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霜若無其事般道：“隻是敘敘舊而已，既然你來了，那你們聊吧，我便不打擾了。”

    說著，她看向半夏，微微一笑，道：“這丹州我還得待上幾天，夏姐姐若是覺得悶，也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就住在南廂房。”

    她眼神裏藏著隻有半夏才能看得懂的深意，當著鳳宸的麵，半夏隻是不冷不熱的揚起一抹微笑，道：“請便。”

    陸霜霜看了眼鳳宸，見他臉上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轉身離去，並帶上了房門。

    屋內頓時隻剩下彼此。

    鳳宸徑自走過來，在床畔剛才陸霜霜坐過的位置坐了下來。

    昨天見他時黑燈瞎火，看得並不分明，此刻光線正好，而他又離得如此之近，半夏的視線無處安放，最後隻得落回到他身上。

    雖然五年光陰並未在他臉上留下什麽印記，不過，如此近距離的細看，半夏卻還是發現，他比她印象中要削瘦了些。

    與之相比，他的氣場倒是遠比當年更強了許多，也更冷了幾分。

    “在見到你之前，朕一直覺得這五年的時光過得太慢太慢，度日如年一般。可這一見到你，又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仿佛上一次與你分別，就在昨天一樣。”

    在她打量他的同時，鳳宸也將她細細看了個遍，末了，才由衷的感歎著。

    半夏的心微微一震，隻因他的這番話也正是她此刻心底的寫照。

    “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看她沉默不語，鳳宸又開口問著。

    “自然很好。”半夏回著。

    這也是實話，除卻了偶爾會想到他之外，她的生活過得一直很充實，也很快樂。

    鳳宸聞言，眸色中隱約有抹黯色閃過，道：“可是朕一點也不好。”

    半夏不由得看向他，卻被他眸中的那抹柔光攝住。

    “當年，你那麽狠絕的離開，我本以為自己可以成全你，讓你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鳳宸微微傾身，離她近了些。

    “可是，自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即便是坐擁天下，沒有你在身邊，一切都是索然無味。”

    他沒有再自稱“朕”，而是像以往一樣，以“我”這樣一種平等的身份向她訴說著。

    半夏很有些意外。

    他一直都是個很斂的人，即便是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主動向她表白情感。

    可今天他竟然……

    或許正是因為他鮮少表露自己的心意，此刻，聽他親口對她說出來時，她的心竟還是有些不受控製的悸動。

    不過，在短暫的動容之後，理智還是占據了上風，讓她稍稍清醒過來。

    “生活總不會十全十美，即便是帝王，也是如此。”半夏淡淡說著。

    看她反應如此平淡，鳳宸眸中的亮色微微黯了幾分，道：“你就沒有想念我的時候嗎？”

    “自然也是有過的。”半夏知道，自己若全然否認，反而顯得是在刻意掩飾些什麽，故而如實說著，道：“隻不過，尋常百姓的生活瑣事太多，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不記得了。”

    “你已經全然把我忘了？”鳳宸問著，微挑的眉心裏竟有著一抹失落，但更多的卻是置疑。

    “你想證實什麽呢？”半夏不答反問著，迎視上他的眼睛，道：“難道，要我說我其實也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我心裏自始至終還在愛著你？你要的就是這樣一種滿足感嗎？”

    她反問的語氣很平靜。

    而她越是平靜，鳳宸的心便越是凝重。

    “你還在怨恨我？”鳳宸說著，執起了她的手，輕輕握住，道：“五年的光陰，你讓我整整想了你五年，難道，這個懲罰還不夠？”

    他的手心還是那麽溫暖，那種久違的被他包裹著的暖意瞬間便觸發了許許多多的記憶。

    所以說，舊情容易複發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半夏險些就被這樣的暖意觸動。

    “我差一點就相信你了。”半夏笑著說著，掙開了他的手心，道：“看來，嬪妃多了就是不一樣，你這誘騙女人的手段倒是見長了不少。”

    鳳宸微微一窒，道：“你認為，我是在騙你？”

    半夏臉上依舊帶著笑，半點怒意也沒有表露出來，道：“或許，你連你自己也騙了。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人和事？”

    鳳宸臉色瞬間白了幾許，好一會，才道：“我知道，當年因為玉潤的事，我讓你傷心了。”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半夏眼角隱隱有些酸澀。

    她以為一切都已過去了，卻還是經不得他這一提。

    雖然，隻是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

    半夏不想再繼續將這個話題延伸下去，話題一轉，道：“既然你也承認傷了我，那麽，你就繼續履行你五年前對我的承諾，放我自由吧。”

