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路經蘭林留隻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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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八月不僅有韓增帶兵出長安,也有劉病已漢宮添新人,一排排女子,一個個靚麗的身影,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喚起一些記憶,張筠柔就是這樣入的宮,就是這樣在自己的促成下與劉病已上演了一出就別重逢的戲碼,這三年回首如白駒過隙,一步步走來卻又這樣清晰。
回宮後的劉病已與霍成君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那日在山頂的事,也依然如往常一樣談笑下棋,秋風下,碧草漸成枯黃,都說秋日有一抹無端的悲涼,孩提年幼卻不知,霍成君看著劉奭擺弄著古琴玉笛,悅耳的聲音從中橫逸而出。
“我已經答應陛下撫養奭兒,奭兒這孩子平常甚少與外人說什麽,小小年紀,就喜歡音律,不過你別看他才七歲,搗弄起來還真是有模有樣的,可是個好苗子。”霍成君看著劉奭滿心歡喜,醉於器樂,心中亦感慨,這若是個平常王侯的孩子,指不定在這上邊能有些造詣,可在這帝王之家,注定無法讓他潛心於這些東西,不免有幾分歎息。
“這樣的好苗子,正好跟著你了,我還真怕你想不通,看來病已的話終究是比我這苦口婆心的好使。”上官幽朦淡淡一笑,親人一個個逝去,還剩下需要她牽掛的也就是霍成君了,她若能與劉病已好好的,自己倒真可以在長樂宮安享晚年了。
“韓增又往邊境進擊匈奴而去了,也不知何時能回來了。”說不擔心是假的,戰場之上有多少難以預測之事,誰知道又會發生多少意外,即便這一仗勝算甚大,總也免不了牽掛,上官幽朦與韓增如同霍成君一般,都將他當做了自家兄弟。
霍成君抬頭看了看天空,“他本就是該馳騁沙場之人,在這朝中如何閑得住,去了也好,如今朝廷局勢不知會如何變幻,他不在,也免得卷入了那些無謂的紛爭之中。”短短幾個月,劉病已頻繁的詔令與任命頒布,用意自不簡單,這時候能獨善其身已是不錯,“侯府中隻有琵琶一人,想來也是無趣,不如改日讓琵琶入宮,奭兒這般喜歡音律,正好也可讓琵琶教習教習。”霍成君的眼睛看著前邊默不作聲的劉奭,好似這幾月,劉奭越發不愛說話了。
“這事你得與病已商量商量,奭兒的師傅哪是咱們一兩句話便可定下的,別的我倒不怕,畢竟琵琶的出身在那邊,難免你一片好心反遭人詬病。”到如今,上官幽朦想的也無非是保全二字,曾經她以為可以毫無私心,可漸漸地就發現,根本做不到,她要做的就是盡量保全娘家人,好使自己有個依靠,好讓她在這後宮有幾分說話的地兒,就如眼下霍成君是皇後,無論霍家怎麽變化,隻有霍成君在位一日,就有她上官幽朦可在後宮說話的一日;可倘若換了別人,先別說對待自己如何,這說話的分量總是下降了幾分,上官幽朦不過是昭帝的皇後,與劉病已毫無血緣關係,這當中自然又有區別了。
“我明白,我也不會讓琵琶當奭兒的師傅,不過是琵琶有空之時多陪陪奭兒,眼下奭兒身邊隻有眉尹,眉尹存的心思你我都知道,我若真要撫養奭兒,總是希望母子齊心的,這事我自會與陛下商量的。”既然是要將人歸到自己的名下,又豈能心不歸,否則忙活半天,指不定是在給別人作嫁衣裳。
霍成君看著劉奭間,上官幽朦卻注意到了始終守在劉奭身邊,且時不時往霍成君與上官幽朦這兒瞧幾眼,擺明了一臉的防備,“成君,眉尹你要如何處置,我總覺著讓她留在奭兒身邊不是件什麽好事。”以前上官幽朦與霍光存著一樣的心思,以為隻要霍成君生下了皇子,定然會成為皇太子,如此眉尹在劉奭身邊說了什麽也無所謂;可如今卻不一樣,十有八 九劉奭會成為太子,這樣一來,眉尹對劉奭的影響就不僅僅是私人恩怨,更是牽涉了整個霍家。
霍成君回過神,“幽朦,眉尹我不能動,平君走後,眉尹照看奭兒最多,奭兒也與眉尹最要好,這時,我若將眉尹調走,指不定出什麽亂子,說白了,眉尹就是怕我對奭兒做什麽,我既然不會加害奭兒,又何必給自己找事。”
