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陽佳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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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日子總是相似,一日一日很快就過去。轉眼間時至重陽,新人們入宮也有一月了。
重陽節乃是古來佳節。有登高、賞菊、插茱萸等風俗,亦有敬老之意頭。貴妃玉河自懷孕以來就被拘著,實在是煩悶透了,便央著皇帝大辦一場重陽宴來解悶。皇帝本是好風雅的,又有意彰顯孝心,因此囑咐章婕妤,將重陽宴辦的雅致些。隻是後來太後因身子不適未能趕到,卻是失了原本的意思了。不過不管怎樣,重陽宴還是如期舉行了。
目下的後宮之中,最得寵的乃是金嬪仙兒,皇帝對她恩寵有加,探望不夠便招去伴駕,更將她選秀時所製的金龍腰帶係了好幾回,可謂是榮寵至極。恩寵次些的便是越荷、霍嫵、洛微言與玉河。其中的霍嫵與玉河俱是因為身孕而常得皇帝探望問候,留宿卻是不曾有了。另外薛修媛、鍾嬪、丁修儀也還算得寵。至於其餘人處自然就稀薄多了。不過妃嬪們不論恩寵如何,都受到了邀請。麵對這難得的麵聖機會,除了臥病的蘇貴妃、慧婕妤、顧修容,胎動不適的宜貴嬪與陪著她的薛修媛,妃嬪俱都來了。
這次的重陽宴,時辰倒比平日用哺食還早些,是叫大家盡情取樂的意思。洛微言盡心布置,將重陽宴布置在了上林苑中的一處,又由花匠們精心移植,將個宴席布置在花叢之中,可謂匠心獨運。傲霜的菊花卷著細長的瓣兒,簇擁小小的花|心,開得燦爛而熱烈,浪潮一般。香氣淡淡氤氳開來,令人心曠神怡。
將近開宴的時分,江承光由趙忠福領著來了,才進來,見席上鶯鶯燕燕已經坐滿,不由笑道:“微言,你的好心思!”
章婕妤急忙起身,溫婉而得體地答道:“聖上滿意便好。”
江承光笑著讓她落座,一麵又找到自己的位置:“都別太拘束,貴妃原是讓大家鬆快鬆快的意思。今兒個是家宴,大家都開心才好。”
座下妃嬪自是婉聲應是。
江承光掃一眼坐席,轉向趙忠福道:“重陽糕與菊花酒給太後送去了麽?”
趙忠福忙道:“送去了。因著太後的身子,還特意請太醫看過那糕與酒呢。”
江承光又道:“今日沒能來的妃嬪,也都送一壺菊花酒,一盤重陽糕去。朕是同樂的意思,若是身體有恙也不勉強她們用。”他一頓,輕輕“唔”了一聲,問道:“顧修容今兒沒來?她入宮恁久了,身子怎麽沒見好轉?”
趙忠福恭敬回道:“顧修容身子的確沒見好,本是感染了風寒,誰曉得病的愈發昏沉,隻是還不礙著旁的。”又補充道:“連太後都去瞧過一次呢,隻不過顧修容怕過病氣兒,給推了。”
江承光微微點頭:“倒是個知禮的......也罷。傳旨,顧氏入宮以來臥病良久,朕心甚憐。念其溫順知禮,著晉為芳容,不必謝恩了。”
座下嬪妃俱是先驚後妒。江承光這般作為,無非是擔心顧盼久病不能承寵,遭人輕視,也是給顧盼做臉的意思——皇帝果真純孝,這顧芳容身為太後的侄女,的確是得天獨厚。幸虧她如今病著,不然風頭沒準還要蓋過金嬪去!
而江承光卻不必理會妃嬪裏的暗潮湧動,隻是舉杯笑道:“今日重陽佳節,朕與爾等賞菊賦詩,當真一大快事......”
話還沒說完,玉河已噘嘴道:“聖上欺負人,臣妾等哪會作什麽詩。”又想起這不比私下,自己可是打斷了皇帝說話,不由有些後怕有些竊喜,嬌嬌地看了皇帝一眼。
江承光得了她這一眼,什麽怒氣也沒了。隻含笑道:“哦?小玉不會作詩,朕倒不奇怪,隻是小玉怎麽就替這麽多人說了話呢?難道朕的妃嬪中還找不出才女來?”
玉河臊得臉兒通紅,章婕妤已含笑起身道:“聖上這可真是與嬪妾等小女子為難了,若說才女,唯獨薛修媛稱得上。隻是修媛現下陪著宜貴嬪呢,可分不出身來。至於新妹妹們是否有此才能——恕嬪妾不知。”
江承光撫掌笑道:“微言何必如此謙虛,現放著你不是才女麽?”
