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渠犁之行 楊氏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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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燈光搖曳著,劉詢打開一叢厚厚的竹簡,從中找出西域的奏折,這是常惠給他的密奏,說是密奏其實也不算,隻是沒有公開在朝堂之上罷了。一行字一行字讀完之後,劉詢雙眼迷離的望著前方,未央宮外一輪彎月高空懸掛,淡黃的光暈普照著大地。
常惠奏折中的意思劉詢明白,曲歌公主私自逃離匈奴,乞求返回漢朝,但是常惠總結此次大戰失利之處,又覺得我漢朝政治和情報工作做得不夠,以至於軍情無法及時傳達,作戰錯失良機,最終導致沒有完成既定任務。
當然此戰中,不得不否認常惠有推卸責任的嫌疑,漢宣帝本人有決策失誤的嫌疑,但兩人此時此刻卻似乎想到了一塊,原本打算處罰常惠鄭吉等人,這樣說來,劉詢想了想也就算了。
“來人。”朝門外的太監喊了一聲,立即便有太監應聲進來。
“陛下。”太監跪在地上道。劉詢在桌上一卷白帛上寫了幾個字,將白帛卷起放在書桶中交給太監道:“這是給常惠的信,你派人星夜兼程送往渠犁。
“諾。”太監不敢抬頭,恭敬的接過信件,便退了出去。
雪山巍峨,常惠抬眼瞧了瞧,又看了看手中的嬰兒,擔憂道:“這雪山那麽冷,我們穿過雪山尚且受不了,更何況一個嬰兒,要是在路上病了,該如何是好?”
鄭吉抬頭望了望那雪山,低頭看著常惠道:“你放心吧,這是昆侖山的支脈,這山上啊一年四季都有,最頂上是冬季,下麵是春季,在下麵是秋季,最底下就是夏季了。嬰兒完全沒問題的。”
“是嗎?”常惠一臉疑問的看著鄭吉,道:“這山上還一年四季都有啊,真是奇怪了。”想來鄭吉在西域住了幾年,對這一帶的地形應該是有所了解的。既然他這麽說,常惠也就不得不信了。
一行人騎著馬開始前行,常惠懷中抱著嬰兒,鄭吉則騎馬在一旁負責長劍警衛。一群撤退的軍人帶著一個被遺棄的嬰兒,也不知道能否順利到達渠犁?
在送走了兜莫之後,馮姝跟嬰兒回到客棧,隻見客棧來來往往,行人臉色多有匆忙,連嘟嘟格和幾個隨從士兵都帶著行李匆匆趕出門外。馮姝跟穎兒趕緊迎了上去,問道:“怎麽啦?店老板趕你們出來了嗎?”
“不知道啊,聽說是匈奴軍隊打過來了,店老板說這店不開了,讓我們趕緊逃命去。我說奇了怪了,我就是匈奴人,逃什麽逃,奈何他們還非不讓住了。”嘟嘟格氣呼呼的朝馮姝道。轉頭看了看店裏正在趕人的店長跟小二,一臉怒氣。
“這店也許是漢人開的,他們懼怕匈奴人,這也不奇怪。”馮姝安慰著,接過嘟嘟格手中早已幫她和穎兒收拾好的包袱,道:“也好,反正我們也是要往西去渠犁的,這會兒回來就是來接你的。”一行人於是拎著包袱開始往西走。
臨到出鎮子的時候,馮姝派幾個漢兵去買了幾匹馬,步行總歸是太慢,而且路途需要更多的盤纏,騎馬既節省時間也節省費用。
昆侖山連綿幾十裏,這會兒常惠和鄭吉一行已經走到一半的路程了,一路行軍爬山的,戰士們都有些吃不消了,常惠於是下令讓軍隊原地休息片刻再行趕路。低頭看了看懷中嬰兒,見嬰兒閉著眼早已熟睡,常惠笑道:“你到會睡,倒是累苦了我們了。”
“這孩子還沒取名字了,不然以後都不知道叫他什麽,要不現在給他取個名字吧?”鄭吉瞅了瞅常惠懷中嬰兒,征詢道。
常惠抬頭看了看鄭吉,腦中緊急思量著,道:“既然是在西域撿到的不如就叫西兒,怎麽樣?”低頭想了想:“至於姓氏”常惠一句話還沒說完,鄭吉搶話道:“既然是我撿的,那就跟我姓吧,就叫鄭西。”常惠一愣,笑道:“那從今以後他就是你兒子了。”
“反正我也沒孩子,也挺想要個孩子的,這不挺好,白撿了一個,以後你就是他幹爹,我就是他親爹。”鄭吉朝常惠道。
“事到是好事,隻是你尚未娶親,這孩子有爹沒娘恐怕也不行哦,依我之見你還是早點取個媳婦吧。”常惠笑話鄭吉道,鄭吉被常惠笑話著到一時有些尷尬,轉過頭去朝大軍看了看,道:“大家休息的都差不多了,準備趕路吧。”
“哎,我跟你說正事呢,你怎麽岔開話題了。”常惠在身後跟著鄭吉,奈何鄭吉卻不理他,一個人騎著馬帶隊在前麵走了。常惠微微一笑,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嬰兒,而後也騎著馬跟在部隊中向前走去。
