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多番巧遇慰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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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過她,她既願意,我又有何不可,幽朦,你最清楚入宮的女子,此生隻能有一個夫君,而我後宮卻可有佳麗如雲,她都可,我自然應允了。”劉病已笑不達心,甚至透著幾分寒意。
上官幽朦聽著劉病已這一番實言,心中不禁發怵,看到他滿是笑容的俊臉,上官幽朦忽然不知該說什麽,因為此時的劉病已每一句都仿佛真正的帝王一般,內心的擔憂愈發濃重,回宮後,便命人立馬召來霍成君。
“成君,你不是說你不會入宮的嗎,病已問你之時,你為何會點頭?”上官幽朦不清楚霍成君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難道那些事情她從始至終還未放下,“他言,他可後宮美人無數,而你此生隻能他一人,你以為,他是真的想立你為後嗎?”上官幽朦如實相告,這深潭,她不希望霍成君涉入。
“幽朦,我已經應下,豈能反悔。”霍成君似笑非笑,不似以往那般灑脫,“有些是我欠他的,是霍家欠他的,他想如何便隨他吧。”
想勸阻霍成君的何止上官幽朦一人,隻是韓增想見她卻一直不得見,最終尋了上官幽朦,然兩人終不知那兩人心中所思何物,更不明他們各自的打算。
博陸侯大司馬大將軍小女霍氏成君溫婉有禮,德容俱佳,承太皇太後之意,特立其為後,入主椒房殿。一道聖旨,幾人歡喜幾人憂,歡喜之人自是霍顯,當接到這道聖旨時,霍顯一臉得意,甚至覺著毒害許平君之事,乃是自己做得最為漂亮的,終於如願以償,終於所有的部署都實現了自己望女成鳳之心,對宣旨太監的打賞亦是大方不少,遇到如此大方的主,太監自是高高興興回宮複命。
霍光與霍成君卻是笑得很勉強,是夜,霍光迎著月色,叩響了霍成君的房門,站在門外可看到燭光透過窗紗的昏黃影子,他知道,霍成君還未睡,自從霍成君得知許平君之死的真相後,那純真的笑容好像再未見過,霍光心中隱隱有幾分擔憂,而今聖旨已下,她入宮的時日也近了,身邊十八年,哪裏舍得就這樣讓她嫁給了別人,又是在這等情況之下,霍光想過無數個場景,唯獨沒料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兒竟也會為了“家族”二字而委屈嫁人。
想到劉病已以國庫無銀為由拒絕,霍光心中更是為女兒擔憂,憂思未完,霍成君已打開門,“爹爹”,依然是那樣甜美的聲音,卻不似從前那般無憂無慮。
“成君,爹爹一直以為你的婚事不必與政治、家族興衰相聯係,未想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你入宮自己需謹慎行事,那皇宮不如自己家,家中你一句話無人敢不聽,而宮內,所有的榮辱皆來自於陛下一人。”想起劉病已對這樁婚事的態度,霍光真的害怕女兒到宮內會受盡委屈。
“成君,如今有爹爹在,掌握朝中大權,可爹爹年紀大了,難保哪日便撒手西去,你千萬要記得,你能依靠之人隻有陛下,隻有得聖心,你才可讓自己穩立後宮,才能保霍氏平安。”隨著身體每況愈下,霍光不得不為自己百年之後的身後事做好安排,“成君,爹爹從未教過你權謀,但到了後宮,該狠之時莫要心軟。”有很多人,一旦放過,或許死的那人便是你,這樣的爭鬥,霍光叱吒朝野幾十載,自是清楚不過。
“爹爹放心,女兒知道女兒入宮的目的是什麽,陛下不是吃人的老虎,女兒又這般機靈,不會有事的。”霍成君隻知她入宮是為了償還母親犯下的錯,欠下的債,自從得知許平君之事後,霍成君也會時常入宮借口陪上官幽朦,實則每每在出宮之時,會與劉病已“巧遇”,然後勸解一番,願能遣他心中悲涼。
淚光隱隱卻還是寬慰著霍光,霍光眼中蓄上了一層透亮,將霍成君擁入懷內,“成君,霍家安危怕隻係於你身。”想到劉病已以國庫無銀為由,霍光憂心更重,“成君你放心,國庫無銀,爹爹即便散盡霍家家財,也會讓我的成君風光出嫁,不被人看低了。”不論劉病已的心思是什麽,霍光絕不會委屈了霍成君,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紅妝盛家尤是霍光這等地位之人,可霍光也知何謂分寸,即便他願傾盡所有,也要顧及劉病已,畢竟霍成君與霍家日後皆需仰仗他。
