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姐妹局演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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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專門用來待客的華美屋舍,一群青春靚麗的少女,對於如王熙鳳這般的偽少女真漢子來說,讚歎一聲,這真是美妙的一天。就在一刻鍾之前,作為壽星公嫡親的女兒,王熙鳳就是用著這樣的心情滿心歡喜的徜徉在小姑娘們的嬌言軟語之中,而一刻鍾過後……,聽說自家未來老公有可能正在軟玉溫香中自由的翻滾,誰還有閑心思在腦海裏種百合。
元春抓過表妹蔥白的玉手,滿臉擔憂地安慰道,“鳳姐兒先暫且放寬心,憑二哥如何才華出眾,究竟也不過是少年心性,一時朋友相喚,出入秦樓楚館,也是他們讀書人之間的雅事。至於豢養姬妾之事,不過是我從底下婆子那裏聽來的閑話,這一傳再傳的,又如何能當得了真?先不論真假如何,等過兩天二哥回了家,上頭長輩們還能任璉二哥哥胡鬧不成?”
深呼吸,麵上卻愈發顯得笑靨如,王熙鳳手指曖昧地撫著元春的眼眉,嘴裏卻沒心沒肺言道,“瞧瞧表姐這般慎重的臉色,不過是幾個玩物罷了,也值得表姐這般大驚小怪的,表姐疼我,妹妹自是心領的。不過妹妹的心卻實在寬的很,甭管是怎樣的傾城佳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罷,表哥若是喜歡,隻管往屋裏放就是了,總算我們還有自小的情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表哥還能放著我不管不成?”
虧得她向來冷靜睿智,心中尚存一絲理智,十幾年古代閨秀的壓抑生活,果然能造就人非同凡響的涵養,綠雲罩頂的某人咬牙陰深深地想。
滿意地瞧著元春微變的臉色,鳳姐兒這才放下作怪的手指,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凳上,衝著裏屋大聲喊道,“平兒,你在裏麵磨蹭什麽,還不快些將給表姐替換的裙子拿出來,這般笨手笨腳地怠慢客人,難道下個月的例錢又不想要了不成?”
這一聲大喊,就如同破冰的春風,先前一時被那種奇怪的言論驚住的元春,猛一回過神來,就立即
不著痕跡的與自家表妹拉開了距離,原本僵在臉上的擔憂也立馬換上了欣慰的神色,一手捏起濕了半邊的裙子,嘴裏習慣性地替平兒解圍道,“怪我不小心弄髒了裙子,咱們身量又不符,那丫頭若要找條合適的,想必得費些功夫,表妹就不要責罵她了,人家一個月統共才得多少例錢,你這張口閉口的,說免就免了,小心那丫頭暗地裏紮小人埋怨你這個主子。”
聽了這話,王熙鳳嗤笑道,“表姐素來心善,不忍因己之故連累旁人,但人生在世,若是連個丫頭的心情也要顧及,這活的還有何趣味?”
恰在此時,隔壁傳來一陣霹靂當啷碰撞的聲音,緊接著就見門簾晃動,從裏麵跑出一位手捧托盤的清秀小丫頭,臉色紅潤,行走帶風,迅捷無比地飛奔到王熙鳳眼前,躬身舉起托盤,恭謹的回話道,“姑娘,這是夫人入夏前專為小姐定製的菱雲紋百褶裙,因考慮小姐最近身量瘋長,夫人便特別囑咐繡娘各做了幾套不同尺寸的衣裙,奴婢拿的便是其中尺寸最大的一條,表小姐若是換上,想來勉強也能合身。”
王熙鳳瞧了一眼,無所謂地吩咐道,“行了,還不快請表姐到裏麵更衣,小心伺候著,萬不可有絲毫的怠慢。”
“是。”脆聲答應一聲,平兒轉身向後幾步,將手裏的托盤遞給元春身後的抱琴,又躬身說道,“請表小姐跟著奴婢去更衣之處。”
元春先是點點頭,示意平兒在前引路,又斜過身子,邊走邊對鳳姐兒說道,“鳳妹妹在這裏且先等等,一會咱們一起回宴客廳如何?”
