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0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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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3

    裴羽回到房裏,想了想,索性又耽擱了一刻鍾。先親手做了兩個茶包,隨後窩在美人榻上,將茶包敷在眼睛上,緩解眼睛腫脹、不適之餘,小憩片刻。

    出門前換了水紅色繡梅花褙子、蔥綠色緞裙,麵上略施薄粉,妥善地掩飾住了眼睛周圍的不妥,隨後轉回到諸位貴婦中間。

    戲散場之後,裴羽喚人打賞,之後天色不早,她與眾人轉回到用膳之處,各家閨秀也三五成群地回來。

    因著蕭錯留在府中,韓國公、江予莫等名門貴胄也來蕭府散心,是以,各家子弟一如午間,在外院用飯。

    裴羽留意到,張旭顏是與魏燕怡結伴進門,又坐在了一處,低聲言語,前者的神色分外柔和,輕淺笑意透著發自心底的愉悅。

    察覺到裴羽的視線,張旭顏望向她,輕輕頷首,眨一眨眼睛。

    裴羽因她這俏皮的舉動輕輕地笑開來,回以頷首一笑。看得出,張旭顏曉得自家二哥與燕怡的婚事,並且很喜歡燕怡。她沒想到,張夫人恰好也留意著二女兒的舉動,無奈地低聲道:

    “這個丫頭……真不知道說她什麽好。”

    “二小姐的性情多好啊。”裴羽忙道,“我很喜歡。”

    “好什麽?”張夫人道,“不定何時脾氣上來了便要闖禍。”二女兒當街掌摑崔家姐妹的事兒,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想誇獎都詞窮,“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嬌嬌柔柔的,看著就招人喜愛。”

    “哪兒啊。”裴羽道,“我可是打心底欽佩二小姐呢。”

    “像個男孩子似的。”張夫人扶額,“她一定是投錯了胎,該是個男孩子才對。”

    裴羽忍俊不禁。

    “說起來,年紀也不小了。”張夫人歎息道,“兩個兒子的婚事都容易,隻她讓人頭疼——便是有男子敢娶,哪個做婆婆的又敢要這種兒媳婦進門?”

    裴羽笑著寬慰道:“這可真就是您多慮了,來日提親的人怕是要踏破貴府的門檻,到時您別抱怨人太多要挑花眼才是。”

    張夫人這才笑了,“借你吉言吧。”

    晚間宴席上,氛圍一如中午的歡喜融洽。偶爾楊夫人與人說起長女與崔毅的婚事,有人笑微微地不做聲,有人則略略拔高聲音,說起別的事情,將楊夫人的話題蓋過去。

    楊夫人不免顯露出些微不悅,可若發作的話,等於自取其辱,隻好忍著。

    楊二小姐並不知這邊的事情,與鄰座的兩個女孩子小聲說笑著。那兩個女孩十三四歲的樣子,一看就是絲毫不聞門外事,一直用羨慕、驚奇的眼神看著楊二小姐。

    飯後,宴席撤下,換了茶點瓜果,人們閑話一陣子,相繼起身道辭。

    阮夫人、張夫人、魏夫人幾位都笑眯眯地對裴羽道:“得了空便去我家裏玩兒。”

    裴羽自是笑著應下。

    忙碌了整日,在人前還不覺得,等回到房裏,才覺出了周身的疲憊。而事情還沒完,明日還有很多事:要給張府下帖子,一兩日就登門,告訴張夫人,自己答應做媒人。此外,今日的實際開銷要算出來,報給外院,一應陳設要放回庫房,不慎損失的要記上、補齊。再就是,今日不少人問起二夫人,她明日得好好兒跟她商量商量,算好日子,到了胎相安穩的時候,幫忙在東院辦個宴請,將有喜的好消息告訴人們。

    裴羽匆匆洗漱,早早歇下。迷迷糊糊間,知道蕭錯回來歇下,便拱到他溫暖的懷抱。

    他溫柔地細細地吻著她,讓她覺著倦意更濃,偏又無法再度入夢。

    “蕭錯。”她的手扯著他的衣襟。

    “嗯。”他吻了吻她的眼瞼,“眼睛沒事了吧?”

