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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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蘿邁著小短腿,向山上跑去。她當著爹娘的麵,總是哭得歇斯底裏,可真到了一個人的時候,卻是無聲哽咽,眼淚成串掉落,被她拚命拭去,粉嫩的臉頰擦紅了一片。她瘦小的身軀還不及雜草高,鵝黃色的長裙刮破了幾道口子,瞧著好生可憐。

    突然,她聽到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師妹,這裏畢竟是門派禁地,要是被師父知道了,定然會重重責罰咱們。萬一沒找到那魔頭,可謂得不償失啊。”

    他身旁的少女幽聲泣道:“師兄你的情義,我都記在心裏。隻是陳師兄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若是不為他報仇,如何能……能安心嫁給你?”說到最後幾個字,她漸漸聲如蚊呐,嬌羞不已。

    那男子狂喜,聲線顫抖:“師妹,你……你答應啦?”

    那少女既羞澀又傷感,歎道:“咱們和陳師兄、陶師兄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你對我的好,我自然都是瞧在眼裏的。那日我對陶師兄提起為陳師兄報仇之事,他竟唯恐避之不及,我便知道,你比他有擔當得多。”

    “陶慶友這人,趨利避害,心胸狹窄,平時對師妹你多有殷勤,可到了關鍵時刻,卻隻想著保全自己。”他忙不迭補上幾句情敵的壞話,“我為師妹你,哪怕上刀山下油鍋又算什麽!”

    兩人正膩歪說著甜蜜情話,你儂我儂,草叢中的阿蘿卻是害怕得咬住了下唇。

    前些日子她無意間跑到逍遙派和無量劍派的交界處,李秋水為此殺了所有見過她的人。也不知李秋水用了什麽法子,把這件事嫁禍到了西宗頭上,引起無量劍派東西兩宗一番爭執,打得不可開交。

    可阿蘿知道,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少女道:“那日我們遇到的小丫頭,分明是從禁地裏跑出來的,我們不過是引誘她說了幾句話,又沒有打她罵她,哪知那魔頭竟如此心狠手辣,斷了師兄弟們的舌頭還不夠,非要置他們於死地!”

    “師妹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其實我也不清楚。”少女道,“那丫頭任性刁蠻得很,非要崖上的山茶花,師兄弟們都不搭理,我為了哄她就去摘了,一回來隻看見那魔頭抱了丫頭往禁地裏去,其他人都已經……”她說著便嚶嚶抽泣起來,把臉埋在了男子懷裏。

    “此事你稟明師父沒有?”

    “師父為了與西宗比武鬥劍的事,閉了死關。我倒是見到了師叔,可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落井下石都算好,我怎麽敢跟他說?”

    男子好生安慰了她一番,拍著她的背,問道:“你們可從那丫頭口中套出什麽來?”

    “她隻說她生活的地方,叫什麽、什麽琅嬛逍遙……”

    阿蘿緊張得屏氣不敢呼吸,忽然脖子後麵一涼,倏然看見一條蛇,正朝自己吐著鮮紅的信子,“啊!”她驚呼一聲,跌倒在地。

    “什麽人?”那兩人一驚,不約而同地抽出了劍。

    那少女定睛一看,大喊道:“是你!”

    “不是我!”阿蘿在地上滾了兩圈,起身拔腿就跑。

    “師兄,就是那丫頭!快抓住她!”

    阿蘿感覺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她拚命拂開草荊,連滾帶爬地向前跑,四肢全跑麻了,像鉛石一般沉重。可她畢竟人小腿短,如何贏得過兩個習武的大人,不一會兒功夫,便被那男子擒住,小雞仔似的拎在手上。

    她猛紮腦袋,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

    “啊!”那男子吃痛,將她沙包一樣摔在地上。

    阿蘿的額角撞到一塊石頭,頓時頭破血流。那男子罵罵咧咧著“臭丫頭”,踢了她一腳,順手接過少女遞來的帕子,捂住自己流血的傷口。阿蘿痛得眼冒淚花,硬生生忍了回去。

    “師妹,你說咱們怎麽處置這個丫頭?”

    “師兄的意思呢?”

    男子沉吟片刻,道:“那魔頭的功夫好生厲害,咱們幾個師兄弟都不是她的對手。要是貿然對上,合我們兩人之力,恐怕也打不過她,隻能白白送了性命。”

    “我也是這麽想的。”少女歎道,“可咱們現今捉了這丫頭,或能令她投鼠忌器。”

    “這丫頭就算不是那人的女兒,也是徒弟之類的。”男子望了阿蘿一眼,“咱們直接殺了她,也算為陳師兄報仇了。”說著,便將雪亮的劍刃劃開,對準了阿蘿細嫩的脖子。

    阿蘿渾身發涼,顫顫地低下頭,在那反光的劍身上,瞧見了自己的影子,一雙通紅的眼裏噙滿淚水。“丁師兄,丁師兄……”她抱膝蜷成一團,抬頭衝山裏喊道,“丁師兄,快來救我!”

