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窟內亮起淡淡的燭光，這才向雷納展示了裏麵的環境——洞內的陳設極其簡陋，隻能勉強稱之為一個家，牆上掛滿了沾滿灰燼的畫像，因為是用水墨勾勒的肖像畫，現在都已有些灰敗，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腐朽一般。

    “雷納……雷納哥哥是吧，請坐這裏吧。”

    清臒的小女孩搬了一個竹凳讓雷納坐下，並從河澗裏用竹筒舀了一杯水遞過去，“最近周邊的環境有些惡劣，所以沒能好好招待您，真是抱歉。”

    “沒關係……我隨意。”

    這個時候少女已經抱著野菜進入岩洞的深處，似乎是去準備做飯了，雖然她容忍妹妹將雷納帶了回來，一路上卻沒給雷納任何好臉色看。

    “請問……”雷納放下了竹筒，“這附近，就隻有你們姐妹兩個了嗎？”

    小女孩晃著腦袋搖了搖頭，“之前大家都還住在一起，但因為最近王回歸到這個世界了，我們就在混亂中失散了。因為有屍靈的存在，所以我們也不敢走太遠。”

    女孩講話的邏輯和思路都無比清晰，這實在不是一個看上去才七八歲的小女孩應有的表現。

    “雖然不知道雷納哥哥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以防萬一我還是解釋一下吧。”

    小女孩吞了吞口水，“別看我這樣……我也已經活了差不多有一千年了喔。但我這一千年都是這個模樣……嗯……”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時間有在流逝，人的生命卻沒在流逝嗎？”雷納問。

    “嗯……大概就是這麽個……”小女孩顯然沒想到眼前這人的理解能力那麽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的名字叫朝華、我姐姐叫做夜華——雷納哥哥，我想確認一下——你知道，有關深淵的事情嗎？”

    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了解的事物超乎想象地豐富。

    比起艾爾世界中的存在，他們明顯更加健全、也更加擁有自我。

    “朝華。來吃飯吧。”

    夜華並沒有喊雷納過來吃，但桌上卻擺了三個碗。

    “好了……”

    朝華對姐姐的性子完全了然於胸，她拽著雷納來到了木桌前，“姐姐是因為太久沒有跟別的人說話了才會這樣，你看她還是很善良的。”

    “朝華……不要多嘴。”

    夜華夾起一綹泡地發白的麵條，看到雷納兀自還在那裏看著筷子研究半天，

    “西方來的勇者？”

    雷納習慣性地用微笑掩飾尷尬，盡管曾經在熒惑的世界裏，和葉非夜合二為一，但在分身離開以後，葉非夜的記憶就完全泯滅了。

    “真是麻煩……沒想到這次來的又是西方的勇者。”

    眉頭緊皺的夜華走到了雷納身後，握住他的手，教授了他使用筷子的訣竅。

    “嗯……大概就是這樣。我看你們喜歡用的刀叉也沒什麽難用的啊？你們學筷子還真是不簡單。”

    夜華的抱怨同時也觸及了雷納的一些心事，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夜華又不耐煩了，“如果有想問的就提吧。需要什麽自己也隨便拿，引路的話就免了。王城那麽顯眼，我不希望你把我和朝華卷入危險之中。”

    “姐姐……”

    “即使是永恒的生命，卻也畏懼死亡嗎？”

    雷納的問題觸及了夜華和朝華的心事，原本還在爭執的二人突然變得沉寂，“雷納哥哥，我們的‘永恒’隻是存在的永恒，被屍靈殺死、或是因為饑餓或是別的原因、喪失了身體機能，都會失去原有的身體，變成靈魂被束縛其中的屍靈。”

    “屍靈……當時我擊敗的那四名屍靈，我看到在斬斷它們的身軀以後，它們會以緩慢的方式愈合。”

    “不是說過了嗎……原住民的存在是永恒的。會死的隻有你們這些異鄉人而已。”

    夜華長舒了一口氣，“我們的王……從來沒有被任何勇者擊敗。這一千年來……從來沒有。如果你手中的黑劍之力來源於深淵，那我勸你不要白費苦心去與王戰鬥了。王是……”

    夜華的目光被雷納觸摸黑劍的動作所吸引。

    “我跟你們的王……有一個約定；我正是為了實現這個約定而來的——不過在此之前，既然你們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那也應該對王的事跡了若指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了解王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締結深淵的契約。”

    “姐、姐姐……！”

    隨著雷納的話音落下，朝華的情緒也愈發澎湃，“雷納……雷納哥哥說他認識我們的王！這次……這次一定——”

    “一麵之詞而已……”夜華麵無表情地收起碗筷，而後在牆上取下了一張地圖。

    “看到這片樹林了嗎？這是王成為魔主的誓約之森：很多勇者跟你一樣，決定先要了解王、找到王的弱點再對付她，但他們卻連王的模樣都沒見到，便在這片樹林消失了蹤跡。當然也有自稱目睹了這一切的逃兵回來告訴我們，誓約之森的瑰寶由王的十二魔將看守，魔將的強悍程度等同於其它位麵的魔主——你能被深淵選中於此，應該和魔主有交戰過吧？你應該明白它們有多強大。”說著夜華便收起了地圖，我“你要去的話，我們不會阻攔，但我還是堅持先前的意願，不要把我們卷進去，我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有時……是個很簡單的目標，有時……卻顯得無比苛刻。

    “姐姐……這樣真的好嗎？”

    朝華的表情無比地落寞，“已經……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我們好不容易盼來一線希望、這樣活著……這樣了無生趣地活著，那和死了又有什麽分別呢？！”

    “好了……”雷納輕撫著朝華的腦袋，“相信你姐姐的話吧。那樣做……至少還活著。”

    而隻要是活著，無論眼前遇到了怎樣可怕的絕望，都會留存渺茫的希望——但隻要懷揣著一絲的希望信念，就不會被屍靈的詛咒所吞噬。

    人類……

    如螻蟻般卑微，卻又如天神般偉大。

    “現在是血月時刻，也是外麵的屍靈活動最猖獗的時候。”夜華將地圖整理好裝進竹筒裏遞給雷納，“剛才看你應該能夠理解地圖上的信息，這就先拿著。今晚先在我們這休息，明天一早再行動。”

    “感激不盡。”

    雷納向夜華頷首致意。

    少女暗淡的眼波緊密注視著雷納的臉龐，一時難以令人察覺其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