“本就該如此,表姐快去快回。”鳳姐兒不耐地揮手趕人道。
卻說前麵熱鬧的宴客廳,王熙燕終於從姐妹逗弄的尷尬中脫得身來,一個人隱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扮失落。就在這時,身邊空著的位置上忽然坐了一人,側眼一看,又是那個最先開始針對她的王熙燕,一個出身家族旁支,不知所謂的小姑娘。迅速收起眼裏的不耐,王熙燕靦腆的叫人道,“熙雀妹妹。”
王熙雀點頭應了一聲,麵有尷尬地說道,“先前問話那樣不留情麵,姐姐心中對妹妹可是有些怨憤?”
王熙燕慌忙擺手否認道,“不敢,不敢,是我失儀在先,在親戚麵前給族裏蒙羞,被姐妹們教訓是應該的,豈敢有絲毫怪罪之理?”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細想想,剛才我用語也有失當之處,這當麵給人難看,也不應是我輩大家閨秀所為,為這我卻是要給姐姐道歉的。”說著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繡工頗為精致的荷包,一把放到王熙燕手裏,又說道,“這是妹妹無聊閑時繡的小玩意,因一時倉促,隨身也沒帶好東西,就權把這個送給姐姐做道歉的禮物吧,還請姐姐不要嫌棄才好。”
捏著手裏鼓鼓的荷包,一張嫣紅俏臉上寫滿激動,“妹妹肯這樣和我說說話,就是對我最好的歉意了,何苦還要送東西,若是按著禮尚往來的規矩,我卻沒有能夠回送的禮物。”這樣說著,聲音裏便不自覺帶了些自卑之色。
“我這又不是需要互送的表禮,誰要你的回禮了。”王熙雀好笑道,“再說了,一個小小的荷包,不過是幾塊碎布,幾根絲線,再費上一日的功夫罷了,怎麽到了姐姐嘴裏就成了金銀那等俗氣之物。退一步說,這世上還有禮輕情意重的道理,相交貴在知心,才是我輩應該謹遵的至理。呐,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主宅裏相見,姐姐可千萬不要裝作不認識妹妹才行。你以後要是有什麽不懂的規矩,盡管問我就是了,妹妹必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妹妹平日不住在主宅嗎?”王熙燕聞言詫異問道。
“這裏是本家的地方,我乃是旁支家的姑娘,怎麽會住在這裏?”理所當然的回答,“不過原先本家姑娘少,老太太卻喜歡熱鬧,便常常遣人請族裏的姑娘過府相伴,有時小住幾日也是有的,再者府裏有專門教導詩書的先生,也允許我們跟著一起接受教導,因此,一個月裏倒是有大半個月吃住在府上。說到這裏,姐姐來主宅怕也有些時日了,怎麽之前就從沒有在哪碰見過姐姐呀?”
“我剛一來,就被母親關在一個小院裏,跟著厲害的嬤嬤學習規矩禮儀。每日除了給長輩晨昏定省,母親便輕易不許我隨便見人,隻說等我哪天有個小姐的派頭,哪天再放我出去見客。”說到這許是又想起先前丟人的舉動,本就殷紅的臉蛋更是又紅上了幾分,猶如煮熟的蝦子一般,帶著十分的赧然,“今日見過眾姐妹的風姿,我才曉得,先前那些我自以為已經學會的禮儀,不過隻是白學了個表麵,毫無一絲世家之女該有的金貴之氣,徒有形沒有神,還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不怪姐妹們剛才那樣埋汰我。”