“這倒也是,你提起這事,我倒想起,雲屏不得不防。”雲屏是霍顯想盡法子送到霍成君身邊的人,誰都明白裏邊定然有什麽,但又沒有什麽證據可以將人調離的,就如同一個一點便會著的火把一樣,留在身邊,終歸不是個事。
“正因如此,我才與陛下說,仍讓奭兒留在長樂宮,免得生出什麽事。”霍成君也隻能盡可能地預防著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韓增離開了長安,除了龍額候府寂靜些,也沒有別的變化,霍成君的日子本也平靜,隻是琵琶入宮時,不經意間提到了去街上買胭脂水粉時,看到了範明友在酒肆,似還有些醉意,倒讓霍成君起了憂心;範明友與其他幾人不同,也因能征善戰在朝中有幾分威望,時常出入霍府與霍光談政事,不過自霍成姝走後,一係列的事情也讓霍成君遺忘了這個或許是最為傷心的人,這會兒聽琵琶如此說,第二日就以上官幽朦的名義召見了範明友。
範明友樣貌如常,不過眉宇間添了幾分滄桑之感,整個人也無甚精神,“姐夫這是怎麽了,這模樣豈不是讓九泉之下的四姐難以安心嗎?”霍成君看著範明友皺起了眉頭,範明友不是那樣不穩重的人,遇到一點事,就露出頹廢樣貌,印象中的他,應當是意氣風發的。
“我一武將,無法上陣殺敵,不被朝廷重用,留在朝中還有何用?”對於範明友來講,想要的是報效朝廷,可惜皇帝不給他這個機會,照此下去,日後是否還能往沙場還是個問題,這樣的日子不僅令他不知該如何,更是憂心以後自己的路會如何。
“姐夫這話如何說,陛下怎麽不重用姐夫了?”範明友在戰場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霍成君不相信劉病已會放棄範明友這樣有經驗之人。
“這次去匈奴,陛下寧可讓經驗不如我的韓增帶著馮奉世一同前去,也不讓閑置在長安的我前往邊疆,你說這還不是將我擱置了?我原是嶽父提拔的,如今陛下大抵想將先前嶽父在朝中之人拔除,我自是逃不了了的。”範明友帶著幾分沮喪,沒想到霍光一走,局勢變化會這般大,這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承受,想當初,他戰勝回朝,得霍光賞識,不僅升官加爵,更是讓霍光將自己的女兒也許配給了自己,從此仕途更是一帆風順,哪有現在這樣的。
“姐夫,陛下說這一仗本就勝算的幾率大,況邊疆又有那麽些人在,正好讓韓增他們磨磨刀,何必讓姐夫出動呢,況四姐走後,錦之也需照料,姐夫這一走,讓錦之如何是好,這幾日我看到奭兒之時,也總會不自覺地想到錦之,姐夫,若是能以仕途換錦之無憂,又有何不可呢?”對於這事,霍成君倒未多想,念得更多的是霍成姝留下的兒子。
或許是聽到了兒子的名字,範明友眸中帶著幾分光芒,“是啊,錦之還需我照料,罷了罷了,這些事情便由陛下了。”既然無法改變,範明友也隻能接受,本是想著與霍成君盡數說了,她可能有何法子,可看來,朝中之事她終是不知。
張筠柔隨著肚子越大,行動越不便,人也愈加慵懶了,出來的時候更是少了許多,撫著小腹,也想著日後孩子出生會是怎樣的場景,正在她暢想之間,一道聲音卻讓她起了警惕之心。
“你肚子裏可是個皇子,你以為霍家會容許你讓這個孩子安然出世,別忘了,椒房殿現在可還沒有一兒半女!”從得知張筠柔腹中是個皇子時,戎婕妤心裏邊就一直煩悶,自己與張筠柔分位相當,皇後又無子,若論恩寵,自己懷孕之時,劉病已日日流連椒房殿,還得自己想著法子將人騙過去;可張筠柔一有身孕,劉病已就往蘭林殿跑得勤快,更是噓寒問暖的,這一點,讓戎婕妤對張筠柔的嫉妒之心超過了對霍成君的。
戎婕妤嫉妒霍成君的是她的家世,是霍光的權勢能讓她輕而易舉地登上後位,雖然霍成君得寵,可在戎婕妤心中不過是劉病已演戲給霍光看了,況且她又無子嗣,不甚在意;可張筠柔卻不同,先不說她那與劉病已幼小相識的情誼是真是假,這些日子劉病已對她的關心總不是假的,有時候,人最嫉妒的不是遠遠超過自己的,而是明明與自己居於同位,可所得到的卻大相徑庭,戎婕妤如今便是如此。
張筠柔聽了這話,心中明顯一驚,她早聽說過後宮爭鬥險惡,可入宮以來,過了這麽久的太平日子,竟然忘記了還有這麽一說,再想許平君當時的死與小產脫不了幹係,更有了幾分害怕,明知戎婕妤不安好心,可還想向戎婕妤問個明白,卻不想她丟下一句“我也是路過給妹妹提個醒,妹妹身子不便,姐姐就先走了”,語罷,還真不管不顧地離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