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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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連越孑然一身下了無量山,一路北行。

    雲南境內倒是還有天龍寺的六脈神劍,惹他掛念,但一想到那東西是大理段氏的最高武學,藏得比北冥神功還深,禁止傳授俗家弟子,極不容易弄到手。可真要叫他剃了光頭在天龍寺臥底一年半載,吃齋念佛,他又是不肯幹的。

    思來想去,還不如直接北上少林,去尋易筋經。

    順便還能會一會故人懸心。

    要是和尚在少林寺過得好就罷了,如果處處受人欺負,他倒不如占了先機,把人拐出來,趁著他年紀尚輕,好好改造改造那個榆木腦子。以懸心的外掛指數和練武天賦,將來肯定是他一統武林的左膀右臂。

    賀連越下山時身無分文,路過小鎮村莊,就難免幹些雞鳴狗盜,呸,是劫富濟貧的勾當。打一槍就馬上跑路,將上一站劫來的寶貝倒賣出手,路上倒也過得滋潤,新換了綢緞衣服,玉冠束發,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樣,誰能想到他竟是個江洋大盜。

    他武功之高世所罕見,尋常差役捕快連他影子都撈不著,更別提人贓並獲了。

    於是半個月後,他就這麽大搖大擺,光明正大地進了益州。

    但一進益州城,賀連越就本能地嗅到了不對勁兒。

    城門守衛森嚴,大白天街上就有來回巡防的甲士。他湊到城門口的布告欄一看,赫然掛著一張緝拿飛賊的懸賞就這麽發達,老子在雲南做的案子,才幾天功夫就傳到四川來了。

    “聽說這飛賊號稱‘盜帥’,天下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

    “江湖中什麽時候出現了這等人物?怕是言過其實吧……”

    賀連越聽到盜帥兩個字,整個人一懵,抓住了聊天的那兩個江湖人士,問道:“盜帥?益州城裏鬧的飛賊是盜帥楚留香?”

    那兩人麵麵相覷,點了點頭,道:“正是。”

    賀連越猛地一回頭,趴在那布告欄仔細一看,果見那榜上寫著楚留香三字。這可比他自己榜上有名還令他吃驚。

    因為他當時在係統的初始設置裏,選擇的是金庸小說副本。而金古混合副本是少有人選的地獄模式,據說還在研發中,死亡率和任務失敗率超過了百分之八十,並且還有程序崩潰的可能。

    賀連越扶額無奈,沉思片刻,抱拳道:“小弟初來益州,不明內裏,還望兩位兄台指教。不知這楚留香是偷了什麽東西,才惹得通判大人如此震怒?”

    那兩人聞言,嘿嘿笑起來,道:“小兄弟你可聽過‘白玉觀音’?”

    賀連越兩次穿越,降落地點都是深山老林,哪裏曉得外麵的事情,當即輕輕搖頭。

    “這‘白玉觀音’據說是前朝從東海沉船裏撈出來的,本是西漢出海使臣從邑盧帶回來的寶貝,後來不知怎麽的流落民間,輾轉幾手,前些年落到了咱們益州通判梁大人的手上。嘖嘖,梁大人那是愛若性命,藏在密庫中日日拭擦啊。”

    這人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親眼見過一般,賀連越聽得也頗得趣味。

    “前些日子,各地都鬧飛賊,那賊盜每次都以書柬為信,注明某年某月某日來取某物。主人家自然是嚴加防範,把宅子圍得鐵桶一般,可偏生那人手段高明,輕功極厲害,次次都能講東西取到手,自稱‘盜帥’楚留香。梁大人本以為咱們益州偏居一隅,不會出事,哪想到十天前竟收到楚留香的條子,當夜就被盜走了‘白玉觀音’。”

    “原來是這樣。”

    賀連越告別兩人,在城裏找了家看得過眼的客棧住下。

    洗完澡換了身月白衣衫,練了會兒功,他才下樓吃飯。這家客棧在益州是百年老店,尤其擅長做醬鴨肉,每到飯點樓下就喧喧嚷嚷,人滿為患。賀連越左右環顧一圈,居然沒有空座了。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客官,實在對不住,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和那位公子合桌,不然就得再等半個時辰。”賀連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見一個年輕的藍衣公子,氣宇軒昂,眉宇間帶一股俠氣。桌上擺著一碟醬鴨,一碟醬牛肉和一壺酒,邊上擱著一把長劍。

