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霜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我倒忘了，姐姐是聰明人。那末，你的意思是，懷疑是我故意將信泄露出去的？”

    半夏直視著她的眼睛，道：“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完全有理由這樣懷疑你。”

    陸霜霜對她的目光毫不避諱，迎視著她，微昂起下巴，道：“就算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半夏本還隻是五分懷疑，聽了她這口氣，卻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她說的是實話。

    “真的是你？”半夏不由得站起身來，道：“你為什麽這麽做？難道就為了針對我嗎？”

    陸霜霜嗤笑了一聲，道：“我又何必針對你？我早已說過，我不介意殿**邊多幾個女人，我也沒這閑功夫跟你們鬥。”

    她這語氣，已儼然如同她才是鳳宸的正牌夫人一般。

    半夏無暇去管她是什麽語氣，道：“你明明知道這封信對我而言有多重要，你既然答應了宸王，卻出爾反爾，限我於不義，還是不是針對我？”

    陸霜霜不屑的揚起頭來，道：“想不到，直到現在你還看不破？我倒有些懷疑，你到底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說到這裏，她唇角泛起一抹得意，道：“看來，殿下什麽都沒有跟你說呢，你知道為什麽嗎？”

    半夏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讓怒意主宰自己的理智，道：“難道，你早就算計好了，要利用這封信來對付睿王？”

    陸霜霜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總算是猜到了，有這麽好的打擊鳳睿的機會，我為什麽要放過？”

    半夏幾乎快要氣結，“玉潤對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不顧一切答應為她送這封信。你難道不知道，你這麽做會徹底毀了她嗎？”

    陸霜霜攤了攤手，道：“她是睿王的女人，她是死是活與我們又有什麽幹係？”

    說著，她突然一頓，糾正道：“不對，若是她有個什麽萬一，彼秋與玉兆的結盟受到破壞，這跟咱們關係還是很大的。如果南宮洵玉能一舉奪下江山，對咱們的好處就更大了。”

    半夏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冷血，全然不顧她人死活，甚至是生生毀掉一個人的人生也都無動於衷。

    “這是鳳宸親口應允我的，你算計我，就等於是算計他，你們陸家不是支持他的嗎？違逆他的意思，就沒有想過後果？”

    半夏問出這話，其實更多的是一種試探。

    她想要知道，這件事鳳宸有沒有參與。

    陸霜霜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這麽問的意圖，卻隻是淡淡一笑，道：“這件事對殿下而言隻有利而無害，我們陸家可是一片忠心為他，他若還有不滿，豈不是叫我們這些跟隨他的人寒了心，你說是也不是？”

    半夏有些無力的坐回了椅子裏，她說得沒錯，這件事對鳳宸大有益處，他又怎麽會不樂意？

    就算，明明知道這件事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事後自己會如何找他鬧，和他生氣，那又如何？

    事情已經發生，自己就算是跟他鬧翻了也於事無補。

    “你早就知道殿下的雄心，其實，你早應該想到這件事會是這樣的結局，隻是你不願去想而已。你要裝好人嘛，所以，惡人自然隻有我來做了。不過，這件事最大的功臣還要數你，若是旁人，那玉潤公主又怎麽會放心的把這信交付出去呢？”

    陸霜霜一邊說著，一邊舉起茶杯，道：“來，咱們幹一杯，慶祝咱們共同的勝利。”

    她的話有如刀劍，直插半夏心口，偏偏令她無從反駁。

    是真如陸霜霜所說，自己其實是有想到過這種結果嗎？

    半夏在心裏自問著，隨即又自我否決。

    不，她是因為信任鳳宸。

    當她把自己所有的感情也交付出去的時候，她就是選擇了徹底的相信這個男人。

    他為她做過許多事，這讓她相信，他是值得她信賴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在利益麵前，他們這份信任是如此的薄弱。

    她或許沒有想到鳳宸會騙她，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鳳宸一定想到了陸家會自作主張。

    但是他沒有說，他縱容了這一切。

    看她怔忡出神，陸霜霜自己將杯中的茶飲盡，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滿，大可以去找殿下理論，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了他的事，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他若要因此罰我，我欣然受著便是。”

    她是那樣的灑脫，絲毫也不顧忌。

    那是因為她料定了鳳宸不會因為此事罰她，最多就是數落她幾句罷了。

    做這一切之前，她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那末，她又還有什麽可顧忌的呢？

    半夏也是直到此刻才看清楚人心，是她枉信了人。

    其實，若換了她是陸霜霜，興許她也會這麽做。

    自己當初怎麽就會相信鳳宸的承諾呢？

    “奉勸你一句吧，做人不要那麽虛偽，否則會很累的。知道殿下為什麽喜歡我嗎？因為我比你坦誠，為了他，我可以不在乎虛名，就算在你們眼裏我如何的惡毒，我也不在乎，我隻要在乎他一個人就行了。”陸霜霜舉著空杯，眼神冰冷得宛如來自地獄。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坦誠。”半夏的聲音和她的目光一樣空洞。

