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響，九月感覺遊戲艙內都震了一下。

    在刺耳的警報聲中，“任務失敗”四個字在顯示屏上不停閃動著，九月放鬆下緊繃的身體，無力地向後靠上椅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遊戲時間結束，頭盔自動上升後，蛋殼打開，九月閉眼晃了晃腦袋，再睜開時，萊狄歐斯的笑臉就出現在他眼前。

    “好可惜。”萊狄歐斯的神情與他的話語非常一致。

    九月的機甲精準地避開了第三根引爆線，但是卻由於多前進了3毫米，碰到了炸彈外殼的內壁，炸彈晃了一下，啟動了水銀抗動裝置。

    “這也太扯了，”九月鬱悶地說，“炸彈有那麽輕嗎？居然那麽容易就晃起來了。”

    萊狄歐斯無奈地聳肩道：“ss級難度的任務都不怎麽講道理。”

    “還有更過分的嗎？”九月坐在蛋殼裏伸了伸手腳，問。

    “我遇到的那次是要求用機甲跳舞。”萊狄歐斯麵無表情地說。

    “……這跟戰鬥有關係嗎？”

    “所以這是娛樂遊戲，不是實戰模擬係統。”

    “你的那次任務聽起來是挺娛樂的，”九月撇嘴，“可我覺得我的這個一點都不。”

    萊狄歐斯笑了起來，他向仍然坐在遊戲艙裏的青年伸出手，說：“要換個遊戲嗎？”

    九月猶豫了一秒，就把手搭了上去，讓對方將自己拉了出來。

    “你剛剛一直在看我玩吧，”遊戲裏能看到有人在觀戰，編號是他隔壁的遊戲艙，“我們換個能一起玩的吧，不過我不會駕駛戰鬥機甲。”

    青年的體貼讓萊狄歐斯挺舒心，他拉著九月往大眾遊戲艙走去，邊走邊問：“遊戲裏也沒開過戰鬥機甲嗎？”

    “那倒是開過的，”九月由他拉著，“可是那是四百年前的遊戲，四百年前的機體。”

    萊狄歐斯說：“沒關係，我大概也操縱不了工程機甲。雖然也許能開動它，但是絕對做不到剛才你那麽精彩的操作。”

    “很精彩嗎？”九月有些意外。雖然他曾經在專校裏的成績也屬上乘，但是被星團聞名的西賽爾沃軍校的精英優等生誇獎仍然讓他感到驚訝。

    萊狄歐斯回頭看他，笑道：“在我看來簡直是藝術。”

    九月笑了起來，“你太誇張了。其實那種過分細微的操作在實際工作中很少會用到，但是考核又必須要做到，當年的學生每個人都抱怨不停呢，從沒有人覺得那是藝術。”

    “看來你的考核成績很好。”

    “那是。”

    九月仰起下巴挑起眉，得意神氣的表情讓萊狄歐斯笑得更開心了。

    剩下的遊戲時間，兩個人在一番討論後選擇了《孤星》。這是一個4x概念遊戲，遊戲內容簡單來說就是要建造基地並防止外來侵略。建造基地的過程相當有真實感，自然是由九月負責，這讓他找到了最接近原本專業的感覺：在操縱工程機甲的同時指揮複數的機械人偶進行整項工程。至於抵禦侵略的戰鬥自然是由萊狄歐斯負責。

    要抵禦侵略自然不能隻靠一台機甲，萊狄歐斯的角色是整個基地的統帥，擁有一艘星艦和一支艦隊，他需要做的不是上戰場直接殺敵，而是指揮部隊部署戰略。

    萊狄歐斯曾經對這個遊戲相當感興趣，但是從來沒跟朋友共同合作過。因為對工程了解不足，所以建造基地的部分他都直接選個方案讓遊戲係統自動進行，自己隻體驗戰鬥部分。不過這樣一來跟普通的戰略遊戲就沒有太大差別了，他玩了幾次之後就不再接觸了。

    跟九月玩的感覺與自己玩完全不一樣。因為整個基地建設是九月負責的，所以哪個部分比較薄弱，哪個部分正在建設中，哪個部分特別設計了什麽裝置，他都非常清楚，可以通過通訊直接告訴萊狄歐斯。這樣一來萊狄歐斯就不用分心去記住係統不定時發出的信息，或是時刻去關注建設或維修的進度狀況，能夠更專心地麵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戰況。

