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那段歲月裏，他的確曾真心待過她。

    “你不怨恨他？”霍羽看向她問著。

    半夏聞言，泛起一抹淺笑，搖了搖頭，道：“都已經過去了。”

    愛他是她自己的選擇，接受他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在做所有選擇之前，她就已經想到過任何種可能會有的後果。

    當時她無悔，過後，也依然不後悔。

    所以，更談不上怨恨。

    “或許，我能理解他今天為何這麽憤怒了。”霍羽說著，眼底似有些了然。

    想到今天鳳宸的言行，半夏的心裏便有種說不出的沉重。

    原本，她還想著，就算小野在他手裏，她也無需太過擔心。

    至少，他總不至於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然而，他今天表現出的種種，卻讓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這種信念。

    鳳宸太冷太狠，她甚至有些不敢去想小野此刻的處境。

    “別擔心，咱們還可以再想辦法。”霍羽看出了她心中的擔憂，道：“我看他似是別有所圖，那末，目的達成之前，他應該是不會對小野怎麽樣的。”

    “你現在是病號，就別操這些心了。”半夏知道他此刻隻是在強裝無事，其實並不輕鬆。

    會和他聊下去，也是希望能幫他轉移一下注意力，讓他不那麽難受。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在玉兆國也還是有一些人脈的，或許，可以找他們幫忙想辦法。”霍羽想了想後說著。

    作為一代名醫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人脈廣，而且，基本上都是承著他救命之情的。

    他能為她想到這一步，半夏心頭很感激，卻還是謝絕道：“倒還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我總還是能再想到些辦法的。”

    這次連累他中毒，她心底已經有些過意不去了。

    聽出她的婉拒之意，霍羽自嘲的笑了笑，道：“也對，我險些忘了，你也是名醫，想必，認識的人並不比我少。”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半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在我心裏，你可是我的偶像。如果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隻是，現在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霍羽看了看她，似是斟酌了許久，才問道：“小野，是你和他的女兒吧？”

    半夏便知道他會猜到這一點，也不隱瞞，點了點頭。

    霍羽臉色微微一黯，道：“其實，我早就已經猜到了。或許，我今天不該誤導他。”

    在鳳宸突然問起他和半夏的關係時，他便已經感覺到了，鳳宸或許已經知道小野是她的孩子。

    隻是那一刻，他忽然想要認下那個孩子，不希望她跟鳳宸再扯上任何關係，所以，才會有那樣一番言語。

    現在想來，卻終歸還是有些衝動。

    也許，這會使得他做出傷害小野的事也不一定。

    思及此，他心底便有些自責。

    “放心吧，他就算當時會懷疑，事後也會察覺出其間的破綻的。”半夏對此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以鳳宸的頭腦，隻言片語是不可能騙得過他的。

    “至少，今天這一行可以確定，小野確實是在他手裏。”半夏懷揣著沉重，道：“而且，他應該也已經知道小野的身份了。”

    接下來，就是要如何將小野平安的自他手中救出來了。

    半夏怎麽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要與鳳宸為敵，隻為了奪回他們之間的孩子。

    偏偏這個沒有人權的社會，不可能讓她去打官司要撫養權，又無法力敵，便隻剩下智取了。

    繹心去了一個多時辰才回來，好在，總算帶回了她需要的解藥。

    不過，即便是有解藥，要完全恢複過來，也必須服上幾劑藥才行。

    在這之前，她決定先按兵不動，再另尋他法。

    “跟上他們了嗎？”別菀之內，鳳宸問向回來回稟消息的侍衛。

    侍衛額際隱隱有汗，道：“屬下追至東巷的時候，突然失去了他們的下落。”

    這樣的答案鳳宸卻並不意外，也未多說什麽，目光一掃，轉向另一名侍衛，道：“藥房那邊呢？有何動靜？”

    那名侍衛忙恭敬的回道：“回主子，所有藥房按您的吩咐都派有人盯著，的確有人分別自幾家藥房買了幾味藥材。”

    鳳宸眉色輕挑，道：“人呢？”

    侍衛回道：“也是跟到東巷附近便失了蹤跡。”

    鳳宸抬指輕敲著桌麵，似是在思考著什麽，片刻後，才道：“先別驚動他們，找人仔細盯著，朕要他們確切的行蹤。”

    “是。”侍衛應著，正要離去，鳳宸抬了抬頭，示意他止步。

    “還有，這件事先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黑羽衛。”他補充說著。

    “是。”侍衛再度警惕應著，見他再無其它吩咐，這才悄然退去。

    這邊人剛退下不久，便有丫環過來請示道：“主子，小野姑娘在鬧情緒呢，到現在還不肯用膳，吵嚷著要見您。”

