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回 我是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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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鬱一陣心酸,柔聲說:“告訴我你受的苦,告訴我你哪裏難受?”

    “咳咳......”越雲澤輕咳了一番,擠出一個笑容,艱難地衝著蒼鬱聲音所在的方向搖搖頭,輕聲說,“不難受。”

    蒼鬱不信:“怎麽可能......”

    “真比在無上宮好多了......” 越雲澤斂起笑容問,“這是什麽地方?”

    蒼鬱趕緊回答:“我們的家。雖然與歸心殿相比簡陋了些,但這裏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

    言下之意,不管有多危險,我都會守著你,守著這個家。

    越雲澤即刻就明白了蒼鬱回到這裏的用意。

    的確,帶著自己這個毫無內力、行動不便的累贅,最危險的地方,可能反倒成了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自己隻要活著,魔無上就不會善罷甘休,她跟著不能保護她的自己,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

    但要想說服她離開自己,去往安全的地方,恐怕是要費相當的口舌的。

    “我睡了有多久?”

    蒼鬱咬著嘴唇說:“三日。”

    “已經三日了?”越雲澤麵色十分嚴峻,“重明鳥被魔無上控製了心智,不再聽從我的召喚,而我的眼睛......也無法布陣,時間緊迫,須與仙界取得聯係......”

    蒼鬱想安慰他說,眼睛會好起來的,可是又真的沒那個把握,那麽何必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呢?

    反正就算他以後都看不見了,自己也不會嫌棄他,會當他的眼睛。眼下還不如說點有意義的。

    “雲澤,你是如何察覺出,付忘年有異樣的?”

    “第一,‘忘年’諧音乃‘妄念’,而妄念是修行之人大忌。”

    蒼鬱點頭,這一點,她也剛剛想到了。

    “第二,近來在仙界時,每當眾仙談論起天災**,付忘年與從前不同了,依然談笑風生,一副於己無關、無動於衷的樣子。”

    蒼鬱頻點頭。

    越雲澤接著說:“還有,近來我發現,付忘年的首席弟子齊家有恙,功力忽強忽弱......咳咳咳......情緒時好時壞,咳咳咳......”

    蒼鬱趕緊把早已準備好的水送到他唇邊。

    “......且有人看見他,頻繁出入付忘年的大殿,進去時,麵有菜色,出來時,卻紅光滿麵......”

    蒼鬱不解:“哦?難道付忘年給他服用了,某種能夠控製他的丹藥?付忘年連自己親手**的弟子也舍得害麽?他為何要針對自己的弟子呢?”

    “不,他的目標並非齊家,隻是暗暗培養自己的勢力罷了......咳咳咳......等有需要的時候,齊家隻不過是他們的一粒棋子。”

    越雲澤雖未說出來,但他對當年,付忘年托齊家給自己送來的“萬古元陽金丹”,已有了清楚的了解。正是那顆借齊家之手送入自己口中的假丹藥,對自己的身體起到了不可逆的破壞作用。

    “可憐的齊家。”蒼鬱同情了齊家片刻,又問,“那,付忘年又是如何效忠魔無上的呢?”

    “一定是魔無上抓住了他的弱點。”

    “那他們串通一氣,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呢?串通時間應該也不短了,他們為何早些時候,在仙界沒有動作呢?”

    “我想,他們是在醞釀機會,日後裏應外合,在仙界興風作浪,也許還在等待著什麽。”

    “等待?”蒼鬱雙眼一亮,這個字眼兒忽然令她想起了什麽,“我聽見魔無上說了好幾次,說什麽他已經等了幾百年了,好不容易等到‘離人毒’煉製好了!桃源也說,這毒是專為你一個人煉製的!”

    是的,越雲澤也聽到了桃源的話。想不到,本是“同根生”的魔無上,對自己處心積慮、刻骨銘心地恨了這麽多年。

    “這麽說,魔無上的主要目標就是你!”她看了一眼雲澤,可惜夫君無法與她對視,“他為何這麽恨你?你讓出九天雲仙之位,離開仙界,仙力喪失近半,身份地位根本不能與他相比,幾乎一無所有,你還有什麽可值得他惦記的地方?”

