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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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風雪中上萬百姓跪在道路兩旁,直至宮廷也看到到盡頭,他們身穿素衣、頭戴白花,就連城門口的護城將士換上素黑盔甲、纏上白綢。
雲若飛身著白衣站在華陽居的樓上,所有的酒樓、茶寮、妓坊都關了門,空蕩蕩的街道再無往日的生機與繁華。
向下看去一片素白,上萬人的街道卻安靜的出奇。領著文武百官的蘇逸之一聲令下,厚重的城門終於打開,上萬將士的冤魂也終於回到了故土。
所有的將士手捧著死者骨灰,在那凝重嚴肅的鼓聲中跟著太子蕭允言走進皇城。
他順勢接過蘇逸之手中的白綢繞在腰間,登上城樓手持白劍,城下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隨後擲地有聲的說:“上萬將士護皇族、守南朝、平叛亂,功垂千古百世留名。”
眾人紛紛叩拜,那一場出其不意的戰役竟然一萬南國軍全軍覆沒。想當初隨軍出發,本以為保家衛國、功成名就,豈知居然是這般結局,當真令人心中悲涼。
城樓下不乏軍屬的唏噓與哀憫,但卻不敵如今南國太子蕭允言那驚人的舉動所帶來的震撼。
他白劍劃破手腕,鮮紅浸透白綢。
城下的百姓統統為此舉倒吸了一口氣,而雲若飛與白銘卻也在此時跪了下來。
隻聽他說:“上萬將士英勇犧牲,他們用鮮血護我南朝社稷,我身為南朝太子便用這血祭奠這些忠魂。”
在太子的血染紅白綢之時,城下的百姓有人激昂難平、有人流出熱淚。
用白綢簡單的包裹傷口,蕭允言又說:“西明國的七皇子,死於罪國南渝國遺孤之手。我南朝就算傾國力也勢必抓住罪國遺孤還七皇子一個公道。”
當太子說出那三個字時,不僅城下的百姓膛目結舌,就連雲若飛都是始料未及。
那個禁令早已深入百姓骨髓,它仿佛已經成為全天下人最為惶恐的詛咒,卻在封鎖了20年後被四國之首的南朝皇太子坦坦蕩蕩的說了出來!
一時之間百姓沸騰,難以置信的他們議論紛紛,甚至有人甚至紛紛堵住了耳朵,唯恐引來殺身之禍。要知道所有人都是為忠義為國仇來迎上萬忠魂回朝,誰也不想丟了性命去聽那引來禍事的真相。
雲若飛事前自然聽白銘提及過,她一心惶恐以為那一次她與陳勤之間的爭執會為蘇逸之和蕭允言惹來麻煩,故而匆匆趕來與其一同籌謀,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已這樣的方式昭告天下,洗清蘇逸之與雲若飛的嫌疑。
雖不給鬼修借題發揮的機會,卻也把太子和南國逼上絕境。這樣魚死網破的做法,當真一點也不符合蘇逸之的處事的方針,倒有幾分蕭允明得風格。
亦或許這是連鬼修都不曾想過的結局,人心本就是這樣的東西,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是讓人恐懼。而這本就是鬼修心中所想的計謀,他以為無人敢提及南渝國,故而想要借這份恐懼為所欲為。
然而他卻想不到,溫潤如玉的蘇逸之卻反其道而行,有意借這個所有人都在的地方,公然破除三國禁令,直言四國的敵人依舊還是南渝國,而這份昭然若揭的揭示所帶來的害怕僅僅隻是一時的。
隻可惜當初蕭允明耗盡心力瞞下這南渝國尚且有後人的秘密,卻被蘇逸之以這樣的方式公之於眾,其間的無奈或許當真隻能用天意來解釋。
陳勤的死是鬼修以南渝國後主的身份向四國的宣戰,也是為了嫁禍蘇逸之,奪得七星手環和蘇鈞天的遺物。
雲若飛等人都太過清楚,至從鬼修知道琳琅誅心蠱毒發作後,便明白他的身份終有一日會大白天下。所以,他趁機借皇族對南渝國的恐懼,以這南渝國死而複生的冤魂亡靈向四國複仇,而西明國陳勤便是第一個!
隻可惜鬼修為人殘忍奸詐,他試圖借用蘇逸之和雲若飛此前和七皇子陳勤的隔閡大做文章,可他卻錯看了蘇逸之等人,也低估了南帝對他的信賴。
但無論如何,雲若飛還是看出鬼修對蘇逸之的仇恨顯然並不亞於四國皇族,他不會放過蘇逸之,即便此前幾次都被蕭允明硬生生的給擋了下來。
蘇逸之曾說過,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雲若飛,而她又何嚐不是。
走在太子蕭允言身邊的蘇逸之早已卷入這是非漩渦之中,雲若飛說:“看來,我隻能辜負明王了。”
白銘如此懂她,自然明白她話中所指,說:“你知道鬼修的身份了嗎?”
一個能讓蕭允明視為恩義,又會讓武功高強的沈衛被捕,又能夠去揣測左右南帝心思的人,這個世上恐怕隻有一人。
當然這並不是雲若飛如何了得聰明,所有的問題不過源於當初在玲瓏閣看到的那一幅畫,那一幅險些被他遺忘的畫像。
玲瓏閣的雲挽閣中,沈衛在長廊裏望著白雪,陷入神思。一聲歎息,聽力超群的他喚了屋外的人進來,看著白銘和雲若飛,一切在他意料之中,無奈一笑不言而喻。
雲若飛明白,他一定已經發現有人動過那一幅畫像,而此事也說明了那一幅畫對於他的重要性!
