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弈棋不知棋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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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君慶幸著還有一個人為自己通報宮外之事,在霍香將霍顯心事與霍成君言之時,霍顯也已緩過來,看著守在自己麵前的霍禹,連忙問了太子之事,“你怎就不知極力反對呢?若是你父親還在,豈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也不知你們在朝中有何用!”
“母親,您先別動氣,保重身子要緊,這事也不能怪我們沒用,陛下都如此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就算是爹爹在世,成君無子,最後不也還是要立劉奭為太子的,爹爹也無法反對,母親隻知責怪我,怎麽不怪成君的肚子不爭氣,您看,宮裏邊連比她晚入宮的張婕妤也生下了一個皇子,成君可還沒什麽動靜……”霍禹也委屈,霍顯怎麽能把一切怪在自己頭上,如果霍成君早點生出個皇子,哪裏會這樣被動,霍光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你們一個個的,有什麽用?”霍顯手指著霍禹,“你說陛下之語無法反駁,那劉奭不過是陛下在民間時生的兒子,算什麽嫡長子,如今他成了太子,難道正宮皇後所生之子反倒要居於他之下了,隻能封個區區王爺嗎,豈有這樣的道理?”霍顯到從心眼裏看不起許平君與劉奭,又怎麽能忍受這樣的人在自己之上。
霍禹立刻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母親可千萬不要這樣說,讓有心人聽去可不得了,陛下可是親自替太子出未央宮玉階,以降階禮這般隆恩迎太子師,便可見陛下對此事有多重視,成君無子,咱們還有什麽可以與許家爭的,陛下說的也非無禮,咱們暫且如此也好。”
“你就這麽點誌氣,出去,在這兒反倒讓我心煩!”
霍禹看霍顯這模樣,也不願再在她跟前受罵,立刻出了門,待一眾人都離開後,馮子都仍舊留在霍顯房中,“太夫人莫氣,公子那是不知這當中輕重,不過奴才覺得,不論怎樣也不能讓許家的外甥將來成了皇帝,您想啊,不論他是不是皇後的養子,這總不是親的,況許家還有人在,日後要是得了權,也隻會向著許家,哪裏會向著咱們霍家,時日久了,咱們霍家人反倒要避著許家人走了,說得難聽些,外人還以為,咱們都是倚傍著許家的。
“笑話,我們霍家何須傍著許家,許廣漢那個罪人也配與我們霍家人相比,想大將軍三朝元老,功績赫赫,更官拜大司馬大將軍,被陛下封為博陸侯,許廣漢說到底還不是靠他女兒,才能封侯!”馮子都的話,更是讓霍顯聽不下去。
“太夫人說得是,大將軍的功績是無人能及的,現在太子尚小,咱們還有機會,一旦等太子再大些,咱們再想做什麽,可就難了。”馮子都看著霍顯眼中的精光,立刻將唇湊到了霍顯耳邊,耳語一番後,隻見霍顯臉上的笑意越泛越濃,笑中帶陰。
霍顯著急無法再等,與馮子都密謀之際,許廣漢也怕會生出何事,想著朝中這麽些人,除了主動與自己接近的魏相,也沒有旁的人明顯前來示好的,可魏相與自己走得再近又如何,他終歸是個靠嘴皮子的人,手中又無兵權,而霍家那些人手中的兵權卻是實實在在的。
劉奭在宮中除了劉病已外,再無至親之人,許廣漢也要為外甥拉攏人,為他籌謀,霍家定然不同意,且手握兵權,他們也要找一個同樣有兵權之人做後盾,張安世保持中立已是不易,況且以許廣漢的資格也無法與他說些什麽;趙充國雖然是忠於皇帝之人,可他心裏隻有打仗,隻有邊疆,找他指不定還會生出別的事,而趙充國的年紀比霍光還大,指不定能相護幾日;可朝中還有兵權的韓增卻不一樣。
韓增與許家還算有些交情,韓增為郎官之時,許廣漢被治的罪,當時許廣漢沒有一句怨言,對於這事,韓增終是心中有愧,這才在劉病已要封許平君為後的時候,站在許家這一邊;相對比起趙充國,韓增為人靈活,年紀又是幾人當中最年輕的,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有這兩個理由,韓增自然成為了許廣漢首個拉攏對象。
於是乎,許廣漢破天荒地命人至龍額侯府,說是在府中略備薄酒,想請龍額侯賞臉,韓增一聽哪還能拒絕,隻道:“平恩侯高看,韓某人豈有拿大之理,定當前往。”
許府人說的話,琵琶也都聽在耳中,待人離去後才問:“侯爺,平恩侯平日裏與咱們也沒什麽交集,如今他正得勢,為何反要請侯爺吃飯?”許廣漢相請,在琵琶眼中顯然是反常的一樁事,雖說琵琶見過聽過的事多,可朝廷中那些彎彎繞繞總是無法看得那樣清。
韓增卻是笑了笑,一臉了然,“太子已立,他也該來找我了,你想,哪些人是最不想大皇子成為太子的,而許家又有什麽人可為太子撐腰,說到底,不過是陛下傾力相護罷了,可一旦失去陛下的庇護,或者陛下一個不留心,衛太子尚會得此結果,況是一個沒有外祖家撐腰,朝中又無人支持的太子呢?”