    她終究還是沒有融入這個時空啊，才會把人心看得那麽簡單。卻不料單是一個陸霜霜，便可以讓她如此完敗。

    半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陸府的，有生以來，她第一次如此的狼狽。

    老楊看她失魂落魄般從陸家大門裏走出來，不禁有些擔心，道：“王妃娘娘，您沒事吧？”

    半夏搖了搖頭，上了馬車，道：“老揚，帶我出城轉轉。”

    老楊一驚，道：“這可不成，王爺吩咐過，您隻身一人，不可以隨意走動的，更何況是出城，那太危險了。”

    “危險？”半夏失笑道：“在王府裏就安全了嗎？”

    連枕邊的人都可以算計她，哪裏又不危險了？

    老楊似是想到了什麽，勸道：“王妃娘娘，是不是那陸姑娘說了什麽，您心裏不痛快了？你看，要不，給您找個茶樓喝喝茶，清靜清靜？”

    “老楊，如果你不帶我出城，我就找別的馬車了。”半夏現在最不想回的就是宸王府。

    老楊聽她語氣中的認真，也不敢違令，隻得往城門方向趕。

    半夏默了默，問道：“王爺和陸霜霜的事，你也早就知道，是吧？”

    如果老楊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剛才不會說這樣的話。

    許是為了讓她心情開闊些，老楊也不隱瞞，道：“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王爺身邊自小也沒有什麽可信之人，也就這陸家丫頭時時關照著他。”

    這些半夏早就聽說過，隻是，再聽一次，心裏卻又是另一種滋味。

    以前，她多少是有些自信的，覺得憑自己的智慧與美貌，征服個把男人何在話下。

    可現在，她才知道，男人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什麽樣的美色才情，能抵得過江山的誘惑呢？

    半夏沒有再多問下去，看著馬車駛出城門，路旁漸漸沒了什麽行人，車窗外的景致也換成了山野樹林，她的心才漸漸靜了許多。

    她並沒有去別處，而是讓老楊將她載到了南山村。

    村民們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回來，整個村子頓時都沸騰了。

    她嫁入王府成為王妃的事跡如今早已成了南山村人人津津樂道的神話，此番看到她，自然是格外的熱情。

    當然，這份熱情當中又帶著些許敬畏，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可是王妃。

    半夏倒是沒有多想，她回來這裏，隻是想要找回初來這個時空的感覺。

    看到那一張純樸的臉，她的心豁然開朗了許多。

    那時候的她雖然在逃亡，前途一片渺茫，但最起碼，她的生活充實而快樂。

    曾幾何時起，她卻卷入了那個大圈子裏，自此，她有多久沒有這樣舒心笑過了？

    直到城門快要關了，半夏再度坐上馬車。

    看她神情已比來時輕鬆了許多，老楊也甚是欣慰，一邊緊趕著馬車，一邊在心底裏祈禱王爺不會因為他擅自出城而惱怒。

    但事實上，半道上他們便遇上了宸王府的侍衛，並告知他們，現在整個王府的人都出動了，正四處找尋他們。

    半夏聽到這個消息卻隻是一臉漠然，眉毛都未抬一下，隻吩咐老楊繼續趕車。

    侍衛當中有兩人自發的快馬加鞭趕回去報信，剩下的人綴在馬車後一路跟著，半夏也未製止。

    回到王府時，天已經全黑了。

    車簾剛剛掀起，半夏便看到了一片燈火闌珊下，鳳宸黑著一張臉站在馬車旁。

    “王爺這是在迎接我嗎？那我可擔當不起了。”半夏微微欠身，衝他行了個禮。

    她鮮少給他行禮問安，雖然有宮裏的司儀在婚前教導過她禮儀，她也很少這樣做。

    因為她覺得這種禮數代表著生份。

    鳳宸知道她這種習慣，所以，看到她如此規矩的向自己行禮，他的臉便更沉了些。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還知道要回來嗎？”他語氣雖不重，卻積鬱著怒火。

    “不過是多逛了逛而已。”半夏輕描淡寫般道：“天色不早，王爺早些休息，我也回房洗漱去了。”

    她說著便要回之前和雲娘共住的小樓。

    鳳宸見狀，想也沒想便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道：“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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