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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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蘅將武老爺徑直迎入玉律房中。

    武老爺寒暄招呼著請謝蘅和劉景行坐上主位,自己落坐到一旁的客位。

    他笑眯眯地說:“上次多虧謝司長見義勇為,救了武某人一命。真沒想到司長一介女兒身,不單單有一手漂亮的刀法,更有俠肝義膽,著實令武某人欽佩不已。”

    武老爺招招手,令一幹小廝相繼奉禮,“武某人不知該如何感激謝司長,這廂聽聞訴訟司百廢待興,於是略備薄禮,以表心意。小地方拿不出太好的東西,還望司長莫要嫌棄。”

    “哪裏?武老爺可是幫了大忙。”

    謝蘅來者不拒,差回青等人將禮一一收下。

    武老爺見這司長的性子當真爽直,一時念頭大動,忙拱手道:“謝司長以後若還有用得著武某人的地方,請盡管吩咐。您要是方便,我就讓我兒少楊多往司中走幾趟,有甚麽髒活、累活,您盡管支使他……我這兒子沒甚麽別的本事,就空一身蠻力……”

    謝蘅剛想拒絕,但聽劉景行將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擱,冷聲道:“武老爺,把眼睛放亮了,想做媒也得找對門兒的。”

    謝蘅一臉疑惑,若不是劉景行提,她壓根兒就沒聽說來武老爺還有這層意思。

    武老爺梗了梗嗓子,審慎地看了劉景行一眼。

    劉景行眼尾狹長上挑,垂眼時看上去人畜無害;可抬眼盯著人時,那股子天潢貴胄養出來的清貴彰顯無疑。臉是生得俊美無匹,可眼睛卻深如黑潭,仔細看就知望不到底,令人絲絲生寒。

    他再三品了品劉景行這句話,終是嚐出裏頭的酸氣兒來,這才確定縣爺是瞧上這謝蘅了。

    也難怪……

    不言其他,但瞧謝蘅這一身氣派和皮相,在姚寧姑娘裏都挑不出一個能比她俊俏的。

    攀不上親,武老爺隻能維持住麵上的笑,道:“大人誤會,我家的小混賬哪裏能配得上謝司長?當真隻是想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謝蘅道:“多謝武老爺好意。武少爺是舞獅的好手,怎能屈尊到這小司中幹活兒?就算武老爺舍得,我都不舍得。”

    武老爺聽著連連歎笑點頭。

    謝蘅繼續道:“早聞潁川武氏獅子戲天下獨絕,若武老爺真有心,可否允我月十五到賽獅大會上一觀?”

    謝蘅這人說話帶刺時是真得紮人;可若圓滑起來,卻也是無一處不好聽的。

    她拋出個台階給武老爺下,武老爺還眉開眼笑,連道“有幸”,趕忙答應:“司長肯賞臉,武某人歡迎都來不及。還請司長當日務必到場一觀。”

    這廂是好聲好氣,談話的氣氛甚是融洽。

    一旁本不怎麽搭腔的的劉景行卻驟然發起難來,手指輕輕在杯盞的花紋上繞了一周,問詢道:“當日會場善後,武老爺做得如何了?”

    武老爺自知是惹著他,不容易教他消火,謹慎回道:“已經差人查明原因,是懸青鍾的環兒鬆了,手下的徒弟沒檢查仔細,才鬧出這麽一場亂子。人已經教我打了一頓,趕出門了。”

    “就這樣?”

    武老爺連忙再道:“還有,受傷的人已送往醫館救治,所需錢財也會由武家出麵理清。我也帶上徒兒挨家挨戶去登門道歉,也多虧父老鄉親寬容,肯賣武某人個麵子,決定不再追究。”

    曆屆賽獅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會都由武家主辦,武老爺做這行幾十年,遇到的意外不少,處理起來很是嫻熟,處處都公道恰當。

    劉景行冷冷一哂,“武老爺回去還得仔細查一查,別落了甚麽。”

    武老爺生疑,一時不知劉景行話中意思,卻也按照字麵上理解,忙著點頭應道:“遵令。”

    又品了幾盅茶,聽武老爺說了說姚寧的風土人情,這才將人送出訴訟司。

    一行人隨武老爺出了門。

    中有一年輕的弟子向稍見年長的弟子耳語,一臉憤恨,低聲道:“我看那劉雲歇就是想當著女人的麵臭顯擺,故意找茬兒下咱們的臉麵!這甚麽人呐,左不過就是個芝麻小官兒麽。咱們小師叔也在朝中辦事,何必怕他?”

    年長的弟子瞪了他一眼,道:“師父都沒埋怨甚麽,你怎就這麽多話!”

    “我真是看不懂嘛!”

    “你來得晚,自是看不懂。咱們武氏承祖輩榮光,在潁川橫行無忌,若不是那劉雲歇有些手段,就算師父再知禮,至於跟一個芝麻官兒低聲下氣的?”

    “手段?”這弟子笑了,“這真沒看出來。”

    這弟子平日裏負責為武家買藥酒,在東市曾碰過這劉雲歇好多回,回回都能見他熱絡地跟市井百姓打招呼。倒也奇,這縣爺記性是真好,誰叫甚麽、賣甚麽都記得清楚。

    有老嫗總誇他皮囊好,賣給他的青菜總是最水靈的。

    小白臉兒倒是看出來了,實在沒看出他藏有甚麽手段。

    “你去年才拜到武家來,聽說過姚寧匪幫的事麽?”