    《孤星》一開始就會進入戰鬥，基地的建設必須在戰火中開始、進行，中途會被破壞；基地建設完畢後，要堅守撐過10波侵略者的攻擊，才能迎來遊戲最後的勝利結局。戰鬥的類型和戰術有幾千種變化，並且是隨機發生，可能會連續打響三場戰役，也可能近10分鍾安逸得沒有任何動靜。

    雖然省掉了分析基地建設進度和防禦工事漏洞的精力，萊狄歐斯仍然感到精神高度緊張，這種緊張跟需要同時分心應對兩邊情況的緊繃不同，是所有集中力都落在戰鬥上的高昂的緊張感。當基地建設進度條在反複進退中終於達到80%時，萊狄歐斯驚喜地發現，九月的速度比遊戲係統自動建設的速度還要快上一些。

    他不知道原因是九月足夠優秀，還是係統的模式太固定造成的應變能力不足。九月的建設方案和過程並不是完美的，有疏忽，有計算錯誤，也有對突然狀況的判斷不及時，但是九月總是能很快做出補救。因為少了後顧之憂，萊狄歐斯玩得很開心，這種安心感與和同學在實戰模擬中作為隊友時的信賴感有些不同，他感到新奇並相當享受這種感覺。

    九月倒不是非常開心，因為這遊戲貌似是近幾年才推出的，他要操縱的工程機甲使用的係統讓他陷入了苦戰，甚至輸入錯誤了好幾次指令，導致機械人偶沒有按照他所想的行動。一直到遊戲結束，他也才模模糊糊地摸出了一些重要操作的方法。

    如果他能熟練操控這款工程機甲，大概他們就能打到結局了吧，九月有點懊悔，有點不甘心。

    在基地建設進度條終於爬到87%時，他們被迫退出了遊戲。

    包場的時間段結束了。

    萊狄歐斯這才發現他們居然在《孤星》裏耗了3個小時，算上之前那1個小時，他今天隻讓九月玩了兩個遊戲而已。

    他頓時有些忐忑起來，不知道九月玩得盡興嗎，難得的第一次約會，他可不希望回到西賽爾沃後被維托嘲笑。

    從遊戲艙裏出來的青年沒有笑容，表情還顯得有些鬱鬱，萊狄歐斯心都提起來了，在聽了九月抱怨不會用那款工程機甲之後，他才把心放下來。

    “我覺得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摸出它更多的功能，”九月站在滑道上歎氣，“敵襲太頻繁了，我都不怎麽敢試，就怕出錯害了你。要是我能更熟悉那機甲，速度應該不會這麽慢的。我犯了好多不該犯的錯啊……”

    萊狄歐斯微笑著聽他說完，猶豫了一會兒，才試探著問：“那……等你熟悉了，我們再來玩一次？”

    九月條件反射想點頭，又愣住了，沒有說話。

    萊狄歐斯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答複，也沒有很失望，仍然很平靜地微笑著邀請九月共用晚餐。

    他承認自己心裏有些急，距離他從西賽爾沃畢業還有不到2個月的時間，祖父希望他畢業時，甚至在畢業之前就結婚，家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似乎隨時都能為他舉行婚禮。這個情況他已經告訴過九月了，對方卻沒有特別的表示，自己的試探也似乎被回避了。萊狄歐斯當然知道要尊重對方的步調，但是如果無心，他希望九月能早些拒絕，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進行第二次相親匹配。

    雖然他並不希望九月拒絕，除了因為九月完全符合自己提出的要求之外，還因為他的確覺得九月挺好。

    也許他應該再等等，一個月太長，但是至少兩個星期的時間還是可以浪費一下的吧。

    萊狄歐斯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繼續把心思專注在人生第一次約會上。

    除了離開遊樂場時萊狄歐斯那句試探帶來了短暫的沉默之外，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還是非常好的。遊戲對於拉近距離有不小的幫助，他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已經沒有第一次見麵時那麽拘謹了。

    餐廳裏的料理比九月公寓廚房裏的料理機處理的食物美味多了，明明可能是同樣的烹調方式，同樣分量的調味料，但是由人做出來的味道，總是會比機械嚴格按照標準做出來的要好吃，九月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

    看九月吃得開心，萊狄歐斯心底鬆了口氣。這家餐廳他之前沒來過，隻是在網上搜索適合約會的餐廳時，從一大堆排行榜裏挑了他覺得消費水平和菜單都比較合適的，至於環境氛圍什麽的，他沒怎麽在意。