“這樣說,他是想拉攏侯爺,難道他不知侯爺與皇後娘娘的關係,皇後娘娘可也是霍家之人。”經韓增這麽一說,琵琶也知道不願意的會是何人,於是更不明白許廣漢怎麽願意冒這個險,許廣漢不可能不知道韓增與霍成君差點成一家人的事。
“想與霍家抗衡,得有一個同樣有兵權之人,你看朝中,除了霍家那些人,手中有大兵權的,也就隻剩三人,大司馬張安世、蒲類將軍趙充國,還有一人就是我,我資曆雖淺,可與霍光的交情也最淺,我與皇後娘娘是好,可也隻是皇後娘娘,而非霍家。”
“那侯爺會與平恩侯聯手嗎?他恐怕不止想拉攏侯爺為太子撐腰這般簡單。”世間哪一處不是你強我弱的,劉奭若真相坐穩太子之位,且許家又打算拉攏霍家,那麽隻有一種可能,許家盛,霍家衰。
“且看他今晚如何說,況你以為這當中隻是許廣漢一人的意思,他一個人能成何事,別忘了,太子是何人立的。”如果沒有劉病已的授意,許廣漢哪有這個膽,哪有與霍家作對的資本,說到底,許廣漢不過是個出頭人罷了,“霍家若是再由霍顯與那幫不肖子孫鬧下去,不用許家, 也有一日會倒的,我又何必去做這等自取滅亡的事。”霍家,除了霍成君,除了對霍光的敬佩外,再無何人會讓韓增覺得有可幫之處的,說得難聽點,就是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這樣的人,他何必浪費心思,還毀了自己的前程。
“皇後娘娘當真會不受牽連?”聽韓增這話,琵琶相信霍家終有一日會衰弱,而且劉病已也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行動了,隻是霍成君也是霍家人,還是霍家在朝廷中地位最高之人,真的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嗎?
提及霍成君,韓增還是猶豫了一下,“陛下有心保她,該不會有事,先帝之時,上官家被誅族,幽朦不也沒有任何事,幽朦既然可以,成君自然也可以。”唯一能讓韓增相信霍成君不會被牽連其中,隻有上官幽朦的事例,他也一直如此寬慰自己。
“可霍家敗落,皇後娘娘在後宮的日子定然不如現在好過,可惜,為何家族爭權的事,非要牽涉一個無辜女子呢?”琵琶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立刻望著韓增,“倘若侯爺早知有此一日,當時可會娶皇後娘娘,好歹在侯爺身邊,皇後娘娘定不會受到什麽傷害。”
“世上就沒有倘若之語,就算真有,我該還會如此……”話雖如此,可韓增的心底還是泛起了漣漪,順著琵琶的話,回憶停留在了當年霍光與自己談同霍成君的婚事之時,那時的霍成君,臉上盡是驕傲與春風,可如今,與她幾次碰麵,就算在劉病已身旁再甜蜜,也抹不去淡淡的愁;曾將她那雙純澈的眸子,如今已染上了塵世的紛擾,人也好,事也罷,終不似當年,隻是韓增是曾有機會讓她如初般生活之人,隻是當時他一心隻有前程……
看到韓增的神色,琵琶也不再多言,默默地退於一旁,一個女子願陪在一個男子身邊兩年餘,且無怨無悔地照顧著他的起居,又哪會隻有感恩那樣簡單,可是她始終明白,有一個人早就在韓增心中,隻是待他察覺之時,為時已晚,而琵琶自己也願意繼續這樣陪伴著他,或許有一日韓增會看到近在眼前的自己,或許自己也隻能以侯府丫鬟的名義服侍著韓增,直到有一日韓增娶妻,那麽,她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隻是不知這一日還有多久會到來。
有時候,許多事都如劉病已與霍成君下著的一局棋,看著別人落子,猜度著他下一步要往哪裏走,順著他落下那一顆子,總不如看棋之人,懂棋的自清楚這一局各子的用意,一如霍成君,一如韓增,看不清陪著那個陪著自己下棋之人的心,可盡管如此,棋局中人還是迷戀這下棋的滋味,還總想著再來一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