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琵琶女一曲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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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去之事隨著他們的死亡而落幕 有拍手叫好,也有唏噓感歎的,最後終究化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時間久了,便也不會有人過多談論,一波過去,便是慢慢平息的湖麵。
隻不過韓增心中的疑雲卻仍是未解,回長安之後,正好那日落音軒抱琵琶彈曲之人帶著一個小廝在侯府外等候。
“敢問小哥,龍額侯可在府中,我家姑娘上回冒犯了侯爺,特來賠不是,還請小哥勞煩通報一聲。”姑娘坐於軟轎之中,小廝上前與侯府守門之人打交道,與其甚是謙卑。
龍額侯府守門之人,望了望那頂姑娘的轎子,“如此,你們先在此等候,我前去稟告侯爺。”除了霍成君還沒有哪個女子這般來尋過韓增,又聽聞兩人有所交集,下人自然也極為重視。
韓增聽下人之語,尚不解是何人,擰了擰眉心,“讓他們進來吧。”韓增早已忘了落音軒之事,又哪還會惦記著何人曾冒犯過自己,不過出於好奇,還是讓人入了侯府,況韓增倒也不怕是什麽心懷不善之人,他堂堂已男子漢,若是被一女子算計了,傳出去也是笑話了。
“見過侯爺”,女子抱琵琶而入,紅衣卻不顯妖媚,與衣裳同樣深淺的薄紗遮住半個臉龐,蹲身淺淺施了一禮,聲音輕柔悅耳。
那麵龐韓增認不出來,可透過這聲音與手抱琵琶的姿態,韓增卻能一瞬記起,就是那日在落音軒,讓自己敗興而歸之人,勾起薄唇,“聽我府中人講,姑娘是來賠禮的,可韓某人記得,那日我離去之時,姑娘可絲毫不覺有錯,今日又何來賠禮之說?況姑娘該知曉我想聽得的是何消息,若非我想要的,這禮姑娘還是收回罷。”
“那日是琵琶冒犯了,還請侯爺海涵,可琵琶記得侯爺曾說隻要琵琶願意便可至侯府尋侯爺……”說話間沒有歉疚之意,反倒是多了幾分冷冽的笑,讓韓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姑娘叫琵琶?”見她點頭後道,“琵琶姑娘好本事,韓某人未言居於何處,卻還是讓姑娘尋到了。”那一日韓增未透露自己是何人,卻不想這人還是尋來了,如此想來定是打探過一番的,她如此做目的又是何在,謹慎的韓增自是不能不深思的。
看到韓增打探與防備的目光,琵琶隻是淡淡道,“長安城韓姓之人並不多,這些人中敢打探霍府之事的,除了侯爺您,可還有第二人,小女便想著試試,倒還真準了。”其實,以韓增的名氣,想打探到他並不難,而且能在落音軒專門有個廂房備著的,也隻有那等非富即貴之人,他那日又是那等無畏,舉手投足間的風範,更是好辨認了幾分。
“姑娘這是願意如韓某人之意了,如此便去內堂吧。”韓增不管那女子是否跟上來,隻自顧自往內堂而去,也希望自己心中的謎團可以在她的歌謠之中尋得一些答案,廣川回來後,韓增越發覺得霍成君突然答應入宮,且任何勸都不聽,太過奇怪。
女子未有任何猶豫,便尾隨著韓增一同往內堂而去,隻是麵紗下的嘴唇卻是抿了抿。
皇宮之中淳於衍也總算在霍顯的安排下入宮了,至椒房殿之時,恰逢劉病已也在,帶著幾分惶恐行禮之後,盡管劉病已此時慈眉善目,但淳於衍依舊心虛與害怕,畢竟身上背著一樁人命案子,又是那等人物的人命案,自己又差點因這樁案子而喪命,淳於衍豈能在他的注視之下安心。
知曉前因後果的霍成君,見到淳於衍與劉病已碰麵之時,也不免忐忑,連忙打斷了這顯得尤為漫長的沉默,“陛下,這淳於衍……”
霍成君還未將吞吞吐吐的話講完,劉病已便抬手打斷了,“人既來了,便好好伺候皇後。”對於淳於衍,劉病已毫不掩飾眼中的冷漠。
淳於衍不禁在這大熱天打了個寒顫,霍成君亦感受到劉病已眼中的冷冽,卻又覺得納悶,他明明不知道許平君的死因,卻為何會對淳於衍這般態度,疑惑的眼神望向劉病已,想問卻又不敢問,霍成君寧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劉病已什麽都不知道,如此便還可享受他的寵溺與溫柔。
