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張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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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第一次與張老師聊天,是在他開戶那天,手續辦妥,他表情迫切地請求董誌剛留下,說要探討一下。兩人站在大廳牆角,足足聊夠一個小時,挨於服務職責,董誌剛撥浪鼓般點頭,也沒點走人家的熱情。
某天,董誌剛在家正甜睡,身邊電話催命響,暈暈乎忙接聽,又是張老師。他找到一條最新技術分析線,通過這根線,能夠準確地抓住最佳買賣點與人的心理動向,聽得詭異。他又分析敘述一段今晨政策動向,政府準備下一步出手大動作,將是未來大勢,改變股市下跌趨勢。
張老師是一位認真可愛的人,本子上除記錄每天大盤開盤收盤最低最高價外,還記錄他的對股市每天所感所歎,收集各路信息逐一記錄。恍然冒出的念頭,令人茅塞頓開,所引事件亦令董誌剛對當前大盤的觀感有所遐想與亂想。
他喜歡閱讀一家網站論壇,有位民間高手“黑安騎士”吸引了他,民間高手也是科班出身,從教十載,輾轉股市,見解獨特。經過數年積累,所發言論觀點幾乎百發百中,尤其對大盤解析,每日分析什麽陰陽線、大小、尺寸,拿捏精準。張老師與董誌剛的另一個話題也是圍繞“黑安騎士”。他每天都必讀騎士的一篇文章,以成大師之業。
那天,與安正力分手後,董誌剛打通張老師的電話,他滿口應承,聲調甚至有點激動,沒想到剛入市就有機會能與群雄舌論。他是抱巨大希望,憑講師身份談股,絕對聲情並貌。沒想到,一向兢兢業業的老師,怎麽也犯低級錯誤:缺席。幸運的是,巧遇安正力,而且安正力的長篇大論,令經理對此也並不深究。
持續半月,董誌剛再未見到張老師,電話始終關機。黃鶯花又來打印單據,開口一句讓董誌剛嚇一跳。
“聽說沒,那個新入市的,姓張的,好象還是老師,出事了。”看到董誌剛對這個話題挺感興趣,黃鶯花洋洋得意,終於被人關注的感覺總令她找不到北,“……辭職不幹了。”
董誌剛手指哆嗦,對一個外人,新股民,不是,他是對“辭職”兩字驚住。
黃鶯花說話之後沒兩天,董誌剛在大廳見到一臉沮喪的張老師。
“對不起,小董。那天講課答應好了,我也準備一堆資料,可是,家裏臨時出點事。對不起……”董誌剛見他目光散漫,不由動容。待轉身欲走,張老師突然拉住他的手,“真有事,中午能不能請你吃飯……”
事情比董誌剛想得有點複雜,張老師性格擰,就把整個弄亂套了。學校每年也會象企業一樣,布置任務,要求每位老師按期完成。張老師一切做得本來好,甚至曾被評過優秀教師。那次,是一位家長怒氣衝天地跑來。校方答應要給每個完成任務的家長送一套精美茶具,最後還是黃了。怎麽說話不算數,更主要是事做了,憑什麽東西不給。不給,家長是一位鑽牛角尖的主兒,轉身找副校長說理,言辭激烈,揚言要上法院。副校長嚇住了,答應給另一套更好的茶具彌補,家長這次讓副校長簽字,校長沒多想,就留給家長一張字據,想不到的是那套茶具不知何故也沒了去向,副校長說換成一個盆吧。家長徹底急了,拿著字據,直接找到正校長,嘴裏不幹不淨的話說得校長顏麵盡失。
張老師以為到止該結束,事情又與他無關,唯一也就是家長的孩子在班級裏,任務也沒讓他得。校長卻找到他,注意點班級紀律,檢查先不用寫,錯誤要反醒。說到這,張老師臉拉得老長,如同大姑娘般哭了。董誌剛拿起酒杯,趕緊碰一杯打茬。
“你說我冤不冤,這麽多年,小心謹慎,教學仔細,為人師表,博得大家好感。怎麽這種不倫不類的事總象影子找到我,說什麽也不服。請假……”
董誌剛長吸一口氣,這黃鶯花,原來又是長舌頭,亂說。請假怎麽變成辭職了。