    年輕的弟子搖搖頭。

    那人繼續道:“很早之前那匪幫流亡至此,見姚寧富裕,來往商隊很多,就在此紮了根。一夥人明目張膽地盤在縣裏,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你莫看武家行當人不少,可敢下手殺人的真沒幾個,哪裏敢招惹這群不要命的?”

    年輕的弟子一聽,驚了一跳,“咱們不管,難道朝廷也不管麽!”

    “管甚麽?管急了造反!哪個官爺願意自己的縣裏出一窩反賊?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慣得這群人是無法無天,跟土地爺似的,誰要打姚寧過,都得教這群人扒一層金衣。”

    當時坊間還鬧出過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土匪為首的老大是姓錢的。民間狀師打官司,給苦主辯護,卻不論罪名,而是想盡法子證明苦主是那錢老大是沾著祖宗十八代的親戚關係,因此總能得到縣太爺格外寬待,再重的罪名都能減到最輕。

    單單聽著,就覺得可笑又可惡。

    “三年前老太爺卸任,換了劉雲歇擔任縣官。要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是沒有道理,他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儒生,起手就敢按住這群土匪的脖子。”

    劉雲歇上任,這匪幫為了耀武揚威,率先領著一幫人到縣衙去“拜山頭”,想嚇他一嚇。

    後來聽衙役們傳,當日劉雲歇麵對這麽些個亡命之徒,是氣定神閑、穩若泰山,即便教那錢老大當麵嘲弄是女人窩裏出來的小白臉兒,卻也是麵不改色,眯著俊眼,說盡了一番美話。

    他就憑兩張嘴皮子上下一動,捧得錢老大都上了天,飄飄然不知所以,隻當自己快是土皇帝了。

    劉雲歇循循善誘,說動錢老大投靠朝廷,不敢承諾他能混個多大的官,單單是個六品,日後子子孫孫也能受功名蔭庇。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待錢老大動了念頭,劉雲歇又轉而托人去給匪幫的二當家放信,說錢老大要出賣一幹兄弟表忠心,向朝廷投誠,換取官職。

    “這匪幫平日裏分贓不均,積怨已久,要說劉雲歇下手陰,就陰在專打命脈。這一劑猛藥下去,當月匪幫就起了內亂。一窩子狗咬狗,自相殘殺起來可真不要命。”

    這人一回想都覺得膽寒,那一連兩個月,日日都能見著長街上橫屍、淌血。

    百姓嚇得關門閉戶,連營生都不做了。

    “可那挑事的罪魁就掛了個謝客牌子不見外人,在內衙裏該養花養花,該養草養草,愣是雙耳不聞窗外事。待匪幫打得兩敗俱傷之際,橫空冒出來大隊的官兵,將這群匪徒全都逮住,關到了牢中去。”

    這年輕的弟子算是聽明白了,“官兵是劉雲歇一早就安排好的?”

    “可不是麽!”他不禁大為點頭,“匪首一十八名,全部當眾處斬;其餘人皆判流放邊疆。新官上任才三個月,一聲不吭就將這盤踞在姚寧多年的匪徒料理得幹幹淨淨。你現在看他是芝麻大小官兒,也不想想他才多大年紀,有這等本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訴訟司中有下人負責將武老爺送出府去,本要回去時,耳朵一機靈,就聽見這兩位說起了劉景行。他堪堪跟在最後,聽傳奇似的聽到了最後,才怔怔然停住腳步,心下不禁大為驚歎。

    回到訴訟司,他跟謝蘅回稟時提起了這事,又滿懷崇敬地看向坐在一旁逗狗的劉景行,道:“沒想到大人竟能有如此建樹功德。那人可說了,您就是姚寧百姓的‘再生父母’!”

    謝蘅謔地笑問道:“還有這等奇事?”

    “我最不愛聽人拍馬屁。”

    他這話一說,那剛剛還在拍馬屁的下人明顯抖了一抖,暗道不好。

    卻見劉景行將九勝撈到懷裏來,端著湊到謝蘅麵前去,衝她笑道:“不過若是妹妹誇讚,那這事兒,就的確是我辦的。”

    謝蘅將九勝接過來,架在肩上。九勝開心地伸舌頭,扒著謝蘅的臉就是一頓狂舔,看得劉景行眼睛一瞪,伸手抓住狗頸子皮拎到半空中,低喝道:“造反是不是!”

    他將九勝好好放到地上,用鞋尖撅著狗肚子給趕到一邊兒去了。

    謝蘅這才回道:“還以為你當縣官,隻是為了好頑兒。”

    劉景行“唔”了一聲,道:“本來也沒當過正經事兒。隻怪那群人不走運,正巧趕上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奇了,您還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何止?”劉景行隱忍了一會兒,皮笑肉不笑地盯向她,“當時知道你與張雪硯定親,我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

    謝蘅一下閉了嘴。

    早知能接上這茬兒事,她方才絕不會追問一個字。

    劉景行緩緩托起下巴,眯著眼睛問道:“承纓,你同哥哥講一講,那姓張的書呆子有哪點兒比我好?”

    作者有話要說:  劉景行:翻舊賬(掀開小本本.jpg

    張雪硯:我也挺想有舊賬的。我天天想。

    劉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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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23333號、忘憂清樂、薄荷貓的雷!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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