雲若飛心疼的俯身,蹲在沈衛的輪椅旁,說:“沈伯伯,想必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來吧。”
雖然沒有回答,可沈衛伸出的手卻已經肯定了雲若飛的問題。接過他手中的畫,小心翼翼的打開,絕世美人又現畫布之中。
白銘依舊站在屋外,依靠著那堆滿白雪的大樹,與雲若飛一起聽著那幅畫背後的故事。
當年妙手收了4個弟子,沈衛、蘇鈞天、雲青(雲季堯)和雲海。其中尤以雲海的身份最為貴重,她是南渝國的小公主也是沈衛他們的小師妹。
雲海原名秣雲海,性情剛烈、敢愛敢恨、好勝心極強,曾破例涉政向南渝國主引薦她的大師兄為國師,也曾與沈衛浪跡江湖、鋤強扶弱、狹義心腸。
在她與沈衛江湖遊曆之時,救了被其他皇儲追殺的南朝皇子蕭景天,二人日久生情。
雲海不管皇族之尊和世俗之道,盡私下與蕭景天結為夫婦。沈衛等人都明白雲海的性子也看得出二人之間的真心相愛,一群人簡單的為她置辦了婚禮,而後各奔前程,沈衛則回玲瓏閣掌管玲瓏哨。
屠龍令下,蕭景天欺瞞懷有身孕的雲海,率兵50萬攻打南渝國。
南渝國滅亡之時,雲海剛剛產下**,卻淪為亡國公主。深感被人利用,雲海帶著蕭景天的孩子在眾人麵前跳崖自盡。
聽到此處,雲若飛不禁唏噓,好一個敢愛敢恨、性子剛烈的南渝公主。她堂堂一國公主不顧皇族顏麵義無反顧的嫁給南帝,是為愛。帶著無辜稚子一起死在南帝的麵前,是為恨。
12年前,沈衛見到與她極為相識的女子,為查明真相隨之也到了藥王穀。本以為的死而複生豈止竟是鬼修的陷阱,也正因為如此他被囚禁12年。
這些年來,沈衛痛苦自責,他認為是他當年的拱手相讓才會照舊秣雲海的死,隻可惜他卻忘記了這一切不過都是秣雲海的選擇。
麵對多少折磨都不曾流過半滴淚水的沈衛,想起當年雲海死前怨恨的笑容,聲音哽咽。將畫收入胸膛之中雙眼思慕,殊不知畫中之人早已刻入心中。
皇族後裔,於忠殺不得;舅父和師伯摯愛,於義殺不得;父親手足,於孝也殺不得。這就是蕭允明不殺鬼修的理由,雲若飛就此篤定,如今那寵冠後宮的人定然就是秣雲海。
身後沈衛依舊深陷痛苦自責之中,雲若飛不願殘忍的告訴他真相,那個至少她以為的真相。
此時她最大的念頭就是進宮,她要蘇逸之知道雲貴妃的真麵目,更要陪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阻止這南渝國的複仇!
但初遇卻極為反對,它不停地在雲若飛身邊勸阻,甚至求助於白銘。
白銘安撫著初語,笑著對她說:“你應該知道,如今的南朝皇宮已經是這世上最危險的地方,縱然如此你還要去嗎?”
“有他在的地方,危險又有什麽可怕?”淺淺一笑,似在告訴白銘,原因就如此簡單。
彎月再現,那是他白銘獨有的堅定,舍命相陪,是他愛護雲若飛最大的方式。
白銘摸了摸她的頭,歎息一笑,說:“想怎麽做都由著你,隻不過真想幫上蘇逸之,太傅之女的身份恐怕不夠用!畢竟女眷是不可涉政,當然慕容秋水是個例外。”
看雲若飛眼裏的猶豫,白銘又說:“做我徒弟吧,以北冥山人的身份,四國沒有進不去的地方。沒有你不能幹涉的事。”
“徒弟?”
“沒想到這麽快就為我師父收了個徒孫,還好就現在而言我還有收徒弟的權利。”白銘滿臉的無所謂,似乎收個徒弟不過是點頭之間。對於北冥山大家都太過陌生,至於裏麵的規矩更是無從查知。唯一知道的正如白銘所說,那就是四國對北冥山的敬重。
“真的可以嗎?你還可以收徒弟?我這麽大的徒弟?”雲若飛竟然有些緊張的說:“需要什麽規矩嗎?”
生死都不曾緊張的她,居然因為要拜白銘為師神色慌張,看著他打量又欲言又止的樣子,雲若飛更是語無倫次:“是不是年紀太大?還是不收女弟子?”
“我們五星長老的水長老就是個女的,年紀也比你大。”白銘不滿意的搖頭說:“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你這麽笨,為師我壓力很大。”
他故作煩惱的離開,而雲若飛沉重的心情卻一掃而光。不僅僅因為他可以名正言順的陪在蘇逸之的身邊,為他分憂。更因為白銘,隻要是他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這是雲若飛這些天來唯一堅信的事情。
可是多年後,雲若飛才明白,不是誰都可以收弟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