“怎麽又提剛才之事,姐姐若再說下去,我可不好意思在這裏繼續坐下去了。”王熙雀嗔怪道,“再說,姐姐剛才言語,卻也太妄自菲薄了。剛剛與姐姐一番閑談,我私下裏瞧來,姐姐縱不能稱一聲名門閨秀,也是一枚善良可愛的好姑娘,若是與人深交,恐怕少有人能敵過姐姐的真情實意,瞧瞧我,不就是最好的實例。”說完還配合的俏皮一笑。
“我真有妹妹說的那樣好?”王熙燕一臉遲疑道,“我既不像你們那樣知書識禮,個個皆是滿腹經綸的大才女,閨房女兒該會的針芮女紅也很一般,就連最基本的規矩禮儀也學了個囫圇吞棗四不像,有什麽可值得別人相交的。”越說越沮喪。
“不過識得幾個字,你還真以為在座的都是才女啊!”王熙雀神秘地湊近某人低語道,“不怕告訴你,在咱們之前,就姑姑那一輩,王家還秉承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祖訓,輕易不許王家的女兒認字識理。也就熙鳳堂姐,小時候非要鬧著學瞧賬本,族長大伯疼愛女兒,素來便是有求必應的,哪有不應的理,破例為堂姐請了教字的先生讀書識字。後來不知怎的竟真學出了名堂,倒是教起了下麵的弟弟。咱們王家,都是武勳出身的男兒,少有像仁堂弟那樣,隻五六的年紀,竟認全了大半的字,一應蒙學讀物沒有不通的。自那以後,這請先生教女兒們讀書倒成了慣例,如今也算惠及了咱們。”
“能被伯父如此疼愛,大堂姐真是好福氣。”王熙燕羨慕道,“別人家我不曉得,單單就我父親,就常將熙鳳堂姐掛在嘴邊來誇讚,以作我們姐妹的榜樣,每每提及,就恨不得那是自家兒的女兒才好,為了這事,姐妹間生了不少的嫌隙。”
“唉,父母喜愛的果然都是別人家的女兒。”熙雀一臉哀怨委屈,酸溜溜的說道,“區別隻在於將熙鳳堂姐換成了賈家表姐而已,據我家母上大人口中所言,那才是咱們神都名門貴女學習的標本典範,琴棋書畫,孝悌禮儀,一身的賢孝才德,據說連宮裏的娘娘那裏也是掛過號的,就不知將來造化如何了。”
“妹妹說的可是那位剛才為我解圍的賈家大表姐?”熙燕一邊回話,一邊往四下裏左右回顧,並沒見著意想中的人,隻得繼續說道,“原先隻是聽母親特意提及過,也是滿嘴的讚譽之詞,今日親眼得見,果然是內外兼具,蕙質蘭心。”
“蕙質蘭心?我瞧卻未必,誰知道那才德是不是裝給外人看的。”說著眼神向裏麵瞄了一眼,抬著下巴冷笑道,“京裏但凡有些門道的人家,誰不曉得咱們姑奶奶府上可亂的很,可不像咱們家這般有規矩,祖母再是溺愛小輩,總還有些法度,就是姐妹再多也能排出個一二三來,你可曾聽過一個府上有兩位大爺的奇事?”
熙雀還待繼續抹黑賈家那一家子,就瞧見鳳姐兒與元春相攜進來的身影,立時便識趣地閉了嘴。一旁側耳相聽的熙燕自也看見了她們,隨口道,“她們表姐妹感情真好,同進同出,片刻不離,一直說說笑笑的。”
“是呀,也許真是好姐妹吧,天知道。”這口吻要多不以為意,就有多不以為意,熙雀側過身拉住新任小姐妹的手說道,“正式宴客之前,這裏可沒什麽好呆的,不如咱們去外麵園裏轉轉。正好那裏有幾個與我交好的姐妹,雖都是些伺候人的丫頭,但她們的父母可都是府裏的管事,我趁機與你介紹介紹,以後你若有事相托,也能有個熟人差遣。”
兩人商量好,便悄悄從側門偷溜了出去,走到無人之處,熙雀向來路上瞄了瞄,疑惑問道,“怎麽不見姐姐身邊有丫頭跟著?”
