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存灼熱轉瞬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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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幽朦與韓增看著雪中的兩人,正想上前拾起霍成君放在地上的傘,卻見她粲然回頭,“看,找到了!”霍成君舉著簪子慢慢起身,然後放到劉病已的掌心,“這會兒我可以走了,別做傻事了,回去讓膳房煮碗薑茶,去去寒,身子要緊,倘若這身子傷著了,還如何治理江山?”

    “幽朦,韓增,我先回去了,敬武可還好?”霍成君在邁開步子時還是禁不住問一句敬武。

    “敬武很好,你可要去長信殿看看她,她若知道你來了,定然高興!”上官幽朦知道敬武已經霍成君當做了自己的母親,霍成君給她溫暖,敬武隻怕也不會忘,但敬武的心思,上官幽朦終是管不了,她小小年紀,主意卻很大。

    “不了,我還是趕緊回去得好,見了又要離開,反倒更惹敬武傷心。”霍成君望向一直未與自己說一句話的韓增,眉眼帶笑,“韓增,謝謝你,心思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無論最後霍家是怎麽樣,霍成君都不會怪韓增,他幫自己的已經夠多了,那種時候,別人避之不及,他還能答應自己的請求已是不易。

    霍成君轉身才走兩三步,便聽劉病已道:“我送你回去,今晚陪陪我。”劉病已知道霍成君不可能再留在宮中,可是讓他就這樣放手太難了,好不容易才將她盼來,好不容易才與她見一麵,未說幾句話又要離開,劉病已怎麽舍得。

    劉病已眼中的祈求,霍成君不忍拒絕,點點頭也就同意了,霍成君怕自己的拒絕,會讓他又做什麽傻事,而自己也如他一般,有哪一日可不思不念的,劉病已尚可用政事麻痹自己,可她呢,整日在那冷清之中,除了想那些往事,還能做什麽?

    白茫茫的大雪中,兩道車痕尤為明顯,車內兩人靜坐,因雪夜,馬車行駛得尤為緩慢,這條路也顯得更長。

    一個顛簸,車內的霍成君忽向一旁的車壁倒去,她的腦袋離車壁隻差一點便將接觸時,劉病已長臂一攬,連忙將人拉入懷中,“可有撞著?”劉病已一手輕攬霍成君,一手揉著霍成君的腦袋,眼中滿滿皆是關心。

    霍成君“噗嗤”一笑,“托陛下的福,沒撞著。”身子也向著劉病已更靠近一分,在昭台宮,在一片冰涼之中,霍成君多想投入劉病已溫暖的胸膛之中,可每一次,她隻能想想,這回,終於他人在眼前,他還是像先前那樣護著自己,不同的是,他們之間已無先前的猜忌,隻覺比從前更為甜蜜。

    “方才定累了,歇會兒,天還下著雪,你怎麽就穿這麽單薄就出來了,自己身體本就不好,若是著涼了,昭台宮畢竟不是椒房殿,雲瑟雲嶺又不在你身邊,誰能好好照顧你?不想讓我憂心,你就得先將自己顧好了,還有,怎麽就清瘦成這樣了,可是那些宮人苛待了你?”

    霍成君伸手,指腹覆於劉病已唇上,“陛下何時這般愛嘮叨了?我在昭台宮如何,琵琶不都與陛下言了嗎?陛下當真以為我傻,不知琵琶如何才能進來的?”霍成君感動於劉病已的關心,霍光死後,還有幾人會這般嘮叨自己,頭更深地埋進了劉病已的懷中,雙手緊緊環繞著他的腰。

    “隻有你敢這樣與我說話,方才不是還叫我病已,這會兒怎麽反倒是陛下了?”劉病已的下巴緊緊抵著霍成君的頭頂,而霍成君也安心地在劉病已懷中合上了眼,她好久沒有好好這樣安心地睡過了,隻有劉病已在,才能睡得這般熟。

    及至昭台宮,劉病已輕輕地將霍成君抱下馬車,一路上倒無阻礙,反倒是入了昭台宮,宮女的話,不僅吵醒了霍成君,更讓劉病已雙眉緊鎖。

    “霍家的女兒果真有本事,這大晚上的還能勾引一個男人過來,心腸不僅歹毒,原還是個**。”那陰陽怪氣的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劉病已停下了腳下的步伐,一個轉身,黑夜中,明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兩人。

    兩人雖有幾分害怕劉病已眼中的淩厲,卻未想到他的身份,“怎麽,做了虧心事還……還不讓人說啊?”

