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指桑罵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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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於這一切如今都已然算作是很是熟悉了,故也並未像從前那樣失措。
唯獨便是他的那一雙幽沉的眸子,如今正半斂著,微微低下視線來與她對望,像是在那冰霜疏離中暗藏了無限的溫柔繾綣,隻為她一人所道。
她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霎時心跳已如擂鼓。
“如果覺得勉強的話,就不要答應,沒有關係的,這裏……”
沒有等霍靖深說完,這一次她已經頗為大膽地發了聲,就此截住了他的話風,“既然阮小姐有興致,陪她賽兩圈馬又有什麽不可以?”
這樣的果斷反而使得霍靖深皺了皺眉頭,“賽馬不是小事情,不是憑著一時勇敢便能夠上的。”
他與阮承媛相識多年,深諳她的性子和脾氣,要論起好勝來,她絕不輸給任何一個大男人。
這個女孩子,足夠聰明也足夠優秀,雖然是被嬌生慣養著長大,但是或許是因為父輩的遺傳,自骨子裏頭就有一股子超乎常人的狠勁兒,天生自負張揚。卻也因為這個個性,使得她在大富之家中也能夠嶄露頭角。
但凡是一件事情,她總希望能夠做到最好,哪怕不擇手段,也要讓自己登上頂峰。而每每她抱著這個信念的時候,最終也總能夠獲得成功。
他從前是尤為欣賞她這樣的態度的,但若是放到自己喜歡的人身上來時,他便必須要注意起來了。
想了想,霍靖深還是再度補充了一句,“小媛的馬術,是曾經拿過國內金獎的,有一定紮實的基本功,也有天賦,常人很難能夠超越她。”
這的確是一句中規中矩的評判。
“我沒有那樣嬌貴,”閔天晴知曉他的意思,此時也隻是抬起眼來看著他,漆黑而明亮的眸底有一絲狡黠如流星般劃過,“你要相信我,我很厲害的。”
最後一句話,她的話音裏也染上了幾分少女的驕矜,像是個不服氣邀功的小孩子。
霍靖深皺了皺眉心,正欲責備她玩鬧的態度。畢竟賽馬這項運動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若是一味地貪勝,是尤為容易受傷的。
他並不想讓自己的小女人也冒著這樣的風險。
然而還未開口,他便已然精準地捕捉到了她漆黑的眼底那蘊藏著的自信,又對著自己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表明她的態度。
縱然是霍靖深,此時此刻也不免被她眸中流轉而過的光彩而奪去了幾分心神,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已經窺得跟前的小女人如同一隻魚兒一般輕巧地從他懷中溜走了,甚至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留給自己。
霍靖深收回了手來,微微站直了身子,望著眼前那個越走越遠的嬌小人影,嘴角輕勾,眼中的擔心也逐漸替換成了一抹好整以暇的光芒。
看來這個小女人身上,還有著許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好在,他有的是時間慢慢地去窺探。
而那頭的閔天晴此時此刻也已經落定在阮承媛的跟前,“阮小姐想要怎麽比試?”
倒是沒有想到過閔天晴會這樣爽快地答應,阮承媛不覺眯了眯眼睛,心中難免有些隱隱的不確定性。
這個女人難不成真的是扮豬吃老虎,如果真的對這個領域沒有自信,又怎麽會這樣輕易地答應自己的挑戰?亦或者是說,這個女人太沒有心眼,以為這真的隻是一場簡單的挑戰?
但是很快,她便已經重新抬起了下巴來,神色高傲而自負,“就最簡單的方式就好了,這條跑道上設一條終點線,憑馬頭率先過線為勝。至於閔小姐你,可以隨意在這裏挑一匹你喜歡的馬來,怎麽樣,公平吧?”
閔天晴順遂著她的話風環視了一圈四周的賽馬道,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可以。”
閔天晴這般從容淡定的姿態,反而使得阮承媛更為咬牙切齒,但卻也沒有由頭說什麽,隻在閔天晴轉身欲去挑馬時,陡然又落下了一句,“等一下。”
幾乎是在阮承媛的話音剛出的時候,閔天晴便已經精準地感覺到了微妙的不好,然而還是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望著她,“嗯?”
阮承媛麵上的笑容依舊親和良善,如果不是她的眼角眉梢處尚且落著幾分譏諷意味,使得她那精致得仿佛描繪而出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層刻薄外,她大抵還是眾人眼中那個高傲優雅又落落大方的上流名媛。
“既然是分個輸贏的比賽,如果沒有一點彩頭,也太沒有意思了一點,讓人一點勝負心都沒有。”
說著,阮承媛已經嘟起了小~嘴來,狀若苦惱。
忽然,她又好似陡然想到了什麽一般,拍了拍手,眼風掃向了閔天晴,“不如,我們來賭點東西好不好?”