“今兒熱鬧,許是在哪裏玩吧。”熙燕不在意道,“她們平日就不常跟著,又都各有各的事情,很不用在意她們。”
“這可稀奇了,這世上竟還有不伺候主子的丫頭。”熙雀豎眉道,“這事可不能放任不管,待會咱們一定要與管事們說說,既然不想伺候人,就該從哪來回哪去。”
“這樣不好吧。”熙燕縮著脖子露怯道,“她們可大半都是些家生子,父母多少都有些臉麵,若是鬧將起來,咱們也未必能討著好。”
“那也不能將丫鬟當小姐養。這事你不用管,包在我身上,今兒日子不方便,等過幾日我再來府上,看我怎麽給你出氣。走,我帶你去認認我的那些小姐妹。”說著便拉著人小跑著往前走。兩人剛剛轉過園入口,就見一個小丫頭站在了她們方才的談話之地,待完全不見了那兩人的身影,這才轉身從另一條小路退了出去。
是日夜晚,掌燈十分。半開的茜紗窗下,不時吹進一股股的夏日晚風,鳳姐兒坐在書案旁邊,斜倚著案台,歪著身子與丫頭們慵懶的敘話。
“三妹妹倒是好本事,今日這才第一次見客,就能結識知心的姐妹,哼!”端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重又啟唇道,“有心誇她一句心有城府吧,人家轉身竟然想將身邊的丫鬟全給打發了,這等昏招,虧她也能想得出來,熙鸞妹妹以後可有的頭疼了。”幸災樂禍不解釋。
“可不是嘛。”平兒執壺續上涼茶,附和道,“三姑娘在外人麵前裝的那樣害羞靦腆,誰知道她在底下丫頭麵前如何擺小姐款的?在那屋裏伺候的,恰好就有豐兒一遠房的表妹,閑時她們談話,我在一旁聽著,那可真不是個好伺候的主,見天的讓丫頭們搗鼓一些新奇的玩意,用來奉承二太太與二姑娘。最稀奇的是,那些用來製作玩物的材料,竟然須得丫鬟們自已想辦法籌備,人家隻要動動腦瓜與嘴皮子就可,不費一毛一厘。稍微有些抱怨,便會招來一頓責罵,說她們瞧不起她這老家裏來的姑娘,要告訴二太太二老爺去。”
“二姑娘可不是吃素的主。”豐兒從外麵端來解暑的紅瓤西瓜,也接話道,“二姑娘最喜愛用耳報神,聽人家的壁角,說不得那燕三姑娘在自個房裏的一舉一動,人家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之所以現在還與她和和氣氣的,不過是拿她作個小醜逗悶玩罷了。”
“說起來還是熙雀姑娘厲害,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真是份好本事。”平兒瞄了自家姑娘一眼,轉頭對著小姐妹抱怨道,“哪像咱們這位祖宗,張口閉口的得罪人,表姑娘為人多好的脾性,今日也被她氣得甩手不理人了。”
見話頭扯到自個身上,鳳姐兒文雅的打個哈欠,淡定地從椅凳上站起來,看著天上高懸的明月毫無誠意的說道,“哎呀呀,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然深到該要熄燈休息了,吃了西瓜就都安置吧。不過那東西性寒,淺嚐兩口也就罷了,切記不可貪食。”說著便要往外麵走。
“那可真要多謝姑娘的慷慨。”說著平兒就招手喚過姐妹,大聲喊道,“姐妹們有口福了,這西瓜可是咱們姑爺專門從南邊帶過來的,紅瓤多汁,香甜可口,想來清爽解渴地很,姑娘賜給了咱們,快都過來嚐嚐。”
鳳姐兒腿腳剛邁出兩步,聽到這話,便立即又給收了回來,後退幾步轉過身,一把奪過盛著西瓜的托盤,口裏趕人道,“姑娘我現在口渴的很,你們誰都不準和我搶這西瓜吃。實在饞了,就去小廚房裏向廚娘媽媽討別的去。”說完也不管丫鬟會有何反應,拿著東西,踩著一片噓聲往門口走去。
隻有生性憨厚的小喜兒擔心道,“平兒姐姐,那盤裏可有小半個西瓜呢,姑娘若是全都吃了會不會鬧肚子?”
“盡管將心放到肚子裏,姑娘那是心餓眼不餓,最多嚐上幾口就會作罷,明日我還原樣的給端出來。”平兒信心滿滿,還佯裝用手指掐算,哼笑道,“我心裏有底著呢。”
“莫不是平兒跟著姑娘久了,也學會了些卜卦測命的本事。”邊上有丫頭起哄道。
“我可不懂那些玄乎的玩意。我隻知道你們要是再不趕快將姑娘的書房收拾幹淨妥帖,一會巡查的媽媽過來這邊下鑰,見著亂成這樣,一頓排頭你們是吃定了。”
聽著這話,底下丫頭們愣了片刻,嘩啦四散開來,關窗移凳,掃淨地麵,將散亂的物件置放到原處,一陣風的時間,書房便幹淨的讓人不忍下足。
平兒在旁邊瞧得可樂,用手絹掩住口,忍俊不禁道,“我得回去伺候姑娘了,你們再四處瞧瞧,若是沒什麽遺漏之處也都散了吧,明日還要早起伺候姑娘呢。”說著便也循著姑娘的腳後跟向外走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