    賀連越暗暗驚奇,這人的長相氣質,很不像路人甲乙丙啊。他抱臂想了想,道:“如果那位公子都不介意,我自然更不介意。”

    店小二於是引了他過去,坐到那藍衣人的對麵,還替他殷勤地擦了擦桌子。

    藍衣人抬起頭來,見到個極年輕的俊秀後生,虎口生著薄繭,眸燦如星子,明顯也是內家高手,不由“咦”了一聲,生出了與賀連越一般無二的想法。

    賀連越微微一笑,抱拳道:“多謝兄台大方讓座。”

    對方既然開了口,藍衣人當然也不能當成沒看見,抱拳回禮,謙和道:“兄台不必多禮。行走江湖,方便為宜。”

    兩人打了一個照麵,都有相互結交之意。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來,彼此示好,卻又恰到好處地試探對方一二。但馬上就發覺對方口風甚緊,半點有用的東西都沒套出來,不由更加好奇了。

    賀連越道:“這福來客棧的醬鴨是益州一絕,不知兄台是否特意為這醬鴨而來?”

    “那倒不是,正好在此投宿而已。”

    “這麽巧,我也是。”賀連越目光閃爍,“我與兄台一見如故,兄台若是有事,可來天字六號房找我。”

    “看來我們的確有緣。”藍衣人笑道,“我住天字七號房。”

    賀連越嗬嗬笑起來,突然聽到背後一聲驚呼,“客官小心!”他扭頭一看,原來是送酒的小二滑了一跤,險險就要摔在他身上。賀連越何等輕功了得,怎麽會讓他的酒潑到自己。他飛身而起,把座椅一踢,攔住小二去路。在小二翻坐在椅子上的瞬間,長袖一抄,接住酒壺,一撇一收,將還未撒落的酒水全部灌回壺中。

    地上幹幹爽爽,竟然一滴都沒潑出來。

    這一切都在轉瞬之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小二已經重新提著那酒壺站在原地,而賀連越也好好地坐著,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客、客官,您的酒。”小二驚呆了,搔了搔頭皮,半晌沒回過神。

    賀連越揮手道:“再來一碟花生米。”

    “欸。”小二恍恍惚惚地走了。

    除了藍衣人,誰都沒注意到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他含笑盯著賀連越,道:“好俊的輕功。”

    “讓兄台見笑了。”

    藍衣人道:“小兄弟年紀輕輕,武功如此高超,想必不是無名之輩,可否告知師承?”

    “在下賀連越,無名小卒一個,自己胡亂練點功夫,至於師承更是無從談起。”賀連越不動聲色道,“倒是兄台相貌堂堂,頗有名門氣派,令人仰慕。”

    “哪裏,哪裏。”藍衣人謙遜道,“在下展昭,字熊飛,常州人士,是為查飛賊一案而來。”他說到查案時,特地觀察賀連越表情,發現對方原本完美如麵具的微笑裂開了一道縫,伸出去的筷子僵在了半空。

    展昭心裏越發懷疑起來。

    年輕俊逸,輕功極高,喜穿白衣。不管怎麽看,眼前這個不知從哪裏蹦出的少年,都完全符合江湖人對“盜帥”楚留香的描述。

    賀連越幹笑兩聲,說:“哎呀,我道是誰呢,這般人才出眾?原來是禦貓展昭展護衛,失敬失敬。”他倏然站起身,“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先走一步,展兄慢用。”

    展昭做了個請的手勢,微笑道:“賀兄請便。”心中的砝碼又往楚留香那邊傾了一傾。所謂做賊心虛,一聽到他的名號就忙不迭要跑,不是怕露陷還能是什麽。

    賀連越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犯罪嫌疑人”,滿頭思緒亂如麻,摸著下頜往房裏走。一麵走,一麵算時間。什麽時間?當然是七俠五義與天龍八部交錯的曆史。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原來兩個截然不同的武俠故事,居然真的是同時發生在北宋仁宗年間。

    他感慨不已,嘖嘖搖頭,推開房門。

    前腳剛踏進房間,他眉頭便緊緊一蹙,立即若無其事地鬆開,走進去關上門。背靠門栓,他淡淡道:“閣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點燈?今夜無月,黑暗中難以視物,萬一磕著什麽寶貝就不好了。”

    屋內那人奇道:“你怎麽發現我的?”