微言溫婉道:“女子無才辯是德。嬪妾雖讀了些書,不敢稱才女,更不敢拿來炫耀,以違女德。”
江承光看著她笑,微言原是溫婉沉靜的女子,最是得體不過的。這是他信任喜愛她的緣由,也是他不會盛寵她的緣由。遂道:“罷了,微言要藏拙由她去——隻是單單賞菊也無趣。”
微言笑道:“正要說這一樁呢。嬪妾想著新妹妹們剛入宮,因著李貴妃身子的緣故,不過五日請安一次,相見一次,竟還沒熟悉起來。不如就此機會,妹妹們各展所長,也讓大家熟悉一二。”
江承光大樂:“微言這個主意出得倒是好——隻是難道隻有新人們麽?你就不去?”
微言含笑推了:“嬪妾哪裏好意思與妹妹們爭風頭呢——既然聖上允了,那我們可先說好。隻算作是姐妹間的閨閣之戲,爭高低可以,卻不可傷了和氣。聖上呢便負責出彩頭,出多少端看聖上心意,隻是太少了姐妹們可不依。”
江承光自然應下,又笑道:“雖然微言和朕說了許多話才引到這一樁上來,但想必早已通知要參與的人兒們,布置好了罷?隻單單瞞著朕。”
微言道;“聖上英明,自然如此。”說著望了越荷一眼。又道:“不過提早了一日告知,也算不得準備充分,想必還是有驚喜的。那麽聖上先與嬪妾等共飲一盞酒,金妹妹就該下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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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蘭撇了撇嘴,輕輕扯了扯越荷的衣袖。
“越姐姐你可推了?昨兒章婕妤命人來時我就拒了,咱們是什麽身份——雖然已經——總是嬌貴的金枝玉葉,哪兒能賣藝一般?”
越荷手心冰涼,她緊緊攥住指甲:“昨日便有人來告知你?”
楚懷蘭仍不明就裏:“是啊,越姐姐,難道你那邊沒有——”見越荷麵色,她幾乎要驚叫起來:“那、那怎麽辦?這不是要叫你當眾出醜嗎?”又急急問道,“越姐姐,你可有應急的法子?”
越荷按住她的手:“別急,不是什麽要命的大事——我再想想。”聲音也微微變了。
金黃色的萬壽菊開得絢麗多姿,花叢掩映之中,金仙兒正嫻靜坐在小幾上,她手中拿著的,是一幅已經刺繡了一半的菊花圖。那菊花已經勾勒出大致模樣,隻是還不慎清晰。金仙兒卻不急,隻是低頭安靜做著女紅,靜美成一幅畫。
江承光今日心情似是很不錯,說話總是帶著笑意:“仙兒這是在做什麽?”對著的卻是章婕妤。洛微言溫文道:“哪有這樣的道理?金嬪苦心準備著,倒叫嬪妾一語道破天機?”隻是含笑不說。
他們自管柔聲細語,越荷卻仍是皺著眉聽楚懷蘭說著:“你是說來告訴你的是章婕妤的宮女?找到你時除我之外選擇的才藝都已記下?”
這麽一說楚懷蘭也發覺了不對:“她的宮女和我說你當時不在宮中,過一會兒再去一次——但這也不對呀,若是從近到遠告知,最後一個知道的應該是鍾嬪!為何到我處時其餘人的才藝都已記錄下來了?”她不由抬起頭,章婕妤正含笑望過來,那溫和的一瞥叫楚懷蘭心中一跳。
越荷喃喃道:“肯定會互相避免才藝重複的,章婕妤一向圓滑——不,阿椒,快與我說一遍其餘人選擇的都是些什麽。”
楚懷蘭忙小聲重複著,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此刻努力要回憶起來,雖是秋日卻也急的額上生汗,緊緊握住越荷的雙手迅速流失著熱度,如同置身冰窖。
“別急,”越荷小聲寬慰道,“雖然也許會令聖上不悅,卻不是傷筋動骨的大事。”
楚懷蘭急道:“可是——可是在這裏,聖寵不是大事麽?堂姐是這般與我說的呀。”
越荷一怔,是啊,縱然楚懷蘭如何鄙視“獻藝”,又如何呢?在後宮,所有人間的規矩都是為那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服務的,麵上冠冕堂皇,私底下為了爭寵百計盡出......溫婉如章婕妤,不也安排了“妃嬪獻藝”這等有些出格的事情嗎?然而現在的場合實在不適合想那些,越荷的思緒很快拉回來,隻是皺眉苦思,忽而聽見江承光大笑起來。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可見是滿意至極。江承光望向金仙兒柔美秀麗的身影,麵上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沒想到朕的嬪妃中還有此等藏龍臥虎之人!竟是失傳已久的雙麵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