    “誰說我一無所有?”失明且仙身盡廢、幾乎走途無路的越雲澤,忽然神情輕鬆地笑起來,笑得從未如此燦爛,不知情的人若是看到,說不定會以為他正鴻運當頭,“我還有你啊!魔無上生性多疑善嫉,你如此不離不棄地跟著我,他不知道有多嫉妒。”

    “啊?”蒼鬱愣了一下,實在無法把雲澤目前的處境,與他的表情聯係在一起,嗔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真笑和假笑是很容易區分的。

    當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微笑時,他的嘴部肌肉會產生運動,眼睛上擠,眉毛稍稍下彎;而當由於各種原因假笑時,隻有嘴角在上翹,眉毛和眼周肌肉不動。

    越雲澤的那個笑容,餘韻悠長,發自內心。即便是在病弱中,他的笑容也還是可以融化人心的。

    蒼鬱看得癡了片刻,也許讓她癡的不僅僅是他的笑容本身,還有他身處逆境時內心的頑強。

    她又說:“不過,要真是這樣,那魔無上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桃源人長得那麽美,對他又死心塌地,他也夠幸福的了,不把心思放在該放的人身上,卻整天想著去害人,唉......”

    “鬱兒,不瞞你說,我離開仙界,”越雲澤頓了頓問,“並不全是因為你。你......會不會在意?”

    蒼鬱聽了,半晌沒吭氣。

    “鬱兒?”

    越雲澤眼睛看不見她的表情,一時顯得有些無助,隻好微微側了臉,努力傾聽她的動靜,心中忐忑,但還是很實在地解釋道:“我離開仙界,一是想多陪陪你;二來,本想著與其在天上閑著,不如到人間行醫,當然,眼下恐怕是做不到......咳咳咳......;三來呢,也是為了試探魔界的目標,分散他們的精力。你怪不怪我沒告訴你?”

    蒼鬱看見他緊張的樣子,心中湧動著萬般柔情,終於開口道:“本來以為你完全是為了我,才離開仙界,放棄仙身,我心中背負了重重的內疚,心神不寧。現在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心裏好受多了,因為你還是那個,心裏裝著仙界、裝著天下的越雲澤,沒有變,太好了!”

    如果說女人生產,是人類的十級痛楚,那麽眼下越雲澤分分秒秒忍受的,至少有**級的痛楚,這還是在念昔圖粗略續了筋骨之後。如若再變身為獸,則要超出十級之痛了!

    但饒是如此,越雲澤聽了蒼鬱的話,臉上還是再次綻放出了笑容,比上一次更加燦爛。

    能夠得到心愛的女人的理解,他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時間緊迫,需要讓她趕緊去仙界報信,可又忍不住想多跟她說幾句話。

    因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再也說不上了。

    “鬱兒,我很意外,你的仙力還在。”

    “嗯。我以前,也夢到過自己上一世的仙力還在,但醒來之後,一點都使不出。這一次也不知道怎麽了,情急之中突然就爆發出來。”

    “這是好事。不過,要抗衡魔無上,還是差了些。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蒼鬱想起了困獸那令人心碎的呻 吟聲,臉色變得很難看。

    越雲澤並未察覺:“這次要不是你,我就葬身無上宮了。以前你總說要報恩報恩的,現在換我了。”

    “既已為夫妻,就別提什麽報不報恩的了。”蒼鬱想起一件事:“你也真是的,你被魔無上害得這麽慘,在我差點殺了他的時候,你竟然還教我留他性命。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恨他麽?”

    “如果恨能解決問題......咳咳咳......很多事情......咳咳咳......倒簡單了......”

    蒼鬱又拿水給他:“累了吧?休息一會兒。如今你已是凡人之身,需要多休息,也需要進食的,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還須盡快與仙界取得聯係,也不知他們下一步,會有什麽動作,更要防止重明鳥,受了魔無上控製,送去假的訊息。”

    “不然,我去一趟仙界報信?”蒼鬱剛說出口,就拚命搖頭,“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下!”

    越雲澤的聲音充滿期待:“眼下也隻有你,能跟仙界取得聯係了。”

    “可我最關心的是,你的傷、你的毒,有何法子可醫?”

    越雲澤麵色嚴峻,他覺得有必要告訴蒼鬱可能的後果:“其餘外傷不值一提,但‘離人毒’已攻心,我能感覺來勢洶洶。魔無上既然處心積慮,煉製了這份專門針對我的毒,世間一定沒有解藥。隻怕,我會慢慢喪失一切能力......”

    聲音不高,卻字字傷心。

    堂堂九天雲仙,若是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那簡直就是塌了天!

    “我不信,你不是說,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麽?我一定能找到解決的法子!”

    “時間寶貴,快去仙界吧,要格外當心才好。”

    “可是......”

    “我等你回來,去罷!”

    不大的聲音,在蒼鬱而言卻猶如聖旨,不可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