聽覺、喪失意識、亦或是瘋癲......總之,各種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都會發生,但總聊勝於無。”

    女子每多說一個字,蒼鬱渾身就如同被利刃生生多割一刀。

    她想不明白,這麽好的雲澤,為何要被如此殘忍的對待!

    “你到底是誰,又為何要把這些告訴我們?”

    “我已經說了,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這一點都不重要。”

    蒼鬱擔心地問:“那麽,若是魔無上知道了,會不會連累你?”

    女子聽了這話顯得有些吃驚:“你們夫妻二人都已淪落到這般田地了,你還有心思來關心我?”

    “當然,你是我們的恩人。”蒼鬱放開困獸,向女子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看來,不便詢問恩人尊姓大名,但無論如何,許蒼鬱有生之年,希望能報此恩!”

    女子不苟言笑的臉上,閃過一絲難為情的神色,淡淡地說:“你不必謝我,隻需答應我一個條件即可。”

    “恩人請講。”

    女子輕歎一聲:“如若將來有一天,無上他落在你們手中,希望你們也能饒他性命。”

    “你說魔無上?”蒼鬱一個激靈,“你是彈琴的那個......魔無上的妹妹?”

    “妹妹?”

    女子愣了一下,淒然一笑,沒有回答,很快恢複了麵沉似水。

    “好自為之吧。”

    她將念昔圖往蒼鬱麵前一丟,飄然而去。

    蒼鬱管不了那麽多了,迫不及待拾起來,撣幹淨,寶貝萬分地捧在手中:“雲澤,我一定要救你!”

    一旁的困獸,精疲力盡,無力阻攔,生命跡象正一點點離他而去。

    對旁人來說,想把越雲澤畫得跟真人一樣,難於上青天,要麽就是根本畫不出來,要麽就是畫得不像;但對蒼鬱來說,沒有比這再容易的事情了。

    愛上他之後,她就忘了其他人;正像他愛上天下人後,就忽略了他自己一樣!

    她顫抖著雙手展開念昔圖——一紙空白。

    沒有筆墨。

    想也不想便咬破食指和中指,連擠都不用擠,指尖的鮮血就汩汩而出,像指上開出的火紅的花。

    她以血代墨畫起來。

    ——飽滿的額頭、疏離的目光、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形......下指如有神,哪管血跡斑斑!

    他,時而電光火石,時而輕緩從容,卻一直保有一種特立獨行的性感,藏九分露一分的性感。

    除了於那晚xiaohun夜,蒼鬱頭一次見識了他令人驚心動魄、讓人愛得無法自拔的迷人體魄之外,他一直是白袍裹身,裹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苟,連領口也不泄一縷春光。

    然而,並不是穿得少、露得多就性感。越雲澤的性感,源自於他骨子裏的清冷淡薄,源自於他性格中堅韌不屈,源自於他為人處世的矜持有度,更源自於他美而不張的慈愛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