    那男子一慌神,踉蹌退後兩步,張望四周,見一個人都沒有,登時惱怒不已,傾身啪啪甩了阿蘿兩記耳光,罵道:“閉嘴,臭丫頭!”阿蘿那嫩豆腐般的小臉,平時被賀連越捏一下都會發紅,哪裏被人這麽打過,立馬發麵饅頭似的高高腫起來。

    少女眼中劃過一絲不忍,別過頭去,道:“師兄,你給她個痛快吧。”

    “就依師妹的。”

    男子高高揚起了手中的劍,陽光下閃過一道亮弧,白芒微閃。

    阿蘿緊緊閉上了眼睛。

    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如約而至。

    反而有什麽熱熱的液體濺到她手指上,她抬起手指,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啊!”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尖叫,隻一瞬便戛然而止。劍與劍碰撞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呲呲聲,同樣的,瞬息之間便結束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迅雷不及掩耳。

    塵土飛揚,草叢齊根斷裂。腳下傳來重物轟然落地的響聲。

    此時,一雙手把她溫柔地抱起,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胸膛,撫摸她的長發,安慰道:“沒事了,小阿蘿。”

    眼睛還未來得及睜開,淚水先滑下來。

    阿蘿攥著賀連越的衣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丁丁……我好害怕。”

    “別怕,師兄在這兒。”他輕拍著她的背,將她汗濕的額發撩到而後去。

    眼前漸漸重新變得明亮。賀連越一個輕躍,如同林中之鳥,飛騰而起,那兩具橫躺的屍體,便在她視線中變成了兩個小點。她正伏在他肩頭,雙手緊摟著他的脖頸,一刻都不敢放鬆。

    小腿擦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她低頭看見了他腰間的劍——這劍她是熟悉的,向來掛在他書房的牆上,隻是個花樣子,從沒有取下來過。甚至,沒有開鋒。

    恍如一場迷夢,她連他的劍何時來、何時去都沒看清楚。

    “丁丁,你……好快啊。”阿蘿喃喃道。

    融合完九陰真經和北冥神功的賀連越,微微一笑,道:“那當然。”他另辟蹊徑,終於找到了能同時運行這兩門內功的法子。還是周伯通的左右互搏術給了他靈感。

    奇經中的任督二脈,任脈主血,督脈主氣。任脈以會陰穴為起點,從身體正麵沿著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漿穴,這條經脈就是;督脈則是由會陰穴向後沿著脊椎往上走,到達頭頂再往前穿過兩眼之間。

    有史以來,從沒有人能把任督二脈分來,同時運行兩種方向截然相反的功法。他巧妙地利用了靈肉分離的係統漏洞,經曆無數次試驗,終於找到了兩者的中間態。這種方法普天之下隻有宿主能用,簡而言之,就是他成了整個武林唯一開掛的人。

    如果沒有阿蘿突然出事,他的心情還會更好一些。

    “剛才那兩人,是無量劍派的弟子。”

    阿蘿已經回過神來,點頭悶聲道:“嗯。”

    賀連越一手抵住了她的手掌,一手撫著她的臉頰,用內力化開淤血,“怎麽回事?”

    “你千萬不要告訴媽媽……你答應了,我就告訴你。”阿蘿伸出小指與他拉鉤。賀連越揉揉她的頭頂,“那是自然。”

    阿蘿將事情一一說了,包括李秋水如何殺了那些無量劍派弟子,那兩人又如何將自己擒住。講到一半,她的語氣低落下去,伸手揩了揩眼淚,道:“其實,那個姐姐是我故意放走的。媽媽問我還有其他人沒有,我和她說沒了,就那三人。”

    “她給了我一顆糖,還幫我梳頭發,替我摘花,我不想她死。”

    “可是她為什麽要殺我呢?我又沒有殺人,殺人的是媽媽。”

    阿蘿把臉埋在他脖頸裏,小手緊握成拳,用力咬著下唇,全身發抖,顯然是害怕不安到了極處。她再如何早熟,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對大人世界裏的廝殺毫無概念。

    賀連越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江湖二字,淹死了多少人。可這些斬草除根、禍及全家的東西,怎麽能對孩子說出口呢。

    “伯仁是誰?我聽不懂。”

    “阿蘿,除了殺人,這世上解決問題的途徑還有很多。殺人是最後的手段,要謹慎地使用。隻有最蠢的人,才會不動腦子,一言不合就刀劍相向。因為他們太笨了,想不到除殺人外的其他法子,隻能訴諸暴力。”

    他戳戳她的眉心,唇角一彎:“我的小阿蘿,這麽聰明,一定會想到比殺人更好的辦法,對不對?”

    阿蘿使勁搖頭,“不對,不對。”她悶悶不樂地說,“我一點兒都不聰明,所以師兄要一直一直保護我,永遠不離開阿蘿。”

    賀連越訝然:女人的直覺簡直了,她怎麽看出他想離開無量山的?

    “阿蘿。”他無奈道,“這是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她倔強地盯著他,“隻要我嫁給師兄,做師兄的娘子,就能一輩子不和你分開了。”

    賀連越:“……”

    ohmygod!他內心簡直像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不是,他真的不是戀童癖,也不是蘿莉控啊!這特喵的什麽神走向!?

    賀連越咽了下口水,對上她認真的眼神,張了張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蘿……我不可能娶你的。”

    “為什麽?”

    “因為我……”賀連越停頓了一下,“喜歡男人。”(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