想也知道來者不善,偏偏就算是不答應,跟前的這位大小姐也指不定還能想出什麽招數來逼~迫自己答應下來。
反正無論如何都是這樣的結果,閔天晴也不欲再與她過多糾纏,隻冷靜地順杆回應道,“那阮小姐想要什麽賭注?”
阮承媛眯起了眼睛來,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我就喜歡閔小姐這樣爽快的人。”
眨了眨眼,她馬上變轉了話風,“可是……賭什麽呢?鑒於你身上也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可以賭的,賭來賭去也不過就是賭靖深的東西,想想也是挺沒有意思的。”
一通冷嘲熱諷以後,頓了頓,她想了一想,很快便已經給出了答案,“哎,不如這樣,聽說閔家最近經濟很困難。那這樣吧,倘若我輸了,我就負擔起你父親未來十年所有治療費用。雖然現在有靖深在養著,但是難免以後……”
她沒有在繼續說下去,然而彎起的眼眉中所蘊藏著的諷刺已經表露了一切。
霍靖深的眼眸也逐漸深沉了下來,暗得有些驚人。
“當然,我也不會太過不公平地欺負人,這樣實在不符合我阮承媛的個性。”
她惺惺作態地道了這麽一句以後,而後低眼把~玩著那前兩天才精心做好的指甲,“如果你輸了,就隨便蹲在地上學幾聲狗叫就好,這不難吧?”
問了這麽一句以後,她麵上分明還帶著笑,目光卻逐漸轉冷了起來,“反正像你這種身份的人,要做起這種事情,應當是再容易不過了。相比之下,我可是要大出~血了,你說是不是?”
霍靖深已經聽不下去,隻沉聲冷道,“阮承媛,你已經過分了。”
阮承媛心知他生氣,奈何此時心中的妒火早已經燒得她腦子發熱,這時候又哪裏還能夠顧及到旁人的想法,當即也隻是咬了咬牙,朝著霍靖深笑了出來,“靖深,閔小姐都還沒有發話呢,你怎麽就搶先出頭了?”
落下這麽一句話以後,她很快就轉過眼去,故意忽略過霍靖深那明顯沉著怒氣的視線。
惹怒了霍靖深,她心中又怎麽會不慌張?隻是,想到她的霍靖深此番是為了這個女人出頭才朝著自己發脾氣的,她難免就更為慍怒了起來,自然也顧不上那麽多,隻一心想要與其對著幹了。
反正,她現在的目的,也不過隻是尋這個機會好好地羞辱一番閔天晴而已。
這麽想著,阮承媛不禁馬上抬眼去窺探閔天晴此時麵上的表情。
她原本以為,這樣鮮明直白的羞辱之下,那個女人定然已經是滿臉憤怒恥辱,亦或者是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畢竟那種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她見多了,真正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十有八~九都會方寸大亂。
然而阮承媛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跟前的閔天晴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麵上的表情絲毫未亂,一邊咬了圈手腕上的皮筋,出奇利落地綁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儼然已經是一副備戰的姿態。
見得阮承媛望過來,閔天晴也隻是衝著她微微一笑,“我答應。”
頓了頓,她毫不避讓地對其揚起嘴角來,連帶著那秀氣的五官都染上了幾分光澤感。麵對阮承媛的諷刺,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打蛇隨棒上,“畢竟,誰跟錢過不去呢?”
說罷,沒有顧忌阮承媛眼中那得逞的笑意,她已經兀自轉身,接過了旁邊的皮質護具。
指尖浮掠過那粗糙的外表時,她的眼神不覺有些發沉,好似是沉浸在了遠方。
十多年了,她自從母親去世以後,就再也沒有騎上過馬。雖然也有後期家庭情況不容許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她的刻意規避。
並沒有什麽其他的原因,隻是因為自己的馬術,皆是由母親教導。
從小父親便在外頭忙碌,而母親便在家中帶著自己,但卻也沒有那麽安分。趕上父親有事情要出差幾天的時候,母親便會偷偷地帶自己到外頭去玩。
巴黎這個地方,她小時便已然來過。
而也正是那段時間,她才明白,往日裏在家中總是扮演著一個儀態萬方貴婦人的母親,實則竟然會那樣多的東西,竟然比她的家庭教師都要厲害。
當年母親在馬背上英姿颯爽,揮鞭狂奔的模樣,一度是她童年時期最為美好的記憶。直到現在,也還深深地存印在她的腦海深處,是最為美好的一處風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