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賞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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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因這一份惻隱之心,劉病已這才難得開口叫住上官幽朦,之前,劉病已從來都是將上官幽朦歸於霍家,而霍光對於他們夫妻間的阻饒除了讓劉病已不滿,也添了幾分忌憚,一般骨血來自霍家的上官幽朦,自然也成了劉病已提防之人。不過,經許平君入宮後與上官幽朦的相處,劉病已反倒放心了不少,畢竟她未給許平君使過絆子,即便立了許平君為後,上官幽朦也未多說一句。

    人心總是肉長的,況劉病已在民間十八年,從小混混到一方遊俠,也已見過不少難念的經,對於上官幽朦同情之心日益漸盛,況有發妻時不時為這位年輕的太皇太後哀歎一聲,竟也慢慢關心起她。

    上官幽朦聽到兩人的一聲太皇太後,循聲而去,便看到了從避風亭下來的兩人,“陛下與皇後也在此地,倒也湊巧。”上官幽朦淡淡道,卻亦無法令人忽視,她那股子淡淡的愁容。

    劉病已眉峰微蹙,這樣的上官幽朦終是孤獨了些,因而隻能陷於對昭帝的回憶與思念中,若是民間女子,劉病已尚可讓其再嫁良人,奈何一入宮門,這一生便隻能如此。

    “太皇太後,不知成君這些日子可有事?”許平君忽然話鋒一轉,將話題引至霍成君處。

    上官幽朦雖不解,許平君為何突然問起霍成君,卻也如實相答:“郡主在府中想必無甚大事,皇後若有事,我可遣人至霍府相問。”不知目的,也應得從容。

    隻不過上官幽朦一句客氣話,許平君好似當了真,“如此勞煩太皇太後了,平君在宮中甚是乏味,想這宮內宮外,與成君談得來,便想著待她得空了,敘敘舊也好。”實際上,許平君與霍成君有何舊可敘,不過在霍府那三五日的時光,真若敘,上次見麵也該敘完了,隻是這宮中枯燥倒也是真的,終是不如民間那般自在。

    上官幽朦未敢擅自應下,抬眼望向許平君身旁的劉病已,劉病已多少有些介意霍成君這個名字,若是冒然應下,隻怕是給霍成君找麻煩。

    雖然劉病已也不希望霍成君時常往宮中跑,奈何愛妻之意怎忍拒絕,向上官幽朦眨眨眼,示意自己已同意。

    “既如此,明日我便讓人宣郡主入宮,皇後若是在這宮中有何不適之處,尋我便可。”雖說許平君日日至長樂宮向上官幽朦請安,可終歸是長輩與晚輩間的禮數,時日久了,多講些話是自然的,但談不上親近,隻能說不疏離。

    “如此,平君先謝過太皇太後。”許平君蹲身一禮,上官幽朦自是雙手相扶,“太皇太後難得來此,一同賞梅如何?”若是有他們相伴,或許她不會這般孤單。

    上官幽朦看了看不遠處綻放著的白梅,浮上一絲笑意,“你們可知這宮中有一處梅園,那園中紅梅成林,若都盛開,煞是好看,若說賞梅,何不去那邊?”其實,上官幽朦不過是悶了太久,想著出來散散心,誰知遇上了賞梅的兩人。

    劉病已點頭,三人在頌挽的引路之下,往梅園而去,隻不過這條路越走,劉病已越覺得熟悉,及至到那園中,方發現,這不就是上次為躲清靜之地,不過因遇一姑娘,匆匆離開罷了,沒想到,平時不起眼,到這寒冬之時,這靜寂的園子竟是這般美麗。

    園中高高低低的紅梅相映成趣,在肅殺的冬日之中,添了不少生機,紅梅如海卻不豔,若有似無的香氣,透著清寡之意,“這紅梅林確實好,若是一片白梅,也是清爽。”說話間,轉頭看向身旁的許平君,兩人皆露出濃濃笑意。

    至此,上官幽朦心想,那白梅許是這兩人的定情之物,又許是於他們有何特殊之意,不過未曾多問,隻道:“梅花喜陰,那些未涉足偏僻之地,也有幾樹白梅,隻不如此地紅梅這般多。”成片的白色總不及一園紅色來得喜氣,因此,這宮中甚少有一片雪白之園。

    靜靜佇立於紅梅之中,思緒各自飛回以往種種,紅梅不因往事而褪色,依然粲然對著花下人,賞花之人抬頭看著如點綴著笑顏般的花蕊,伸手指觸摸,“又一年花開,這花來年依然。”未盡之語卻是,那人再也回不來,可這隻是第一個年頭……

    “花易凋零事易變”,霍成君看著落於掌心的一瓣梅花,暗暗念叨著,這一年隨著劉弗陵的離世,好多事都飛速地旋轉著,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已有太多已經改變。

