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大震父女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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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病已帶著眼中泛著的悲傷看向霍成君,“待天下一統之時,吾便攜你看看我們大漢的河山!”雄心壯誌逐漸將眼中的悲哀取代,他是一個帝王,他有他責任與使命,也有他自己的抱負與理想,透過遼闊的太液池,仿若看到了他日更為遼闊的疆土。
“陛下可不許逗著成君玩,更不許在那一日將成君拋下了。”如花笑顏帶著幾分撒嬌之意,於她而言,這是劉病已對自己的一個承諾,所以她格外重視,
“你越發大膽了,還敢命令吾了?吾既答應你了,自會做到。”劉病已此時或許已經忘了與霍家的恩恩怨怨,他隻知眼前這女子自己不忍傷害,更不想她眼中的期望落空,“皇後當真未曾與吾相遇過?”那雙眸子越是細看越是覺得熟悉,可卻總是在尋找蹤跡之時斷了線。
霍成君猶疑後,隻道:“天下人這般多,或許曾與陛下擦肩,不過成君無甚印象,亦或是忘了。”一句忘了是掩蓋許多事的最好理由,劉病已也就不再細問。
泛黃的竹簡鋪於案牘之上,手中的朱筆遲遲未落下,忽然將筆擱置一旁,推窗遙望,花香透過暖風襲來,給午後添了一抹慵懶,劉病已打了個哈欠,心緒隨風徜徉,他很想親自問問霍成君對許平君之事究竟知不知情,那張單純的臉龐,無害的眼神,劉病已多希望這一切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希望她欺瞞自己,一次次問她是否是那個曾經熟悉之人,或許是想給自己找一個接受她的理由,可她一次次的否認,劉病已知道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空想罷了,世上何來這等巧事。
劉病已合上窗,從卷起的畫卷中抽出一軸畫,將竹簡移至一旁,輕輕鋪開畫卷,雪中許平君滿足的笑容映入眼簾,望著畫上的愛妻,劉病已眸中閃爍著溫柔,靜靜凝望,這是在許平君離世後,劉病已將自己封閉之時所畫,原來她的模樣早已印刻於自己心間,以至於提筆便是她的模樣,他多想將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畫下來,供自己懷念,可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個能將這一切描摹下來之人,更不能沉浸於這濃重的哀傷之中。
“平君,那為你折梅之人已在吾身邊,可吾卻不知該如何待她”,那顆看多了事故的心,除了共患難的許平君,早已不知還有什麽可以相信,也怕自己的一片真心最後被刺傷。
“陛下,霍大將軍與龍額侯、邴大夫、張大人、魏相求見!”太監在門外響起尖細的聲音。
劉病已緩緩收起案上畫像,放置一旁,“宣!”語罷,坐於案前,收起方才那神情,換上了他作為一個君王的嚴肅與寬厚仁慈,靜待幾人入內,這五人一同前來隻覺不會有什麽好事,先不說別的,就韓增對於朝堂之上的事從來是能不過問就不過問,這會兒連他都驚動了,會是何等要事?
五人入得宣室,皆是憂心忡忡,一臉急色,“臣啟陛下,山東急報,四月十九,四十九郡、國同日地震,且有山崩,毀壞城郭、家室難以數計,死亡六千餘人,位於北海、琅琊兩郡的太祖、太宗廟亦破損嚴重。”這一次的地震這般嚴重,著實驚到了朝中一幹大臣。
劉病已臉色瞬間一黑,同時也帶著震驚,自己登基不過三年,卻發生了這樣大的地震,太祖、太廟遭毀,死亡人數又如此之多,傷者數量隻會更多,這等大地震鮮有,劉病已的雙眉頓時擰在一處,厲聲道,“傳吾旨意,命丞相、禦史大夫、列侯與中二千石官員向博學精通學術之人征詢商議破災之法,毋有所諱;令三輔、太常、內郡國各舉賢良方正之才一人。”
“擬旨,今天下大震,乃上天予吾之警示,無關他人,現開倉放糧賑災,同時大赦天下,以緩解災情!”劉病已當即鎮定從容的幾道旨意,使得霍光與邴吉、張安世幾個老臣心下一安,陛下已非當時的陛下,三年的時間,他已成長為一位合格的帝王,心中亦是欣慰萬分。
“少卿,我這把老骨頭,也可麵見兩位先帝了。”走出宣室的那一刻,隻覺身上的重擔卸了一半,而他的使命似乎也要完成了,抬頭看明朗的天空,終是一代換一代,他也該慢慢退出這政治舞台了,陛下定然會慢慢掌握大權。
“子孟,我們都老嘍!”一聲感慨,卻帶著喜氣,一個王朝,不可能靠幾個老臣維持,最終還是需要一個明君,而在他們眼中,劉病已已是大漢的明主,這一聲歎,為的是大漢朝。
霍光唇角勾揚,“陛下既已下旨,賑災之事你我還需查著些,莫讓人在此時鑽了空子。”霍光終究是霍光,明白官場上那些肮髒,尤是在田延年之事後,更是謹慎了幾分,此時不論是何人,敢在這事兒上貪,定然重罰不饒;更甚的是,若監察不力,隻怕會激起民憤,那時隻會更加棘手,其實每一次的災難,更是考驗人的時候。
念及此,霍光不禁想到了尚在宮中不知情的霍成君,“你們先回去,我尚有事與陛下言。”畢竟是後宮,如今後宮人也多,霍光想見女兒,怎麽也得向劉病已請示,便又轉身回至宣室門前,求見劉病已。
“大將軍還有何事?”劉病已收起疾書的筆,看向立於麵前微僂的霍光。
“陛下,臣可否見見皇後娘娘?”