    九月也不在意，他覺得吃飯的地方隻要注重吃的東西就好了，燈光擺設什麽的不重要。

    兩個人吃飯都比較安靜，一直到餐後甜點上桌，才終於開始交談。

    “對了，關於你今天用的勳章，”九月看了看麵前的冰淇淋，沒急著下叉子，他想起了之前有些在意的問題，“真鷹是什麽意思？”

    萊狄歐斯有些意外，“你不是在我們學校的科學院兼職嗎，為什麽會不知道？”

    九月腦袋向右歪了歪，“我應該知道嗎？沒有人跟我提過，回歸社會的課程裏也沒說。”

    “原來那個課程裏沒有啊……”萊狄歐斯道，“真鷹是真正的蒼鷹的意思，它本來指的是校區，或者說學部，不過現在大部分學生都稱之為組。”

    “組？”

    萊狄歐斯點頭，繼續道：“西賽爾沃是星團裏最悠久的軍校之一，從初等學院、中等學院到高等學院都配備完善，這種大型學園在星團裏也沒幾個。初等學院和中等學院的課程是統一的，高等學院則分了兩個教育方向，分別占據東西兩個校區。東校區是側重理論研究的紫羅蘭學部，西校區是側重實戰操作的真鷹學部。學部是以前的稱呼，現在基本都簡稱為紫羅蘭和真鷹。”

    九月眨了眨眼問：“所以你是在西校區？”

    “對，”萊狄歐斯說，“你工作的科學院在紫羅蘭東校區。”

    “原來是這樣啊，”九月突然想起當初同意相親見麵時心裏的念頭，“這麽說來我跟你不可能在路上擦肩而過嘛。”

    萊狄歐斯笑了，“你是指在學校裏嗎？那的確是不大可能，除非你到西校區來。”

    “為什麽是我過去，你不能到東校區來嗎？”

    “一般來說，”萊狄歐斯挑眉，“沒有生病受傷，或是別的特殊理由的話，是不會過去的。”

    九月問：“特殊理由是指什麽？”

    “不知道，”萊狄歐斯先是聳肩，隨後想起維托曾經的事跡，又補充了一句，“也許是戀愛之類的？”

    “這樣也可以？”

    萊狄歐斯愣了愣。“為什麽不可以？”頓了一下，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又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兩個校區並沒有被隔開啊，隻要想過去隨時都可以。真鷹不怎麽到那邊去，隻是因為距離太遠又沒有必要。”

    “啊，是這樣啊。”知道自己誤會了的九月有些訕訕。

    “當然，”萊狄歐斯笑道，“紫羅蘭與真鷹之間可沒有銀河隔著。”

    九月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你也知道那個古老的傳說？”

    “據說是古地球的神話故事，我小時候聽媽媽說過，”萊狄歐斯說著望向窗外，“故事很美好，隻可惜人類現在看不到銀河了，這個故事也漸漸鮮為人知了。”

    九月跟著向外望去，夜幕已經降臨，受地麵上明亮的燈光影響，天空中清晰可見的星星並不多，能看到的那幾顆也不知是自然天體還是人造衛星。

    “我也是聽養父說的這個故事。”他說了這樣一句，就低下頭專心去吃那客已經融化了些許的冰淇淋。

    甜點用完後，餐具被撤了下去，萊狄歐斯計算著時間，正想結束今天的約會，送九月去車站，卻看到安靜了十幾分鍾的青年突然直直地望向自己。

    “怎麽了？”他心裏突了一下，有種莫名的緊張感湧現，下意識地挺直了腰。

    眼前穿著軍校製服的俊朗男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看得九月有些想笑，又覺得挺窩心。

    排除掉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以及所有能夠想到的用來稱讚對方身家外貌的詞匯，他此刻對這個精英分子的最直接感覺就是：合得來，感覺舒服。

    雖然隻見了兩次麵，也許有些太快了。

    不過考慮到雙方特殊的實際情況，九月覺得，自己可以下決定了。

    就當是一個賭博，押錯了損失五年，也許還有別的；押對了，賺的是一生。

    九月這樣想著，慢慢露出了一個微笑，看著萊狄歐斯坦然地說：“等我拿到了這個時代的工程機甲士資格證，我們再來玩一次《孤星》吧。”

    “好，”萊狄歐斯先是點頭答應，然後猶豫著想要確認，“你的意思是……”

    九月深呼吸後道，“定日子吧。”(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