    鳳宸聞言，眉心輕輕一皺，沒有多說什麽，起身便往外走。

    不多時，他便到了安頓那小丫頭的廂房。

    屋內桌上擺滿了佳肴，卻未見動過，四下裏也不見那嬌小的身影，鳳宸心中沉了沉，正要開口發問，卻眼尖的瞥到窗台下那抹熟悉的小小身影正貓在那裏看著什麽。

    他一言不發的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發頂，道：“怎麽了？”

    卻見小丫頭嘟著小嘴，低頭望著幾株小草，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明明是聽到他過來的聲音，卻直到他發問，才抬起了頭來，苦著臉看向他，道：“為什麽我娘還沒有來找我？”

    鳳宸看了看她，突然問道：“如果，你娘不再來找你了，你願不願意跟朕回京城去？”

    小野大概從未想過這種“如果”，所以，在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愣了愣，半晌回不過神來。

    看她這般模樣，鳳宸心裏隱隱有些不忍，卻還是問道：“你不是很喜歡朕嗎？朕以後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小野這才像是反應過來，想也沒想便連連搖頭，繼而鼻腔有些發酸，道：“我隻想和我娘在一起。”

    她聲音裏已經隱隱帶著一絲哭腔，卻依舊睜大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道：“我娘一定是還沒有看到告示，不知道小野在這裏。”

    鳳宸看向她，似是斟酌已久，道：“你隻想和你娘在一起，難道，就不想你爹嗎？”

    小野似是有些不解他話裏的意思，皺了皺眉，道：“爹和我娘在一起。”

    和娘在一起，不就可以和爹也在一起了嗎？

    她卻不知道這番話在鳳宸心裏頃刻間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耳邊依稀響起了半夏說過的那句話。

    她說，她和繹心早已有了孩子。

    不過，她真以為，他會那麽輕易便相信她說的話嗎？

    看向眼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不點，他幾乎已經可以毫無懷疑的確定，她是自己和半夏的女兒！

    天曉得，從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到聽她說出她娘親的名字，再到一些事件的核實，整個過程雖然不到一天，卻是他這一生最漫長也是內心最激蕩的時刻。

    其實，這幾年裏，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記掛著。

    半夏臨走時已經快要臨盆，他時常會想，她是否已經順利的生下了孩子，男孩還是女孩？是否母子平安？孩子有沒有健康的長大？

    隻不過，心底總有一股力量在壓製著這些渴望。

    而且，他畢竟沒有與孩子接觸過，所以，並沒有那種直觀的衝擊，加上種種事務，這些問題便也隻是偶爾滑過他心底，他並不曾真正去尋找過答案。

    可是，遇上這小不點之後，看到這張有些酷似自己的小小臉蛋，還有像極了她的笑容，他竟有些舍不下她。

    所以，從最初的不經心，到現在開始計劃如何將她帶回宮去，成了他誓在必行之舉。

    當然，在這之前，如何說服這小不點也很重要。

    “其實，你娘騙了你，繹心並不是你爹。”他一字一句說著。

    小野似是有些震驚，因為她並沒有告知過他繹心這個名字，“你怎麽認識我爹？”

    “他不是你爹。”鳳宸捧起了那張小臉，滿懷期待的道：“朕才是你爹。”

    小野看向他，眼裏明顯的寫滿了不信，下一秒，甚至推開了他，往後退了退，大眼睛裏有些惶恐。

    看她被嚇到，鳳宸並沒有急著逼近，卻還是說道：“我還知道，你娘其實是叫半夏，對不對？”

    小野一時愣住了，他知道自己娘親的名字，怎麽辦？要不要相信他？

    可是，他說是她爹，這讓幼小的她還是怎麽也無法接受。

    畢竟，在她的意識裏，隻有繹心這一個爹。

    而且，那個爹對她很不錯，她很喜歡他的。

    “京城裏所有人都知道，你娘和我成過親，如果你不相信的話，等到了京城，你可以去問一問。”看她已經有些動搖了，鳳宸進一步誘哄著。

    “真的嗎？”小野不確定的看向他。

    鳳宸輕聲一笑，無比真摯的道：“當然是真的。”

    “唉。”小丫頭突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道：“那我爹……繹心爹爹怎麽辦？”

    聽她還管繹心叫爹，鳳宸心裏便很不是滋味。

    人就是這麽奇怪，在不知道她是自己女兒的時候，還真心想過要幫她找她爹。

    可是，一旦發現她可能是自己的女兒時，便容不得她再對其它人有絲毫在意。

    “他們隻是兄妹。”鳳宸糾正她，道：“以後，你要管他叫叔叔，我才是你的爹。”

    小野猶有些不信，又退了退，道：“你會不會是在騙我？”

    鳳宸真摯的看向她，向她伸出手來，道：“朕是皇帝，皇帝是不會騙人的，你娘也這麽說過，你忘了嗎？”

    娘有這麽說過嗎？小野也不確定，不過，看到鳳宸臉上寫滿了誠懇，她便開始有些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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