    她是那麽的冷靜，冷靜得近乎有些冷情。

    那樣決絕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竟是那樣的輕而易舉，全然不顧這話落在他耳裏時，是有多沉重。

    鳳宸眉宇沉了沉，道：“如果，我答應用下半生來償還你，你是否願意再信我一次？”

    盡管半夏一直提醒著自己要保持理智，可是，他的話還是入了她的耳，震了她的心。

    要說完全不動容，那是假的。

    “你準備如何償還？”半夏聽到自己問著。

    鳳宸凝視上她的眼睛，似是下定了決心般，道：“你想的那種生活，我會努力去滿足你。你不希望看到的人，我也會盡力讓她們消失。”

    他不是一個會輕易信口雌黃的人，因此，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半夏終於有些震驚了。

    “如果，你真能做到，當年為什麽不這麽做？為什麽要等到五年之後？”

    “那是因為，我錯誤的評估了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我以為我能放下你。”鳳宸說著，再度握住了她的手。

    感覺到她沒有掙脫，他突然用力，一把將她帶入懷中，牢牢抱住。

    他的懷抱依舊是那麽溫暖而舒適，半夏很想逃離開來，以免自己沉溺在那份熟悉的溫存之中而迷失了自己。

    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又遲遲無法落下。

    或許是因為他的話讓她真的有些動容，亦或許，是她想再多溫習一遍這曾經令她眷戀不已的溫暖。

    原來，她以為她放下了，那不過是她在自欺欺人而已。

    對他，她心底依舊封存著一份情。

    這份情，她一直努力用理智壓抑著。

    然而，越是刻意去壓抑的東西，一旦爆發出來，便越是濃烈。

    她終歸還無法讓自己真正做到心如止水，故而，她的心還是不受控製的動搖了。

    感覺到她在他懷中軟化，鳳宸不由得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這一刻，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沉浸在這種彼此依偎的溫存當中。

    這一刻，也不需要過多言語，彼此熟悉的氣息與體溫便讓曾經的點滴回憶充滿了腦海。

    良久，卻是半夏先推開了他，道：“我很感激你對我說這些，如果說，曾經我心裏還有一絲怨忿的話，那麽，現在已經徹底沒有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眼神清澈，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更多的，卻是釋然。

    那種釋然卻讓鳳宸的心猛的一沉。

    果然，半夏接下來又道：“如果，你是在五年前對我說這番話，我一定義無反顧的留下來，即便是受千夫所指，我也會甘願扛下去。”

    “現在呢？”鳳宸問著。

    半夏笑了笑，道：“有些事，一旦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我並不打算再回頭。”

    鳳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朕已經為你妥協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怎樣？”

    半夏抬起頭來，仰視上他，道：“那你告訴我，玉潤怎麽辦？難道，你沒有愛過她嗎？”

    鳳宸瞬間像被人當頭擊了一棒一般，整個人都怔住了。

    其實，半夏多想聽他說，他對玉潤並非出自愛情，可是，他的反應卻讓她好不容易動容的心又被狠狠劃了一刀。

    “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但一定不是唯一的，你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麽愛我。”半夏說著，雖然不免有些悲涼，卻又有些釋然。

    “玉潤……我可以放下。”鳳宸突然說著，語氣堅決，“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一定能做到。”

    此時此刻的他，再不是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帝王，而是當年那個眼裏心裏隻有她的鳳宸。

    “隻要你肯留下，你想怎樣都行。”他一把擁住了她，仿佛生怕她會忽然從他麵前蒸發掉一般，那樣的用力，語氣卻又充滿了寵溺。

    半夏隻覺得這一刻像做夢一般，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些話，她隻聽他在夢裏說過。

    如今，他卻真真實實的站在她麵前，對她說著這些承諾。

    曾經被傷過的心這一刻卻被他的柔情塞滿，讓她無力再抗拒。

    她不該再冒險的，可是，不可否認，她還是再一次對他動了心。

    “答應我，回到我身邊，好不好？”鳳宸緊擁著她問著。

    怕她拒絕一般，他的懷抱緊了又緊，似乎這樣，就能留住懷中那醉人的體溫。

    “如果，我說，想讓你來我的身邊呢？”半夏沒有立刻答應，忽然反問著。

    鳳宸被她問得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想過她會提這樣的要求。

    “如果，和我在一起，讓你放棄你的帝位，你會願意嗎？”半夏繼續又問了下去，道：“你可以不必立刻回答我，我會等你的答案。”

    “和我一起擁有這天下，難道不好嗎？”鳳宸不解的問著。

    半夏笑道：“我自由慣了，受不了宮中禮教的束縛，我想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

    鳳宸沉默了下來，好一會，才道：“至少，你沒有立刻拒絕我，我會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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