    “沒事了。”她勾住他的脖子,“現在心裏有事——要睡覺,有人不讓我睡。”

    “睡覺有什麽意思。”她說她的,他忙他的。很快,束縛盡除。

    裴羽乏得厲害,連生氣的閑情都沒有,“你……快點兒,我明日還有好多事呢。”

    他卻閑閑反問:“快點兒?你受得了?”

    “不試怎麽知道?”她側轉臉,吮住他的耳垂,“說不定就長出息了呢。反正我這會兒跟夢遊沒什麽區別。”

    他低低地笑起來,“嗯,那就試試。”

    過了一陣子,羅帳內響起讓她臉紅的曖昧聲響。

    “這像是想我了?”他忙裏偷閑地問她,又將她折疊起來,變成更易擷取的姿態。

    “……”這是她無從承認卻無法否認的問題。

    他的驟然加劇或減緩,都引得她無法自持,呢喃出聲。

    ……

    一早,裴羽醒來的時候,身邊人已經出門,問過之後才知,是去了宮裏,皇帝找他商議事情。

    她看看時辰,未到辰時,不由鬆一口氣。梳洗更衣時,頭腦始終有些混沌不清。

    這一日,她照著昨日的打算,按部就班行事。

    翌日裴羽去了張府,滿口應下說項的事情,與張夫人敘談多時才回到府裏。

    轉過天來是正月十五,官員命婦進宮朝賀,晚宴之後才回府。

    今年為著大皇子喜看煙花之故,帝後安排了煙火。很多門第亦是因早就聽說了這消息,舉辦宴請的時候都減去了放煙花爆竹這一節,隻等著進宮時看得盡興。

    煙花在夜空中交織成輝相映成趣時,那般的美景叫人有片刻的失神。隨後,裴羽將視線投到遠處並肩而立的帝後。

    皇帝抱著大皇子。

    大皇子純真喜悅的笑靨在光影映照下更顯璀璨。

    皇後仰臉望著夜空,臉上有著喜悅、滿足的笑容,美得不似真人。

    這一場盛宴之後,春節便真的過去了。

    正月十六,皇帝正式投身於政務,百官每隔三五日要上大早朝。

    當晚,蕭錯應簡讓之約去了狀元樓。

    簡讓喜歡狀元樓做的很地道的水晶肘子和香酥鴨,每隔一段日子便要去解解饞。

    蕭錯站在雅間門前,抬手推門之際,聽得對麵房裏正有幾人高談闊論,其中一道語聲,屬於季興楠。

    季興楠。

    正月十二那日下午,管家似是有事情要跟他說,卻是不知如何啟齒的樣子,末了隻說了一句:“季三公子方才去見過夫人。”

    他等了片刻,沒有下文,便隻說了句“知道了,不需多思多慮”,倒是沒往心裏去。心裏隻是想,阿羽與季興楠也是有著點兒兄妹情分的,許是言語隨意些的緣故,讓有的下人多想了。

    女子的朋友有男有女並非罕見——皇後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到現在偶爾還會被韓越霖那個異姓兄長訓斥幾句。他要是連這種事都忌諱的話,對阿羽未免太不公平。

    他的朋友中間沒有很熟稔的女子,卻不代表阿羽不能有交情甚篤的男子。

    隻是,今日簡讓怎麽會選擇這樣個雅間?——蕭錯推門而入,落座後,等簡讓點了酒菜之後問道:“不是見著文人就要繞路走麽?吃飯也是恨不得在哪個酒樓就把文官都攆出去,何時轉了性子?”

    簡讓一笑,用下巴點了點對麵房間的方向,問:“十二那日,你和尊夫人在家中設宴,季興楠也曾前去?”

    “嗯。”

    簡讓又問:“是你還是尊夫人得罪了這個人?”

