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簪溫潤於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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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劉病已舉著霍成君年前從雪地中尋得的梅花簪,白玉溫潤於手掌,好似也傳遞到了心間,笑容平靜,轉頭看向那一盤下了許多次的棋,隻是每次執子而行的起點,皆是那日劉奭打亂之時的棋局,“成君,我說過要贏過你,你看,這局棋我已贏了。 ”好像麵前真有這人一般。
其實,自見了霍成君之後,劉病已已不似先前那樣,心情也溫和了不少,今日見了這對自稱大漢外孫女、外甥女婿的絳賓夫婦後,才又添了這樣的思念,劉病已自己也不知,原來他以為的威嚴掩蓋不了孤單,這初次見麵之人,竟一眼便可識穿。
及至絳賓夫婦要離長安之時,劉病已也予以了許多賞賜,畢竟絳賓乃是第一個向大漢進朝貢之人,厚待他,便是告訴其它各國:凡與大漢交好者,大漢定不會虧待了他;而劉病已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這些厚賞倒是助長了絳賓的氣焰,竟然在西域大肆渲染,惹得與之相距不遠的莎車也心裏邊癢癢的。
莎車之人也想著能與大漢沾上點親,可從大漢弄些奇珍七寶,金銀財富,已壯莎車國,恰巧,未過些日子,莎車國王離世,膝下又無子,國王一位便空了下來,朝中大臣經過一番討論,便將決定告知民眾,想通過眾人之意,來決定下一任的莎車國王,而他們選來選去,定了一個與曾受莎車王寵愛之人,此人正是解憂公主的小兒子萬年,若說那絳賓乃是大漢的外甥女婿,這萬年可是正兒八經的大漢外甥,外甥女婿能得那麽多的賞賜,那這親外甥能得到的豈不是更多?
此外,萬年此時正在大漢,立了萬年,可得大漢庇護,又討得了烏孫的歡心,這樣想來,莎車國內皆欣然同意了此舉,朝中大臣更是積極向劉病已上書,說有意讓萬年繼承王位。
劉病已收到莎車的文書後,雖覺意外,可在詢問了萬年的意思後,也就同意了,於劉病已而言,這也算莎車在向大漢示好,賣個人情也好,況且這事應下於大漢也無損傷,反倒是多了個當國王的外甥。
而莎車國在萬年繼承王位後,還來不及向大漢討要些什麽,已被萬年這個混世魔王的暴行折騰得忍無可忍,更是將這事怪到了大漢的頭上。
這時,大漢朝中正有大事上演著,五月,劉病已不顧大臣的反對,還是將父親劉進追封為皇考,為其立皇考廟,這事才罷,京兆府尹趙廣漢便被人高,因早前榮畜誣告趙廣漢,魏相又未經詳查,便責罰了他而記恨於心間,公報私仇將榮畜判了死刑,劉病已便令丞相、禦史查驗此時。
偏偏這時,趙廣漢又得知丞相府死了婢女,聽聞乃是被魏相夫人害死的,這趙廣漢本是霍光提拔之人,為人倒也耿直,對霍光心存感念,對於魏相在霍光死後的所為,心中自是不滿,竟然直接上丞相府拿人,將魏夫人帶至公堂之上,想以魏夫人的口供為威脅,迫使魏相放過榮畜之事,可哪裏知道如此一來,反倒讓魏相更為惱火,直接上書望劉病已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趙廣漢與魏相之間,你來我往還真是熱鬧,這事你看要如何做?”劉病已將魏相的奏章遞給了韓增。
“魏相這兩年脾氣也是見長了,他與趙廣漢之間本就有些私人恩怨,況榮畜之事多少也與他有些幹係,倒不如將此事交給廷尉查明,且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劉病已聽了韓增之言,便將這事移交到了廷尉府,廷尉衙門查下來的結果趙廣漢的事是真的,魏夫人殺害婢女之事卻是假的,那婢女乃是犯了過錯,魏相命人責打後趕出魏府,也是在魏府之外死去的,此時與魏府無關,實屬趙廣漢誣告,於是,劉病已便下令命人逮捕趙廣漢。
這一逮捕便出了大事,張安世立馬入宮覲見,而宮中劉病已也已得到宮門侍衛傳來的消息,見到張安世便問:“師傅此時入宮,理由無非有二:一來是阻止吾前去聽宮外百姓之言,為吾之安危思慮;二來莫不是宮外百姓聚集乃是師傅之作?”
張安世一聽,真是慶幸自己來對了,立馬跪於地上,“陛下,臣掌管宮門衛宿,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召集幾萬人至宮門口啊,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才會如此,臣正是惶恐於被陛下誤會,才入宮稟報,不知該如何自處。”
張安世的話如同給劉病已心頭一擊,原來自他打壓霍家,將霍家滅族後,朝中人竟自危到此地步,連張安世這等德高望重,身為帝師,手中已無實權之人在出事後,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怕自己的誤會與牽累,那其他人呢?何時朝廷已到了這等模樣?
