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開花謝有幾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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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棋局中分心的霍成君,看著夕陽漸下,椒房殿園中白了一方地,枝頭已空落落的荼蘼,“年年此時,荼蘼花謝,年年此時,春光將盡,日日賞花,花可知我已看它謝落四個年頭了。”
“你何來這般感慨,若年年如此,豈不是還得再歎幾十個念頭,這如何是好?”劉病已收起即將落下的棋子,取笑她無端悲春,“再不回神,我這子落在何處你都不知了。”
霍成君取過劉病已手中的棋子,“陛下要落在此處可是?”黑子落下,霍成君看著劉病已一臉驚詫,伸出一根手指,“陛下落在此處,成君落於這兒便勝了,若是在這兒便是個和局……”
劉病已看著霍成君在棋盤上指指點點,心裏總有種挫敗感,每一次與她下棋,好似她都能提前知曉一切一般,“總是你占上風,你等著,總有一日,我定當超過你。”
霍成君對劉病已的話滿不在意,反而湊身上前,“陛下這話不知說了多少回了,成君可等著呢!”
“那你便好好等著。”劉病已的身子也往前湊近了些,兩人都知與彼此相處才有真實的他們,放下棋子,依偎而看夕陽西下。
此時,韓增也已到了與許廣漢約定之地,韓增料到許廣漢定會早到,也將時間提前了一些,未曾想,許廣漢竟然已經在裏邊等著了,未等韓增說出客氣話,許廣漢連忙迎上前,向著韓增一揖,“龍額侯賞臉前來,許某人甚是榮幸。”
這話韓增哪裏當得起,他現在與自己同時侯爺,還是當朝太子的外祖父,韓增連忙回了一禮,“平恩侯真是折煞韓某人。”
“龍額侯裏邊請,薄酒已備,還望侯爺莫要嫌棄才是。”一餐晚膳,許家夫婦甚是客氣,隻是與韓增敘了當年的情,一句未提朝中事,知道下人撤去飯菜,送上清茶之時,許廣漢才試探著問出口,“龍額侯對陛下立大皇子為太子之事有何看法?”
“陛下乃是明君,所做之事自是對的,我沒有什麽異議,遵從就是。”
“若是人人都與龍額侯這般想,這天下哪還有謀逆之臣,弑君之人。”許廣漢對韓增又是一番誇讚,轉而沉了沉臉色,“可惜如今並非人人如侯爺這般,霍光雖是,霍家手中的兵權依然令人難以安心,天下誰都知,太子非皇後所出,霍家如何願意讓他登位呢?”
看著許廣漢的一臉憂愁,韓增故意裝作不知情,“霍家也是臣,手中再多的兵權也不過是替陛下保衛家國,與太子登位有何相幹?”
許廣漢也明白韓增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過也有耐心與他好好解釋解釋:“霍大將軍的夫人霍顯,似與皇太子生母,恭哀皇後之死有所牽連,有這麽一樁事在,她如何會安心讓太子日後掌大權啊,我這也是替大漢朝擔心啊,朝中亂,不是給了外人機會?”
許廣漢一下子升到了大漢的分量上,韓增隻道:“原是如此”,即便聽到這樣的消息,韓增依舊不慌不忙,而且料定許廣漢早就知道,隻是今日借用霍顯的事罷了,“平恩侯以為該如何呢?”他不會隨便發表意見,許廣漢與劉病已是什麽關係,有多親近,韓增一清二楚,更不會隨意向許廣漢、劉病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有時候態度不明,在朝中是處於劣勢的,甚至會受兩方的夾攻,可現在局勢不同,劉病已與許廣漢都很需要韓增的支持,韓增也需要知道他們心中所想。
“不瞞龍額侯,太子如今的形勢可是非常危急,霍顯隨時有可能對太子出手,而以霍家如今的這模樣,還不知會做出什麽動亂朝局之事?”
