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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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俠係統崩潰了!

    所有任務進行中的宿主,閉關修煉的,廣開後宮的,隱居江湖的,謀朝篡位的,腦海中都響起類似警笛的尖鳴——“高能預警!高能預警!係統即將崩潰,請宿主即刻退出!”

    平行世界頓時陷入末日的恐慌。烏雲蔽日,雞飛狗跳。

    和別的宿主一樣,賀連越也第一時間離魂脫殼,向傳送通道飛飄而去。但他畢竟是剛進係統的菜鳥,九陰真經才學了個開頭,輕功更是一塌糊塗,入門級的武當梯雲縱都還沒點滿級,緊趕慢趕仍然落在了最後。

    但好在大家都心急逃命,隊伍挪動速度甚快,眼看就要輪到他。

    此時,背後突然一聲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滾開!別擋道!”

    隻見一個頭頂主角光環,渾身散發王霸之氣的俊美青年,踏雷馳風而來,左手九陰白骨爪,右手降龍十八掌,一抓一提間,竟將他沙包似的摜出十米遠。

    “噗——”賀連越含恨噴出一口鮮血,眼睜睜看著時空之門緩緩合上,終於白目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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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熱交加,冰火兩重天。

    賀連越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上半身曝曬在陽光下,下半身浸在涼沁沁的河水裏,左胸膛更是劇痛無比。

    屬於這個身體的記憶瞬間湧入大腦。

    蘇少廷,十九歲,威龍鏢局小公子。十天前在家中離奇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好幾個歲數相仿的年輕人。在蘇少廷的回憶裏,隻記得他們一行人被帶到間風雅精致的洞府,成天陪著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尋歡作樂。

    美酒佳人,迷得他樂不知蜀,還以為自己身在天宮。

    可是突然有一天,闖進來個仙風道骨的男人,見此情景,勃然大怒,與那女子大吵一架,拂袖而去。神仙姐姐追著那男人跑了,隻留下他們幾個麵麵相覷。

    等她回來,便對他們沒了好臉色。平日最得她喜歡的李家公子,好言寬慰了她幾句,竟被她抬手一劍,削去了半顆腦袋。

    他們這才慌了神,跪在她腳下,連連求饒。神仙姐姐冷笑了一聲,道:“他本來就沒把我掛在心上,此後更是不會理我了。”說罷,便在他們一人身上刺了一個窟窿,齊齊扔到了河裏。

    不想這個叫蘇少廷的,心髒恰好生在右邊,稀裏糊塗地就順著暗流,漂到了岸上。

    賀連越回憶到這裏,猛咳了兩聲,吐出幾口帶血的濁水。

    這分明就是李秋水為激怒無崖子,隨手弄死幾個炮灰的天龍八部前傳劇情。沒想到自己現在成了炮灰的其中之一。

    他痛得呲牙咧嘴,從水裏踉蹌爬出來,卻是先跪在灘塗邊,洗掉了一頭一臉的汙泥。

    水麵上映著張年輕蒼白的臉孔,眼眸烏黑,嘴唇幹裂青紫,和他原來的長相有五六分相似。

    “倒黴催的。”賀連越察看了一下丹田,還好宿主所學武功自動鑲嵌靈魂,經曆了這一波三折,竟一點沒丟,多少給他留下了點盼頭。

    他生了一堆火,將衣服褲子全脫下來,掛在樹枝上烤幹。內衫質地輕薄幹得快,他就撕下一條襯擺,包紮胸口那道劍傷。

    垂眸一看,那傷口又窄又細,被水泡得發白,連皮向外翻開。末端離常人的心髒還不足一寸,可想出手者劍術之精準。

    逍遙派不愧是掛逼雲集之所在!

    賀連越環顧四周。除了身下這一片淺灘,眼前這一道碧水,密密匝匝全是森林。

    逍遙派在大理無量山,他就算漂了有兩天,也該還在雲南境內。地理知識他不懂,荒野求生技能還湊合。蘑菇有毒無毒,野果能不能吃,餘光尖兒一瞥心裏就有底。

    -

    憑著這一手本事,五天後,賀連越走出密林,胳膊腿一樣不缺。整日山貨進補,臉色還紅潤了幾分。隻可惜林外還是山,半禿半不禿的幾個坡頂重重相疊,原處卻又是青青鬱鬱。萬山圈子,望不到盡頭。

    賀連越仰頭歎道:“莫不是天要亡我!”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打下來,一粒粒砸在他眼皮上爆開,順著鬢角和眉骨淌下來。

    他罵了聲娘,捂著傷口往樹下躲。忽然腳下一沉,鞋底黏糊糊的。

    他低頭一睇,原來是踩進了一坨馬糞裏。再順著馬糞的痕跡,就發現了山皮上貼著的泥濘小路。看蹄印,是矮種騾馬踩出來的。

    賀連越大喜過望,蹲下身,手指撚起一點馬糞,湊在鼻尖聞了聞,自言自語道:“新鮮的,人沒走遠。”除了穿山過嶺的雲南馬幫,不作第二猜想。

    這運氣……要不怎麽說禍害遺千年呢!