    蕭錯想了想,“都沒有。”

    “那就奇了。”簡讓微微訝然,“那廝這幾日可是沒少說你這個人的不可取之處。”他真以為是蕭錯待客期間怠慢了那個酸腐的文人。

    “那就讓他說。”蕭錯不動聲色,“詬病我的人多的是,不差他一個。”

    “你不在意就行。”簡讓指關節輕輕叩了叩桌麵,“我這也是閑的,怕你跟你嶽父家、手足又生嫌隙——他不是與裴家幾兄弟、蕭銳、蕭錚都有些交情麽?”

    “那不關我的事。說的我煩了照樣兒辦。”

    簡讓一笑,“那就行。”隨後岔開話題,“午間,崔耀祖請我在醉仙樓用飯,給我送銀子之餘,打聽了幾句我查案的進展。”

    “你有進展?”蕭錯微笑。

    “沒有。”簡讓笑著搖頭,“別說我打心底就不想有進展,就算是真想給他點兒交代都辦不到。你選的那個天氣、那個地方,加上死士無一生還,把韓越霖那等查案高手請出來都查不到什麽。”

    蕭錯隻是一笑。

    用飯到中途,常洛來尋簡讓,有要事,就在樓下等著。

    簡讓喝完一杯酒,匆匆起身,“改日再請你。”又去拿錢袋子。

    “走你的吧。”蕭錯擺手讓他走人。

    “成,下回再找補。”簡讓邁步出門。他並沒隨手帶上房門的好習慣,所在雅間的門大敞大開。

    蕭錯也懶得喚人關門,橫豎自己等會兒也該走了。

    過了片刻,季興楠端著酒杯走進來,麵上掛著淡淡的發涼的笑,“先前聽說侯爺在此,我還不相信。想著這兒是尋常門第才會光顧之地,侯爺怎麽會有這等雅興。”

    蕭錯推開碗筷,看著他,直覺是這人已經有了七分醉意,“有話直說。你們這種人的所謂客套,在我看來都是廢話。”

    季興楠一笑,“兩路人,我明白。”他自顧自落座,“有一事不明,要請教侯爺。”

    蕭錯看著他。他不想再重複一遍“有話直說”。

    幸好,季興楠並沒再囉嗦,直言道:“有不少傳言,都說侯爺當初娶裴大小姐進門,是為報答裴府幫你照顧手足幾年之久的恩情,侯爺怎麽說?”

    “與你有關?”蕭錯語氣淡漠。

    “侯爺不說,那我就暢所欲言。”季興楠道,“我以為,即便傳言屬實,侯爺既然已經娶了裴家女,便該時時處處善待。假如所謂報恩隻是將人娶進門,那又是何苦來?你真不怕被文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蕭錯牽了牽唇,眼神很是不屑。部分文官最讓武官不屑的地方就在這兒:整日裏盯著別人的家事,上到盯著皇後的肚子有沒有可能再傳喜訊,下到盯著尋常命婦有沒有被夫君責難——以求詬病皇上不在意子嗣艱難,詬病別人德行有失治家無方。

    季興楠的神色轉為冷凜:“自然,侯爺是什麽人物,何時在意過別人的說辭?可有一點你別忘了,裴家與你息息相關,你委屈了他們的掌上明珠,他們又是於你有恩情的人,待到日後,能容著你?即便他們不知情,也會有人告知。若實在無心善待,何不早些放手?”

    這就是明打明地威脅了。背後意味的是什麽,太容易猜到。

    言官的詬病詆毀,是他不會在意的。但是,覬覦他的女人,便是他絕不會容著的。

    無心善待、早些放手——眼前這混賬是怎麽得出的這種結論?

    這一番理直氣壯的指責又是因何而起?——關心則亂?那這混賬對阿羽得在意到了什麽份兒上?

    蕭錯目光一沉,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極為平靜、漠然:“自毀前程,何苦。”

    季興楠卻是玩味的一笑,“你敢毀我前程?”

    出身寒微,意味的便是出身最為清白,而且他與裴家幾兄弟和蕭家兄弟二人交好。有恃無恐,情理之中。

    蕭錯唇角上揚,笑得冷酷:“三日後見分曉。這三日,你可以上折子彈劾。若再有一句關乎我家事的言語——死。”語聲停了停,他眼中寒芒四射,“可要賭這一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