“沒想到,前頭請假,後麵就有人告狀。副校長也被自己那張紙條弄得無法交待,就往外推,說這事也與我有關。”張老師的眼神恍若被挖空。“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據是家長送茶具是我通知的,如此沒有前因哪有後果。校長來個各打一板,扣了副校長和我的工資,給那家長買了一套新花具。可是,憑什麽跟我有關,任務也沒我的事。然後,我就請了病假。”
董誌剛驚了一身冷汗,不會真辭職了吧。
“反正我退休也沒多久,與其如此折磨,還不如做一個忠厚本分的散戶。”張老師的聲調如同覺醒般抬高,被自己閃過的念頭所感動,手持的茶杯不停抖動。
董誌剛無言以對,生活是屬於個人發情,怎麽折騰,是床上,還是地上,不必要沒完沒了與別人交流述說,期求認同。根是根,葉是葉。強求認同,總會令日子過得更讓人懵懂。不過,做中國散戶也不一定令人舒服到哪。
那次北京客人走後,董誌剛覺得全體散戶也沒啥變化,營業額依舊下降,大廳內依舊冷冷清清。唯一令人振奮而有變化的是,安正力在收盤進入大廳時,立刻引起眾人圍攏,那是在大堤崩潰後,尋到的一根救木。大旱無際後,仿若尋到甘露。
見到董誌剛走來,安正力沒了臉上的嚴肅,露出異常興奮的笑容。是的,被人如明星般受寵,虛榮心榮耀感雙重滿足。
一隻手臂猛然從背後拍了董誌剛,誰這麽無理敢對他這個工作人員……董誌剛剛要冒火,昂頭把張嘴的話縮回。經理如同愛因斯坦般嚴肅地瞪他,眼神沒離開遠處的安正力。
“不行,這哪行。搞個人崇拜嗎?馬上讓他們停止,事兒是你弄的,你給解決。”經理揚揚嘴,淡淡地說,“否則,扣你20%工資。”
經理姓杜,有點杜月笙的氣勢,高壓與大棒政策結合,凡聽不順耳,揚言打倒,聲色俱厲,拿出四人幫一套搞死你(盡管他也不知道四人幫是什麽樣);最終原則當然是恩威並施,變成聽話的下屬,絕對不能有異聲異響,哪怕地上掉的一根針,他不滿意,大家也得去找,聽錯了也要找……。
多數同事在他的高壓加懷柔的壓製下,紛紛倒戈,順應形勢,恍若鳥的翅膀,越摸越順;相反,擎等卷鋪蓋吧。
董誌剛在他眼裏卻是一位令人無法捉摸的主兒,聽話,腿腳比誰跑得都勤;不聽話,固執擰勁,九頭牛拉不動。杜經理對他是有求又有厭,按不下又恨不了,所以,每次一旦讓他抓住小辮子,他會笑嗬嗬地慢慢地把玩,非把董誌剛折磨崩潰為止。
董誌剛哭笑不得,散戶需要崇拜,安正力也沒啥直接影響營業部運作的理由,他也不知怎麽辦。也不知哪股邪勁,滿麵紅光的董誌剛回到大廳,還沒坐穩,就聽到黃鶯花與張老師爭吵。
“你才下崗了呢……我當老師,兢兢業業,本本分分,怎麽能胡言亂語。”張老師臉蛋從未如何扭曲,輪廓線條鮮明有致。
黃鶯花臉突然變色,誠恐誠惶解釋:“別生氣,我也是聽人說,怪我爛舌頭。”
張老師兩眼放光地瞪了她半個小時,一句話也說不出。董誌剛看出張老師純是一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嗬嗬,關鍵是花木蘭不想當秀才,紀曉嵐不想當兵;範進六十也要當秀才,**玩命要當兵。真是誰與誰都不服誰。
不過,閑餘時間,他發現那個鬧事的黃鶯花與張老師突然“親近”不少,每天忙碌的董誌剛會抬起頭,就見到黃鶯花不知從哪弄的紙杯殷勤給張老師“沏茶倒水”,然後,她就近乎地坐到老師一邊,旁若無人地詢問股票行情。人是挺怪,現實中,比較難見到如黃鶯花會與張老師這麽死板的人有話題,到了股市,其實隻有兩個角色:一般股民與高手。一般股民喜歡崇拜、仰慕高手,他們奧妙的言論,她聽不懂沒問題,最主要是無論什麽樣的問題,高手都能應對如流。不論你是行情好行情壞,高手總興致勃勃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
沒想到的,張老師會就此甘願地投身散戶大廳,離開那默默耕耘幾十載的教育戰線?黃鶯花聽得仔細,張老師講得得意,沒幾天,已經紅光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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