    賀連越一個借力躍起,跳到樹冠頂上,右手壓在眉上做瞭望狀,確定了方向後,再不遲疑,提氣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山嶺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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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幫的大鍋頭秦四海也正為這場雨發愁。雲南的天,娃娃的臉。雨季一直要長到十一二月去。路濘得走不動,前頭又是個陡坡。人不要緊,關鍵是馬——

    “鍋頭,順子陷進去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從山頭打滾似的跑下來,渾身濕得像剛從水裏撈上來的,紮高的褲腿濺了一腳泥漬子。他抹了一把額上的雨和汗,睫毛上卻還攢著密密的水珠。嗓子都喊啞了,急得兩眼赤紅。

    順子是他們的頭騾,每頓添料,還排在秦四海前頭。

    “停!停下來!歇梢!”秦四海舉手大喊,一麵對小男孩說,“打鑼!”

    “噯!”小男孩飛奔著取來铓鑼,使盡吃奶的力氣,“嗡嗡嗡”連敲三遍。

    回音在山中蕩開,驚起無數飛鳥,從他們頭頂上呀呀梭過,壓得天空一片昏黑。

    馬隊於是停住了,已經開始爬坡的一半人陸續牽著馬下來。

    隻有頭騾順子和它的趕馬人堪達還在山上。

    “堪達叔說他不走,要陪著順子。”名叫初三的小男孩,兩頭替他們傳話。

    秦四海掏出一點酥油茶揉了的糌粑給他,“給你堪達叔送上去。”初三應了一聲,接過油紙包的糌粑,扭頭就跑。“等等。”秦四海叫住他,往他手裏又塞了半個,眼角刀刻般的紋路舒展開,“這個給你。”

    初三黑紅的麵皮,一下子燙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半個糌粑收好,囁喏道:“謝謝四海叔。”秦四海在他後腦勺拍了一記,道:“去吧。”

    初三蹬著腿,一溜煙跑遠了。望著他的背影,秦四海卻露出了罕見的猶豫。

    行船走馬三分險。一路窮山惡水、強盜土匪,人馬好賴,全憑大鍋頭的決斷。他聽初三說了順子的情形,心頭便籠上了一片陰霾。順子年老,又受了傷。等雨歇住,那隻腿也多半廢了。可順子畢竟是頭騾,給他們駝了二十年黑茶,怎麽忍心把它扔在在荒山裏?

    秦四海去摸自己那根老旱煙,臨了才想到,雨打濕了,一時半會兒點不起來。長長歎了一口氣。

    -

    雨漸漸小了,馬幫開始有條不紊地生火做飯。先給馬喂草料,然後才輪到人吃。馬隊朝哪個方向走,生火做飯的鍋樁尖必須正對這一方向,燒柴必須一順,切忌燒對頭柴。這些都是規矩。

    就像秦四海發話前,誰也不能提順子和堪達,免得影響他做決定,這也是規矩。

    一群鐵打的漢子都不開腔,全然沒了往日的嬉鬧。找柴的找柴,做飯的做飯,眉上重重壓著烏雲。炊煙嫋嫋升起,山林裏飄出一縷一縷白。

    “真香,好久沒聞見飯味兒了。”

    一片寂靜中,突然響起一道陌生的人聲。馬幫漢子們吃了一驚,下意識提起了家夥,向四周張望。

    “什麽人?”

    “莫非是有土匪?”

    “這鳥不拉屎的山裏哪有土匪,不會是妖怪吧?”

    秦四海虎目一瞪,揚手止住了眾人的議論,站起身來,作了個揖,朗聲道:“在下秦四海,率馬幫行走此處,不知閣下姓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交個朋友?”

    鳥飛獸散,風聲簌簌。從樹上悠悠落下一人,足尖點地,眨眼間便飄至了他們跟前,青衣長發,拱手道:“在下蘇少廷,途經此處,聞得飯香,想討一碗羹吃。”

    眾人看得一陣驚愣,心想,怎麽來得如此快,莫不真是神仙?

    早年曾拜師學藝,略通拳腳的秦四海卻知道,這叫做輕功,自己是遇上武林高手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