“平恩侯對此事有何應對之策?”韓增慢慢品著平恩侯府的茶,麵色無波,隻等著許廣漢說,韓增知道自己不能急。
“我無甚遠見,還請龍額侯給個主意,在這朝中我也隻與您熟識些。”許廣漢立馬打起了感情牌。
韓增依舊微微一笑,“平恩侯要防的是霍家人,那霍皇後呢?”韓增就等著許廣漢著急,他一急,韓增便有了籌碼。
“霍皇後是太子的養母,在後宮之中,自與霍家無甚關係,隻要太子安好,霍皇後自不會有事。”韓增與霍成君之間的事,許廣漢多少是明白一點的,他知道霍成君是韓增所顧慮的,隻要解除韓增的顧慮就自是更進一步。
“願他日平恩侯還能記得今日言,這些事我無法明著出麵,隻能與平恩侯說兩句話,如今怕的無非是霍家手中的兵權,兵若換了或餓了,還有力氣出手嗎?”說到這兒韓增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想要的定心丸也得到了,起身便出了平恩侯府。
路上輕笑自己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霍成君已經是當朝皇後,她是劉病已的夫人,而如今要對付她娘家人的恰恰是她的夫君,說到底,是他們一家人之事,與自己這個外人又有什麽關係,在這邊不知操什麽心,踏著夜色,韓增一路走一路思,抬頭望天,除了滿目的星空也無別的,曾幾何時,隻覺滿目星光無限好,而今卻是怕時間太快難以抓住,“成君啊,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霍成君無心思做的事,奈何霍顯卻是有心為之,霍顯一病好後,整個人反倒比之前精神了許多,日日往宮裏跑,知道與霍成君說無甚用,劉奭又不在椒房殿,她反倒在長樂宮的時間多些,而長樂宮中的上官幽朦自然成為霍顯要說服之人,或者說是命令之人。
“太夫人不找皇後反找我,豈不有些說不過去?”聽著霍顯暗裏的話,上官幽朦就知霍顯心存不良,真不知她還哪來的底氣,敢這般放肆。
聽著上官幽朦的質問,霍顯除了不可置信,還有憤怒,沒想到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子,竟然敢與自己這樣說話了,“上官幽朦,你別忘了你的命是誰保下的,你以為你的太後沒有大將軍可以坐穩嗎?早不知今日如何了,怎麽,大將軍一走,你就站到劉奭那邊了?”在霍顯眼中,對差著輩分的上官幽朦從來不會有好臉色,哪怕是今日也是如此。
“外祖父的恩德,我上官幽朦此生不會忘,可太夫人仔細想想,你是如何待我的,在你眼中我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幫著你在宮中橫行的棋子,成君不想做的事,你今日教我來做,你可知你所說之事有多嚴重,我勸你還是安分些為好,陛下從來不傻。”看在霍光的麵上,上官幽朦給霍顯提了個醒,而她也注定不會再幫著霍顯說什麽,做什麽了。
“你再好好想想,不為成君,也為你自己,別忘了,你和霍家還有那麽點關係,成君與你那樣好,隻要劉奭被廢了,霍家與你都可共享富貴,有何不可?”霍顯總是太貪心,到了這樣的地位,竟然還不知知足,還想著永世的榮華。
“栽贓一個八歲的孩子,未免太狠了些,他有什麽罪過呢,如今成君是皇後,不論誰是太子,她將來都是皇太後,況且陛下已經將劉奭歸在成君名下,這樣你還有什麽可擔憂的,為何反要逆著陛下的意思呢?”上官幽朦還想著將霍顯拉回來,隻是這之後,霍顯依然一遍遍至長信殿尋上官幽朦,想讓她幫襯著自己,可惜上官幽朦一遍遍勸說霍顯,最後無法,隻得稱病不見。
上官幽朦本想將這事說與霍成君聽,又怕霍成君更加心煩,才未言說,隻是霍顯不知她的目的太過於明顯,劉病已早已得知她日日至長信殿之事,也知上官幽朦閉門不見,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好事,再看霍成君日複一日的憂愁未減,反在這幾日更濃了一些,心中更是不快。
劉病已在許廣漢處得了韓增的意思之時,心下更穩,召見魏相宣室密談一番,魏相才走,就見張筠柔在外邊候著,劉病已命廖公公宣人而入。
“陛下好些日子未去看妾身了,聽皇後娘娘說今日有些乏,陛下可能陪陪妾身?”張筠柔方從椒房殿訴了一番苦才過來的,霍成君本就心煩,聽了張筠柔的絮叨,也就順著她的話說了。
“吾會去看你們母子的,既然皇後今日身子不適,就該先去椒房殿瞧瞧。”對於張筠柔,劉病已有些說不清的情愫,張筠柔的心思劉病已很明白,可他對她又不會如對戎婕妤那樣可以不屑一顧,可任由她隨意為難了自己,但比起霍成君,終歸還是差了那麽一些。
劉病已至椒房殿之時,第一個迎出來的就是敬武,敬武甜甜地喊著父皇,總能使劉病已想起,若是許平君的孩子能活下來,也像敬武這樣大了,也能像敬武這樣向著自己撒嬌,而許平君則會在一旁看著一兒一女,然後緩緩走到自己身邊,可劉病已此時抬頭,看到的卻是霍成君。
未等她過來, 劉病已就快步走了過去,“阿筠說你乏了,我過來看看,這是怎麽了,可是敬武淘氣,讓你累著了?”劉病已蹲下了身子,對著身旁的敬武道:“敬武乖,先讓雲嶺帶你去吃些好吃的,你母後啊有些累了,可不能再鬧她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