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君至殿前轉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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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增深思曲中意,一夜寂靜無語,唯有那清風冷酒相伴;而椒房殿也再次紅燭孤影待冷夜。
“主子,早些歇下,陛下在披香殿,想是不會來了。”雲瑟看著霍成君房中的燈尚亮著,也知劉病已今夜不在,便知她是為何了,推門而入時,果真還坐於窗前,不免出言相勸。
霍成君轉頭,便讓雲瑟坐下,“我知他不會來了,隻是也睡不著,雲瑟,不知為何,我總覺心下難安,這椒房殿真會屬於我嗎?”當劉病已以冷漠對待淳於衍時,霍成君就覺心虛,其實今夜他不在反倒是好,否則也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麽。
“何苦自尋煩憂呢,你入宮不是想讓他忘了那些傷心事嗎?而今,他已然不同我們方進來之時,既然他能改變,便說明那些往事他也會有一日放下的,可是你,當真不願再拾起過往?”雲瑟坐於霍成君身旁,沒有旁人的時候,她們之間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這在霍府之時就是如此。
霍成君搖了搖頭,起身至窗前,望著窗外夏花在夜色中投下的影子,“何必呢?雲瑟,他當真會忘掉過往嗎?其實我隻是想他好好的便好,也無多求,後宮之中那些閑言我也不是沒有聽聞,他可又會放在心上?”霍成君眼中浮現的迷茫,從未在劉病已麵前展現過,多少人說著她霍成君覬覦這個位置有多久,多少人評論著她霍成君不過是趁虛而入之人,可這些霍成君在人前卻置若罔聞,寧願裝聾作啞,也不想多追究什麽。
“那些話,自有時間來證明,我知你便可,他若也如你這般,定也會如我這樣信你的。”雲瑟盡是安慰之語,可內心也期望著有這樣一天,更慶幸自己還是回到了霍成君的身邊,在這深宮之中,在這繁星更顯寂寞的夜,還有一個自己可以聽著她心底之語,非是雲瑟高看了自己,而是沒有她,霍成君隻會將這些壓於心中,雲嶺雖是可信之人,終歸年紀尚小,不懂這許多,在霍成君身邊的日子也淺,猜不出她心中的那些顧慮。
“還記得四年前的夏夜,雲屏羅扇撲流螢,還將我取笑了一番;今時卻已無了那等閑心。”合上窗,轉身至銅鏡前,容顏依舊,眼眸中的那些景物已是不同,“雲瑟,那淳於衍可有何可疑行跡,千萬不能再讓母親為我犯險了。”
“她倒安分,有你那番警告,哪還敢有什麽動作,有老爺在,夫人自不會過了。”話雖如此,可雲瑟心中卻不認為,霍顯會隻有這一招,走至今天這一步,全因霍顯起,對於霍顯,雲瑟也隻能道一個貪字,卻未與霍成君言。
披香殿,戎婕妤難得聽到他的關懷之語,心中已蕩開了花,嬌羞模樣,輕輕應對;她清楚劉病已的目的,不過仍舊有那麽幾分得意,輕撫已有生命的肚子時,笑容蕩漾,這個孩子將會是她翻本的好機會,而霍成君遲早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如以往。
“你若有得閑,多陪陪奭兒,這孩子自平君走後,便甚少與人說話,也不知是何人對他說了些什麽,竟以為平君是因成君而離開的。”這才是上官幽朦最為憂心的,見到劉病已,也就不隱晦了,畢竟劉奭乃是他的嫡長子,而霍成君如今是大漢皇後,這兩人之間若有些什麽疙瘩,日後還不知會生出什麽事。
“真與成君沒有一點關係嗎?”劉病已薄唇微扯,深邃的眸子似能將一切看透,“不過奭兒小小年紀不該理會這些事情。”
劉病已直看得上官幽朦有幾分發虛,“病已,你與成君該不會有何誤解,成君她就是……她不過有幾分孩子心性,若是與你鬧脾氣了,我讓她與你認錯便是了”,話到嘴邊,上官幽朦略一猶豫,還是說出了另一番意思,“病已,你可知我有時竟羨慕你們還有人可耍性子,你登基也有四年了,他走了便有四年餘……”當看到他們成雙成對之時,上官幽朦便會憶起曾與劉弗陵鬧騰的日子,椒房殿人事更換,可曾也是她與劉弗陵的恩愛之所,而今長樂宮不過剩下自己冷冷清清罷了。
“我如今的情形你也體會過,莫有一日讓自己悔了,不論如何,成君的心思沒有那些彎彎繞繞。”上官幽朦能做的也隻有盡力撮合兩人,劉病已的那一句話,上官幽朦知道不會是空穴來風,隻不過既然都未揭開,便一直如此也未不可。