可眼下劉病已隻能將這些事暫時擱置,先處理宮門前百姓之事,連忙蹲下身子,出手相扶,“師傅言重了,吾自是相信師傅對大漢朝的忠心的,百姓是無辜的,吾不想侍衛傷了他們,與吾一同去宮門看看吧。”
劉病已至宮門口接見百姓之時,除了三呼萬歲的喊聲,更觸動心懷的是那哭天喊地的哀嚎聲,一個個皆為趙廣漢鳴不平,雖在劉病已的安慰勸說之下,民憤已有平息,可仍有人道,“小民留於世無益於天下,願死換趙京兆活,使他來照管眾人。”有了一人的開頭,求饒之聲便是此起彼伏地響著。
劉病已緊皺著雙眉,對著百姓和善地道:“大家先起來,民意吾已知,此事定會給天下人一個交待,大家先回去等消息便是,守衛聽旨,不得傷害百姓一人,否則吾必嚴懲!”劉病已這話至少安慰了這些趙廣漢曾為他們做主之人,麵麵相覷後,又在張安世與守宮門之人的勸說之下慢慢散去。
“侯爺,陛下當真會饒了趙廣漢,那魏相又會放手嗎?”
“民心所向未必是一件好事,這麽多百姓集結於宮門前,說得嚴重些便是威脅陛下;陛下若是饒了趙廣漢,豈不是間接承認了使趙廣漢入獄乃是他的誤判,況臣下太得民心,也是帝王一大忌。”韓增了然一笑,琵琶卻更覺疑惑。
“陛下不是答應會給百姓一個交待的嗎?若是不放了趙廣漢,這些百姓會就此作罷嗎?”帝王當著百姓的話總不能反悔的。
“琵琶,你什麽時候也這般天真了,咱們這位陛下的手段了得,這些百姓會聚於宮門前,也是背後有人在操縱,今日陛下先應著,待人散去後自會命人詳查此事,你覺得還有人敢將百姓召集於宮門前嗎?況世上薄涼你也知道,趙廣漢治罪後,不過多些歎息之聲,祭奠之人,過些日子,自也被人遺忘了;不過,若非這一出,趙廣漢憑著這些年的政績,指不定還能留下一條命,現在卻是必死無疑了。”不論如何,趙廣漢是個好官,是個耿直之人,偏偏因霍家之亡,對魏相芥蒂更深,恨不得將魏相一棒子打死,孰不知欲速則不達,好歹自身需正,不可留人把柄,趙廣漢偏偏將這兩個錯誤都犯了。
“可惜了這麽個人,隻是魏相該更得意了。”
“陛下不是糊塗之人,此事後,魏相怕也不敢囂張了,隻是平恩侯怎會這樣糊塗,摻手這些事給自己不痛快,也給趙廣漢添了難。”
韓增一語,琵琶一頓驚訝,“是平恩侯容許的?他與趙廣漢之間又有何淵源?”
“他倆本無淵源,隻是多了王家、史家、金家這些人在中間,便都串了起來,陛下定也察覺重用這些外戚之患了,朝中該有變化了。”韓增不出麵,心裏卻清楚這背後搗鬼的人,也靜看著好戲的上演。
果然如韓增之言,趙廣漢被判腰斬棄市,百姓痛之,卻也會有淡化一日;而朝廷上,劉病已亦警告了許史外戚與權勢日大的魏相。
琵琶與霍成君唏噓趙廣漢之事時,霍成君卻道:“如此說來,這事還要添上我一筆,當時父親離世未久,趙廣漢得知霍家擅自釀酒,便帶著小吏衝入霍府,砸了釀酒的器具,又以刀斧斬門而去,當時母親與我說後,我心中氣不過,便與病已講了此事,病已不忍我傷心,責問了趙廣漢;可霍家出事後,他又為霍家說上了話,想來,當時是我不懂事,他許也是為了霍家不至到這樣的田地,如今人去了,也是令人歎息,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多變啊。”回憶起來這些事還在眼前,可轉頭竟相隔三四年。
“韓增將置身事外,也不怕沒了今日之尊?”
“莫說朝廷中這些事他不管,就連莎車國聯合西域各國侵擾大漢,陛下命人出征平亂,他也舉薦馮奉世去了,倒真是要做閑人了。”
“不是先前你還與我說莎車國與大漢方交好,怎麽就開戰了?”
“莎車臣民哪裏知道萬年就是個混世魔王,繼位後,比咱們先前那位未足月的劉賀更為過分,甚至更為殘暴,莎車的臣民自是受不了,紛紛反抗,前莎車王的弟弟又在此時自立為王,殺了萬年,成了新的莎車王,卻把一切怪在了大漢的頭上,可好巧不巧,匈奴正攻打車師國,莎車國便與匈奴搭上了線,下一步,便是一同攻打烏孫與龜茲,解憂公主與龜茲王一同上書,請求大漢支援,才有了這場戰事。”琵琶將韓增那邊聽來的俱與霍成君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