    “小姐,太皇太後遣來之人正在大廳候著,老爺請小姐往花廳而去。”丫鬟小跑來告,喚回霍成君花中思緒。

    “我這便過去”,聽聞是上官幽朦派來之人,霍成君自是上心的,自己方才的感慨,更多的就是源自上官幽朦的,自劉弗陵歸天,又經劉賀胡鬧,及至劉病已登基納後,一係列的事情後,上官幽朦越發的寡言了。

    小太監至霍府,自然是為了上官幽朦應承許平君之事,而霍家自是答應的,不過霍顯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坐上皇後之位真是不一樣了,見成君還要驚動長樂宮之人,老爺,您看這許皇後召成君入宮,可會有何目的?”當娘的除了心中的不服外,還有對女兒的擔憂,畢竟許平君在霍府的日子,自己是沒怎麽給她好臉色看,她入宮後,在立後之事上,霍家確實是最大的阻礙,毫無預兆的召見,就怕是一場鴻門宴。

    “母親,太皇太後在宮中,有何可擔憂的,況女兒也不是頭一遭見她,若真要為難自不必等到今日,而且皇後娘娘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母親不必多慮。”相較之下,霍成君倒是輕鬆多了,那些陰謀詭計,壓根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她也隻當是去見個朋友,隻不過這個朋友的地位非同一般罷了。

    第二日,天陰沉沉的,雲壓得特別低,霍成君趕早便入了宮,裏邊身著粉色百褶繡裙,袖口裙邊皆用極精巧的手藝繡著朵朵墨梅,衣裳如同一幅水墨畫,卻也應了這冬日之景,外披銀色毛領披風,蓮步輕移,遠看如同畫中人一般。

    “虧得你大冷天的,起早而來,我本以為,你在午憩後方回過來。”上官幽朦趕忙遞上自己手中的暖爐,又命宮女再取一個,霍成君愛在午間打個盹,而且這天寒地凍的,上官幽朦也真沒想到,她會在用過早膳便進宮,不論如何,這天氣總是早晚更寒些。

    霍成君接過上官幽朦手中的暖爐,“天兒怕會下雨,待大雨滂沱之時打傘而來,倒不如早些過來,也省了那些個手腳。”霍成君說著便隨上官幽朦一同坐下,“聽傳旨的太監說,是皇後娘娘要見我,這又是哪一樁?”霍成君一雙星目中泛著疑惑。

    上官幽朦將昨日之事言說一番,卻見霍成君有幾分閃神,“你怎麽了?”轉眼間,上官幽朦好似又明白她為何而走神,沉默不語。

    “我坐會兒便往椒房殿去,你可與我同去?”霍成君打破了顯得詭異的靜謐。

    “她過會兒定會來請安,你們到時再商量著是在此敘舊還是往椒房殿去。”許平君每日的時間都很有規律,上官幽朦自能算得到。

    正念叨間,許平君已然入內,起先,許平君來時宮女會先稟報上官幽朦,而時日長了,上官幽朦便也免了她的通報,因此,許平君在門外之時,上官幽朦才知曉人已來了。

    霍成君忙起身,福了福身子,“臣女拜見皇後娘娘。”規矩不可廢,況且宮中人多嘴雜,霍成君自不願留人話舌。

    而許平君如同往常般向上官幽朦請安奉茶之後方落座,“我昨日方與太皇太後言,想讓你進宮陪陪我,未曾想,你今日便來了。”而且這一大早的,不僅上官幽朦見到她之時驚奇了一番,也讓許平君甚是意外。

    “閑在府中也無事,承蒙太皇太後與皇後娘娘不棄,得以入宮玩耍。”比起方才與上官幽朦的隨意,此時對於許平君的恭敬,顯得疏離了幾分。

    這份疏離,許平君自也感受得到,“成君,你我還如在府中那般姐妹相稱可好?”許平君在霍成君麵前,從來沒什麽架子,也未在乎什麽尊卑之分。

    “陛下駕到!”未及霍成君回答,便一聽到太監的高唱,劉病已從宣室出來,就往椒房殿去,行至一半,想她此時該在長樂宮,這才尋妻至此。

    對於劉病已這個鮮少至長樂宮之人,也主動到此來,不外乎兩個原因,要麽就是有事找上官幽朦商量,基本上就是想借她太皇太後的名號璽印;要不就是為了他的愛妻,上官幽朦深信,他今日定是為了後者而來,朝中最近很平靜,無需自己的召令。

    “郡主也在此,怪不得梓童隻想呆在這長樂宮了。”劉病已雖笑意盈盈,可心中也有著無限矛盾,目光趁人不注意之時,打量著霍成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