或許是感受到霍成君眼中的疑惑,劉病已拾起了霍成君放在一旁的手,換成了那一臉暖暖的柔情,“成君,淳於衍既來了,便讓她好好替你調養調養身子,她先前也為平君醫治過,隻是吾希望,莫要讓霍皇後也在你的調養之下出現什麽意外!”至最後一句話時,劉病已周身的寒氣又迎麵而來。
劉病已這番話卻是真心的,在許平君之後,難得遇上一個與她完全不同的霍成君,也讓自己那顆塵封的心再次被喚醒,廣川之行後,劉病已更不想再一次嚐試失去的痛苦。
淳於衍至椒房殿不一會兒,劉病已便因朝事而離開了,而真正來到的卻是披香殿,懷有身孕的戎婕妤,劉病已回來後還是頭一回主動來見她,戎婕妤自是十分高興,忙迎了出來。
霍顯一樁心事如意,自也是麵帶喜色,加之看到劉病已對霍成君的寵愛,那股氣焰又升了不少,不過知霍光不喜,在霍光於府中之時卻是收斂了不少。
而邴吉與上官幽朦得知淳於衍入宮後,皆是一陣心驚,照理講,該讓淳於衍這個人遠離劉病已的目光,可她卻偏偏離劉病已越來越近,這無疑於在兩人已經平靜的心中,扔下了一顆石子,蕩起無數漣漪。
邴吉得知後,連忙至霍府尋霍光,隻想問問他究竟知不知情。
“子孟,你真是病糊塗了,不論陛下是否會察覺,這麽個大活人,如今又在椒房殿,你以為陛下不會想起些往事嗎?陛下那段時日的情景,你總還記得,萬一又是那般,你這不是反害了成君?”邴吉知曉霍光也同意此事時,急得直跺腳,卻又惦記著劉病已打的是什麽主意,畢竟這也是他自己所同意的。
“那時那般悲痛陛下都過來了,而今豈還會越活越回去?少卿,你看陛下對廣川王的處置,說明他還是心存仁義,我想,隻要成君不出岔子,那事也該過去了吧。”對於霍成君,霍光卻是放心的,他會放任淳於衍入宮的原因,也是因太了解霍顯,怕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而相反同意了,有霍成君在宮中盯著,出亂子的機會也不大。
“但願如你所願……”人已入宮,邴吉也不好再說什麽,加之霍光有他自己的思量,這事歸根結底也算是他們的家事,自己也隻能提醒一番,一直插手總是不行的。
上官幽朦卻沒有如邴吉這般直接衝入椒房殿,而是叫來了一旁的頌挽,“頌挽,這淳於衍入宮,你是如何看的?”
“這定是那霍夫人之意,戎氏有了身孕,從美人升至婕妤,從掖庭搬至披香殿,而霍皇後蒙陛下顓房之寵,卻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自是急了。”頌挽帶著幾分冷笑,對於霍顯她從來都是不屑的。
“我對她尚未有這般敵意,也不知你何來這麽大的意見?”上官幽朦無奈搖了搖頭,頌挽對霍顯的態度,她一直是知道的,不過感歎一句,也就不再多往別的方麵想,“我們去椒房殿看看。”說來說去還是放心不下霍成君,而有些事上官幽朦也覺有必要提醒一下霍成君,尤其是劉奭那日的童言無忌。
霍成君心有憂慮,然沒有這些人想得這般深,卻也如霍光所言,還是提防著淳於衍,看著她目光四望,便收起了良馴的麵容,“我母親對你可有什麽囑咐?”知道霍顯那日的用意,霍成君也不得不多留個心眼,畢竟這個淳於衍是母親的心腹。
“夫人教臣婦好好伺候皇後您。”諂媚奉承的模樣,堆滿笑意,彎著身子,望向霍成君。
“若是如此便好,這椒房殿我再不許有肮髒之事出現,這後宮我也不許任何人耍什麽手段,尤是陛下的骨血,我知你之事,他們若是出了什麽事,我第一個追究的便是你,不論母親與你說什麽,你該清楚,入了椒房殿,便該以我之命而從之。”一番提點,霍成君可謂是給她敲了個警鍾,隻是而後想來,不覺好笑。
淳於衍是個識時務,聽霍成君此言,自然點頭應下,況霍顯教她所做之事,她這等撿了一條命回來的,也不敢再做第二次,而且霍光已是江河日下,再出事,誰知還能否保住自己,也更怕因為這一遭事,將先前的也牽扯出來。
霍成君見淳於衍答應,也料定她不會有這膽子再犯第二次,也就安了心,隨淳於衍留於殿中,當然也暗中吩咐雲瑟多留意著些她的動靜。
琵琶與韓增重新回至前廳時,她便已欲告辭,卻聽韓增問道:“姑娘何以琵琶為名?”
“小女子以琵琶為生,沒了這琵琶也不知該往何處,琵琶既是我的命,以它為名有何不可?”她終於翹了翹唇角,而後轉身離去。
韓增不過笑笑,那一曲妙音,他更多的是在斟酌詞中之意,而尤為吸引他的便是那一句,“良人忽去帝心傷,霍家有女終如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