翻過昆侖山,駿馬疾馳,也不知跑了多少裏,一座城池突然浮現在眼前,鄭吉騎在馬上大聲道:“大家快點,前麵就是渠犁了。”眾將士見馬上就到渠犁城了,一下子都來了激情,馬騎的特別快,恨不得一步就到達渠犁城似的。
渠犁城的城牆並不算高大,可整個城池卻是很大的,渠犁城北依天山山脈,西北靠近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城中人多為烏孫人,渠犁人,還有精絕人,龜茲人等,反正是藍眼睛卷頭發的西域人。在漢朝占領後,越來越多的漢軍屯兵也開始在這裏生活起來,渠犁原為渠犁國,漢朝占領渠犁之後開始在此處屯兵,並以此為據點掌控西域。
鄭吉叫司馬熙和常惠將部隊帶回軍營,自己則從常惠手中接過已經醒了又睡著的嬰兒,道:“孩子一路上跟著我們也挺幸苦的,我要趕緊把他帶回家裏去,再找個奶媽好安排他以後的生活,部隊就由你們來安排吧。”
司馬熙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答應了下來。常惠此刻心裏是忐忑不安的,越是臨近目的地,他的忐忑之情就越重,此時此刻躲到渠犁的他們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皇帝陛下責怪。這鄭吉到是一點都不在乎似的,心思都在這孩子身上了。其實他並不知曉,鄭吉的內心比他更複雜。
一路抱著孩子騎著馬,從大道中間經過,路的兩邊都是商鋪酒肆,隻是建築風格跟漢朝略有不一,他們大多是用土製的房屋,屋頂不像漢朝那樣有磚瓦,而就是平頂,有的房子甚至就挖在洞裏,就像窯洞似的。這裏的人說的都是西域的烏孫語或者渠犁語。路邊的妓院酒坊不時還有舞女歌姬的媚舞。
忽然,一個衣著鮮豔的姑娘從一家歌姬坊跑了出來,哭喊著叫著救命,救命。鄭吉沒有理會人家,隻是自顧自的往前走,手裏抱的嬰兒很快就要醒了,鄭西需要補充營養,而他鄭吉也要在此等待朝廷的處決,說是處決也許有點嚴重了,但仗沒打好,身為主將肯定是要接受懲罰的,畢竟出師之前都是領過軍令狀的,此時此刻,他還哪有心情管別人?
可他越是不想管,那哭喊的女人似乎越要來找他,此刻正攔在他馬前哭喊著:“鄭大哥,鄭大哥,救救我。”鄭吉聽那聲音,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眼見那女子身後追過來幾個壯年男子,鄭吉一下子清楚什麽事情。翻身下馬製止道:“不要為難這位姑娘。”
那幾個追擊的男子定睛止步,看了看鄭吉,霎時退回了腳步,想必他們是認識鄭吉的,商鋪酒肆歌舞坊這些都是要上下通吃的地方,又怎麽會不認識這裏的最高行政長官呢,鄭吉第一天帶兵到這裏的時候為了更好的治理此地,城中各門各戶都一一巡查過,這城裏常駐的一些勢力和人物也都見過。雖是幾個小廝卻都見過這裏的最高行政長官。
幾個人止步,停在鄭吉馬前,微躬著身子,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鄭吉抱著孩子翻身下馬來到那女子麵前,眼神中除了驚異就是傷感,將女子扶起,隻聽鄭吉道:“金蘭,你怎麽會,怎麽會到這裏?”
金蘭抬眼一副狼狽的樣子,不忍心讓鄭吉看到,臉撇了過去,眸中卻止不住淚水翻滾起來,哽咽了一會兒,金蘭轉過頭迎著鄭吉詢問的目光,又看了看鄭吉懷中的孩子,頓時驚了一下,道:“這孩子,這孩子....”
鄭吉低頭看了看,道:“哦,這孩子叫鄭西,是我在路上撿的。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會到這裏來的,你不是在長安嗎?”
金蘭這才放下心來,似乎鬆了一口氣,淚眼朦朧,道:“鄭大哥,我是得知你到了這裏,一路追過來的。”她熾熱的眼神望著鄭吉,希望從鄭吉那裏得到一個肯定的收留她的答複。
鄭吉聽她一說,愣了愣,也沒說什麽,隻是扶著金蘭起身,道:“什麽也別說了,到家裏再說吧。”說著便一隻手抱著嬰兒,一隻手扶著金蘭上馬,等金蘭坐好之後,鄭吉上馬坐在身後,疾馳而去。
馮姝一行人此刻已經到了城門口了,小鎮雖小,城門口卻還有些守衛,五六個車師人身著鎧甲手持長矛,對過往的人群一個一個進行檢查。馮姝抬頭望了望,心中咯噔一下,隱約有種不祥之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