    劉病已暫且未理會兩人,走入房內,將霍成君輕輕放下,“這些人就是這樣待你的,你也忍得?看來琵琶還是未與我說實話。”

    “別怪琵琶,不過是我讓她別將這些事往外說的。”霍成君的瞌睡也醒了,知道外邊那兩人定然沒好果子吃了,平日裏對自己無禮也就罷了,今日竟將劉病已說成這模樣,就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可劉病已的目光又看向了霍成君的床,薄薄的被褥,冬日怎能掩住一身寒冷,“成君,是我讓你受苦了。”緊緊握著霍成君的手,霍成君從小到大,何時過過這樣的日子,說好要護她周全,到頭來,卻是這樣,以為她在昭台宮會不比先前,哪裏想到會是這副模樣。

    “你在這兒,我讓她們加床被子。”

    “你使喚得動她們嗎,將她們叫進來。”劉病已是打定了心思要替霍成君好好出出這口氣,霍成君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樂意讓劉病已替自己出頭,自從來到這兒,也沒少受他們的氣與白眼。

    “奴婢見過陛下。”霍成君已將劉病已的身份告知,兩個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萬萬沒想到,劉病已廢了霍成君,今日卻還能出現在昭台宮,她們隻以為劉病已將霍成君囚禁於此,不過是不想看著她礙眼,這會兒才發現,好像不似她們想的那般。

    “昭台宮中的婢女膽子大得很,方才與吾都敢這般,平日裏你們又會如何,看來是少了些規矩,明日讓太後命人好生****,退下!”

    “你就這樣饒過她們了?”霍成君本還想看戲,卻不想劉病已幾句話就將人打發了,還真有幾分掃興。

    “我們難得可以相聚,總不能讓她們生生浪費了時間。”劉病已覆上了霍成君雙唇,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輕柔,生怕弄疼了她,而霍成君亦回應著他的吻,夜裏寒,兩人的身心卻是火熱,彼此深深地契合,衣物零落了一地。

    第二天,一早醒來,霍成君躺在劉病已的臂彎中,伸手想刮過她的鼻尖,卻停留於半空之中,這樣的美好,太過短暫,天明之時便是消散之時,一滴淚竟然落在了霍成君的側臉之上,“成君,我走了,你……你自己要好好的。”縱然再多不舍,還是需轉身,劉病已怕霍成君睜開眼後,自己更難離開,隻能如此匆匆而去,劉病已的動作仍然很輕。

    即便如此,霍成君還是醒了,她比劉病已醒來得更早,不過是貪戀那個熟悉的懷抱,才假寐至劉病已離去,霍成君抬手抹了抹那滴灼熱的淚水,“你終還是為我落淚了,我也終留不下你的。”霍成君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知道劉病已有好些話要與自己講,可他最後還是緘默了,“你我兩心知便好了。”

    元康元年正月,龜茲王與其夫人同來大漢朝見,這龜茲王夫人乃是解憂公主之女,劉病已亦封其為公主之尊。

    “陛下,我聽母親解憂公主說過長安城的繁華,如今親見果真不錯。”

    “夫人與絳賓夫妻恩愛亦是羨煞旁人,不比這繁華長安更為不錯嗎?”他們夫妻舉手投足間的默契劉病已皆看在眼中。

    “聽聞陛下與先前兩位皇後也是如膠似漆,可惜恭哀皇後早逝,霍皇後又……”言至此,絳賓夫人忽然止住,話鋒一轉,“我母親解憂公主與霍大將軍也可謂是故人,隻是未想到,如今許多故人已離去。”

    劉病已卻是毫不掩飾,“人來人往,生生死死,夫人與絳賓乃是幸運之人。”語罷,劉病已便看到了絳賓的身影,笑笑與絳賓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夫人,與陛下說什麽?”

    “沒什麽,隻是為什麽這位陛下明明身邊有那麽多明豔之人,背影還是這樣孤獨,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樣威風凜凜?”

    “夫人未看到他晚宴之時的自信與神采嗎?不過他這樣的人物,總也會有不如他心願之事,帝王的權勢越大,可信之人越少,為權勢而來之人越多,真心之人也漸漸少去,許是如此,他才會這般孤獨。”

    “是嗎?我怎麽覺得與他的兩位皇後有關,他方才還說羨慕我們呢!”

    “這些客氣話,夫人聽過便是了,還當真了不成了,他這樣的帝王,江山天下最重,怎麽會有兒女私情呢?”

    他們的談話,劉病已皆聽在耳中,不過在漫長的夜,在熱鬧的日子裏歎一聲,“皇帝這個位置那麽多人爭,卻不懂真正坐上這個位置後,真正立於大殿之上俯瞰百官時,是何等的責任?為了江山二字,為了人心二字,又要放棄多少?都道帝王無心,我卻生了真情,隻是無法相守,成君,你我兩地同心,許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劉病已的笑容還是那樣的苦澀,好似牽強一般,又好似已經習慣了以這樣的笑顏偽裝自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