上官幽朦之語總能在有意無意間觸動劉病已,她年紀比劉病已小,可每一樁每一件,都如同過來人,如同曆經了滄海之人,沉澱著她的經驗與好心囑咐,“我與成君能有何誤解的,她入宮雖不到半年,可一個人的性子也未必那般難以捉摸,她為人如何我還是有幾分清楚的,幽朦,我若當真想對成君如何,早在廣川之時便有了理由。”半年不到的時間,雖然霍成君的眼中不再是曾經那樣如同一汪淨水無波,可卻也算得上後宮鮮有的有性子之人,況那幾分若有似無的熟悉感,劉病已已然割舍不下。
因淳於衍時常入宮照料霍成君,霍顯對於宮中之事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自也時不時已探望霍成君為由而入宮,每次講的,不過是讓霍成君多留心些,不要讓人鑽了空子,她隻告訴霍成君後宮有多少險惡,那戎婕妤與她腹中的孩子是如何留不得的,苦口婆心,不過是希望霍成君可以同意淳於衍向戎婕妤下手,霍顯明白,霍成君才是這後宮之主,如若她處處阻攔,最後也隻會讓計劃敗露,到時得不償失,指不定還連累了霍成君,因此在得知霍成君對淳於衍的警告後,便知勸服不了女兒,就不能輕易動手,這才常常進宮,隻希望在來得及之時,能讓霍成君狠下心。
而霍成君卻如同鐵了心一般,任憑霍顯說什麽也是無動於衷,從碧葉連天,荷花正盛,至七月荷葉漸疏,花到尾聲,霍成君依然沒有任何動搖之意,隻由得霍顯空捉急。
劉病已依然會時不時至披香殿,但大多時間依然還是留戀於椒房殿,因上官幽朦的提醒,也時常會帶著劉奭至椒房殿與霍成君多多接觸,而這當中,霍顯也會偶爾遇到在椒房殿的劉奭,對劉奭雖是慈眉善目,可任誰都看得出不達眼底的笑意。
宮中是最藏不住事的,對於劉病已近來拉近霍成君與劉奭之間關係的事,戎婕妤自然也有耳聞,不過嗤笑一聲,卻也在懷有身孕後難得往椒房殿請安一遭。
“聽聞大皇子近些日子與皇後您倒是親近了些,隻可惜也不知他若知曉了生母緣何不在身邊會如何?”戎婕妤笑得諷刺,看到劉病已如此盡心拉近霍成君與劉奭時,心裏總有幾分畏懼,一直以為,自己有了孩子,便是占了上風,隻要腹中是個男孩,便不必再費心思,加之霍光年老,終有一日霍成君將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在戎婕妤心中,霍成君能入宮,靠的完全是霍光在朝中的勢力,與霍顯的手段,隻要霍家失勢,霍成君便再無回天之力,未曾想,劉病已不僅連齋戒帶著她,回來後更是有了讓劉奭與霍成君多熟悉熟悉的念頭,這便是危險的信號,在後宮之中,戎婕妤這樣的敏感還是有的。
“會如何,乃是本宮的事,與婕妤關係不大,而今婕妤該想的是,如何好好護著府中孩子,莫讓陛下空歡喜一場。”逆來順受這種事情,霍成君在心情好的時候或許還可以忍受,但近幾日對於戎婕妤與劉病已見麵的次數,與劉病已留於披香殿的次數增多,本就心中煩悶,這幾句話無異於自討沒趣。
結果自是戎婕妤敗興而去,隻是好巧不巧,出門沒幾步恰逢往椒房殿而來的劉病已,戎婕妤一見劉病已便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立刻通紅了眼睛,向劉病已問安後,低著頭,似乎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看得劉病已眉微皺。
人是從椒房殿出來的,又是這副模樣,若說與椒房殿無關,想必也沒人會相信的,可戎婕妤偏偏在劉病已詢問之時,道“皇後娘娘未說什麽,妾身先皇後娘娘入宮,她又位高於妾身,理該禮讓的。”這倒分明是欲蓋彌彰,反是引來了劉病已的注意。
“皇後說了什麽?”
戎婕妤轉頭望了望不遠處的椒房殿,欲語還休。
劉病已自是懂她的意思,看了看正前方“椒房殿”三個大字,收回目光落在戎婕妤之上,“吾隨你至披香殿再言吧。”言罷已轉身往披香殿的方向而去,戎婕妤漸漸漫上了一陣笑意,回頭望了望椒房殿,便隨著劉病已的腳步前往。
劉病已不過幾步之遙,便知椒房殿內,而守於椒房殿門口之人,雖然聽不清他們之間的言語,卻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不就是陛下見到戎婕妤心喜,以至於人都到了門口,還是隨著戎婕妤一同離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