    “眼睛看的,耳朵聽的,最重要的是……”賀連越點點自己的鼻子,笑道,“鼻子嗅的。”

    那人哈哈笑起來,道:“我可真是糊塗。”

    這股淺淺的鬱金香味,經久不散,清靈飄逸,除了“盜帥”楚留香,還能是何人?

    賀連越也沒去擦亮燈,在黑暗中行走自如,坐在桌邊,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麵,道:“盜帥來此,是有話要對在下說嗎?”

    楚留香站在屏風後邊,依稀可見一個修長高俊的輪廓,鼻梁挺直,唇角帶笑,手裏捏了把合攏的折扇,一下一下拍著手心,道:“我本來是要找你喊冤的,現在見了麵,卻想找你喝酒了。”

    賀連越沒太懂他的意思,暗叫奇怪,自己行事低調,楚留香怎麽會找上門來?難道是因為同行相近?可他那點些末伎倆的小偷小摸,到底什麽時候入了盜帥的眼呢?

    但他還是抓住了關鍵的“喊冤”兩字,笑問道:“盜帥冤情何在,莫非是有人偷了東西,嫁禍到你身上?”

    楚留香訝然道:“原來你知道?”

    賀連越眉毛一抬,道:“是在下胡亂猜的。”

    “真叫你猜中了。”楚留香鬱悶地歎了口氣,“通判府那白玉觀音,壓根就不是我偷的。”他揉了揉鼻子,“自我成名以後,冒充我的名號來偷東西的人越來越多,失敗的呢,壞了我‘盜中之帥’的聲譽;成功的更糟,人們一股腦把帳算到我身上,滿天下找我討要東西。”

    賀連越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楚留香道:“以前沒被我抓到就算了。這次我正好在益州地界上,忽然一夜間懸賞告示就貼得滿大街都是,此等飛來橫禍,真叫人哭笑不得。這次要是不拿住凶手,以後飛賊們都有樣學樣,那我豈不是天天有麻煩找上門來?”

    “區區蟊賊,楚兄一人足以擒住,何須來找我呢?”賀連越學著他的樣子,揉著鼻尖哈哈笑道。

    “我一個人捉住了那賊,再把白玉觀音還回去,誰又能信我?勢必要找個證人不可。”楚留香揮開折扇,香風陣陣,靠在屏風後笑道,“你來做這個證人,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越說越離譜了。他一個無名之輩,還是楚留香半個同行,不被當作幫凶一起通緝就不錯了,還做什麽鬼的證人?賀連越滿頭黑線,納悶不已。

    但賀連越也沒拒絕,雖然這件事沒頭沒尾的,可是多一個名叫楚留香的朋友,總歸不是什麽壞事。他一口應下,頷首道:“好,那我就幫楚兄這個忙。”

    “果然爽快。”屏風後倏地躥出一條影子,眨眼便到了他近前,楚留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搭住他的肩,嗬嗬笑道,“咱們也算是一見如故。走,我請你喝酒去!”

    賀連越閃電般在他手背一摁,反身白影一晃,自他臂下穿過,繞到了他後麵,笑道:“楚兄蒙受冤屈,心中定然不暢快,怎麽好叫你請客。還是兄弟我請你喝酒吧。”

    楚留香不可謂不驚詫,他的輕功自認已是獨步武林,世間難有敵手,怎知對方的輕功竟然絲毫不遜於他。他感慨萬分,自己果然還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沒想到南俠展昭,素有俠名,劍術出眾不說,輕功也如此厲害!(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