“大將軍可自由出入禁宮,與皇後乃是父女,是吾思慮不周,你們父女許久未見,吾自當允許。”劉病已此時一心在賑災之事上,哪有心思理會霍光父女見麵之事,加之,人家父親想念女兒,也是人之常情,豈有阻止之理,何況這人還是霍光。
霍光謝恩之後,便由太監帶著往椒房殿而去,霍成君聽聞是父親來此,急忙是正殿相見,但見月餘不見的父親,好似又蒼老了幾分,銀絲更是添了好幾縷,見霍光欲給自己行禮,帶著一絲哽咽,連忙上前扶將,“女兒豈能受父親這一禮,父親快坐,雲嶺奉茶。”將霍光扶至主位坐下,自己方在一旁坐下。
“成君,為父此來是有幾句話要與你言,為父聽聞你在宮中甚是奢華,往日倒也無可厚非,隻是昨日天下大震,你也該收斂著些,這宮中繁華之物能蓋則蓋之,你今身為皇後,自該與陛下同擔此事,陛下已命人擬旨,隻道一切皆是他之過,陛下所做何事,女兒也該與他一同,如此方能長久啊。”霍光隻道一場災難最可見人心,劉病已與許平君感情如此之深,不就是入宮前一同過的貧苦日子中得來的,他也希望這一場地震可以是撮合霍成君與劉病已的一個契機,即便不成,也不能讓霍成君在此時惹得劉病已不滿,若如此,隻怕後患無窮,如此才特意入宮囑咐一番。
“爹爹放心,女兒已知曉此事,定有分寸,隻是母親那邊還需爹爹多多費心些。”霍成君擔心的卻是霍顯在此時鬧什麽幺蛾子。
“你母親我自會安排,你可放心,成君啊,爹爹不知能護著你到幾時,因此,這宮中一切,你自當留心,尤是陛下,君心難測,往後,你的命運全在他手上,本來,你即便入宮了,為父也不必這般憂心,再如何,有我功績在,陛下不敢對你如何,可你母親所做之事,為父也已回天乏術……”霍光眼中是深深的無奈,本來一切都已安排好,可霍顯那一招險棋,卻是將滿盤皆打亂,念及此,霍光憂慮更重,不禁咳了幾聲。
霍成君忙拿過一旁的茶,遞於霍光麵前,“爹爹先緩緩,莫要太過焦心,事已如此,女兒在宮中自會小心,爹爹可安心。”霍成君一手順著霍光的背,為他順氣,眼中泛酸,他終是老了。
“朝中賑災之事尚未完,爹爹還需前去查看,便不在此多耽擱,成君,爹爹的話,你切記!”霍光不知這一麵之後,還能見她幾次,終究她已是劉病已的妻,是大漢的皇後,不再是府中那個小丫頭,自己想見之時,隻需敲個門便可,現自己大權在握,與霍成君見麵越發要小心,以防有心之人再給霍家冠上一個父女謀權的罪名,於霍光而言,行的端,又有這把資曆自是不怕,隻可惜他已是風燭殘年,日後害的隻會是霍成君,這個他寵愛了半生之人。
霍成君將霍光送至椒房殿外,便被霍光阻止,一瞬間雙手保持著攙扶霍光的模樣,看著他一步一步,沉穩卻緩慢的步伐往前行,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經意間,將曾經他離開自己院子時那闊步昂揚的姿態重疊,紅彤彤的眼蓄滿了淚水,卻在仰頭之後,生生為未讓它落下。
霍光之所以不讓霍成君相送至宮外,隻因自己尚有其他地方要去,而他不想讓霍成君知道,不想讓霍成君顧慮太多,她隻要做她的皇後,其他的道路,霍光會竭盡所能,為她將道路鋪平,想到這些,霍光染上皺紋的眼角也咧開了笑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