“爹爹……”緊咬下唇,極力隱忍著,伏於霍光肩頭,淚水還是沾濕了他的衣袍,霍光寬厚的手掌一下下拍著霍成君的背,安慰著無聲落淚的女兒,好似歲月回到了霍成君幼時一般,他是那個拍著女兒背哄著女兒睡覺的意氣風發之人。
同樣的月色,同樣的深夜,劉病已卻是看著半圓殘月慢慢被夜色吞沒覆蓋,負手而立,“平君,還有三日,你所信之人便要嫁與我,你放心,我不會讓沾著你性命之人善終的,我也不是當初那個劉病已了,會傻傻地相信他們的話,看著你一點點憔悴,一點點放開我的手,卻無能為力。”劉病已的雙眼已被殺妻之恨覆蓋,而這樣的情緒隻能在無人深夜之中放肆地彌漫,第二日,他又要做回那個溫和寬厚的皇帝。
“既是你走前希望的,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霍成君的,但這長定宮隻會有你一個主人!”至少霍光權勢滔天之時,劉病已知道不會讓霍成君難堪,或許他更多的是在等一個時機……
大婚日近,霍成君依然無心顧念那些該準備不該準備的,霍顯卻日益興奮,將霍府裏裏外外布置得喜氣洋洋,生怕旁人不知道一般,整個霍府都是張燈結彩的,而霍府中人也為了小姐大婚而忙碌著,不知情之人,臉上總是洋溢著喜氣,畢竟主人家與下人的命運有時也是緊緊聯係著的,有名望家族的下人走出去都會比旁人高一等,甚至有的主子都得讓著幾分。
與霍府的忙碌相比,後宮都是上官幽朦張羅著,雖然不解霍成君為何會突然之間改變主意,但既然這是她的選擇,上官幽朦便希望她入宮之時是一派喜氣,與封許平君為後之時不同,劉病已這次隻是無動於衷,不是在宣室便是長定宮,對於婚事是不聞不問,上官幽朦知曉他的心思,自也不指望他會安排些什麽,但對於上官幽朦來講,確實如霍顯所言,霍成君入宮,對自己有益無害,所以隨著大婚日近,上官幽朦也不再多想那些想不通之事。
而韓增在久久見不到霍成君之後,心中慢慢被苦澀所占據,其實韓增一直是沉著穩重的,所以他會拒絕霍光的聯姻,可自從那道聖旨宣告天下之時,韓增卻想著如何可以阻止,他多希望霍成君可以反悔,他也相信,隻要霍成君說一個不字,劉病已會求之不得,所以他才一次次被霍成君拒見後,又一次次地往霍府而去,可惜終未能如願,一壇清酒,半躺於屋頂之上,舉起酒壇高高往喉中灌入,冰涼的液體,都說酒能醉人,卻不知,冰涼的液體流過喉頭時,酒量本就好的韓增卻是更加清醒了,仰頭看著一日比一日圓的月亮,韓增心中五味雜陳。
劉病已與霍成君最相像之地便是兩個主角,好似看著別人大婚一般,依舊如往日般安靜,隻是不同的是,霍成君內心還隱隱帶著幾分期盼,起身,從櫃中取出一副畫像,正是那日上官幽朦至霍府瞥到一角後,霍成君匆忙收起的“采荷圖”。
霍成君將畫卷慢慢鋪開於桌案之上,慢慢地,一個背影呈現於畫卷之上,這背影正在那一池碧荷旁,目光漸漸被這身影吸引,“我本想將一切都隨畫收起,誰知造化弄人,最後我竟要嫁與你,明知你不願,卻還勉強為之……”纖細的手指一點點覆上畫中人,一滴淚落於手指,又隨著指間縫隙透濕了丹青,將墨跡暈染散開,不理已換了模樣的筆墨丹青,依舊合攏置於原處,恍若她從未取出這畫一般,推開門,終於換上了那一臉燦爛,稚嫩的臉龐卻已褪去了稚嫩的氣息,看著因自己大婚許久未這般熱鬧的霍府,看著四處一片喜慶的紅色的霍府,霍成君嘴角翹得更高,明眸中卻添了幾抹難以言明之色,或許這便是成長。
而一個與這份喜氣格格不入的女子赫然出現在霍府門前,令守門之人滿是驚訝,沒想到她在此時來了,可對於她,守門之人也不知該不該將人放入府內,於是心中犯起了嘀咕,遲遲未有動作。
“既沒了主意,可去問問八小姐可願見我。”她一身茶白襦裙,倒比這兩守門之人淡然許多。
隻是這一身裝扮與門前的紅色燈籠形成鮮明對比,不免讓守門之人多看了幾眼,好歹也穿得與這份喜氣相符些,這模樣,若換了別人,定然在出現的那一刻就已被人遠遠轟離霍府,可既是她,也隻能如她所言,前去向小姐稟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