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這般乖巧機靈的模樣，鳳宸便是再大的火氣，也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罷了，過來吧。”鳳宸說著，拍了拍身下的龍椅。

    小野見狀，立刻便開心的露出笑顏來，點頭“嗯”了一聲，毫不客氣的走了上去，擠到他身旁坐下。

    半夏倒沒想到，鳳宸這人平時脾氣不咋地，對女兒倒是寵得不行。

    小丫頭比她混得可強多了，都坐上龍椅了。

    可憐她這當娘的還在這殿外喝西北風。

    “好了，剛才說到哪兒了？繼續吧。”麵對眾朝臣們投射過來的目光，鳳宸若無其事的言歸正傳。

    “皇上，剛才說到了立後的事，還望您盡早定奪。”朱邪率先提醒著。

    他終於說話了。

    半夏忙朝他看過去，就見在一群紫色官袍的大臣之中，有一個高大精壯的身影出列，正麵向上座的鳳宸。

    因為他是麵朝鳳宸，故而，半夏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然而，正因為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半夏的心瞬間有如被雷電擊中，變得緊繃起來。

    這背影，怎麽和她在禦花園看到的那個蒙麵侍衛的背影這麽像？

    半夏再一回想那人的聲音，怪不得剛才她覺得他聲音耳熟，這朱邪的聲音跟那個蒙麵侍衛還真有七八分相似。

    難不成，那蒙麵侍衛不是侍衛，而是這朱邪？

    “立後不是件小事，你們先擬表呈上來讓朕看看。”鳳宸說著，道：“徵周國的使臣想來不日便會抵今，待事情處理妥當之後，朕再行定奪。”

    以往，談到立後之事，鳳宸不是直接否決，便是以各種理由抗拒。

    如今，他竟然令他們擬表來看，顯然已有商議之意，眾人頓時便心生歡喜，便也不再催促得太緊，齊聲道：“臣等遵旨。”

    鳳宸剛要宣布今日到此為止，朱邪又道：“皇上，良妃的案子，內廷司不會打算一直這麽拖下去吧？”

    不知是不是有小野在場的緣故，鳳宸冷冷道：“這件事明日自有分曉，都散了吧。”

    既然皇帝已下了逐客令，眾臣子自然會意，忙紛紛告退。

    看這些人就要出來，半夏忙幾步跳開，繞到了一邊牆角後。

    不一會的功夫，便見文武百官魚貫而出。

    朱邪昂首闊步走在眾人之間，很快便離了大殿，朝宮門走去。

    看他走遠了，半夏才算是鬆了口氣。

    剛才若是被他看到並認出來，難保他不會再產生殺她滅口的念頭。

    最後出來的是葉安，見台階處沒有了她的蹤影，似是有些納悶，又四處張望了一番，便朝殿外尋去。

    這種大殿裏頭都另有通道，通往別的宮殿。半夏等了一會不見小野出來，想到鳳宸有可能早已帶著她去了別處，忙追進殿去。

    果然，大殿內早已空無一人。

    半夏一路尋過去，在龍椅寶座的另一頭，還真有一條通道。

    半夏剛追過去幾步路，便聽得前頭有說話的聲音。

    “所以，你才不管不顧的來找父皇了？”鳳宸問著，聲音裏難得的帶著一絲溫柔。

    “父皇，小野說的會不會是真的？”小野似是有些不安的反問著，很難想像，這小小年紀，會有什麽問題讓她如此為難。

    “當然不會。”鳳宸遲疑了片刻才回答她。

    顯然，小野是遇到了什麽難題，才來找鳳宸的。

    但那會是什麽呢？半夏很好奇。

    然而，就在她期許從鳳宸嘴裏聽到些什麽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卻倏的一冷，道：“出來吧。”

    半夏腳下一僵，這話，莫不是對她說的？

    被發現了嗎？

    “怎麽，要讓朕來請你嗎？”鳳宸再度說著，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身影轉過身，朝她這邊看過來。

    半夏頓時感受到一道幽涼的目光。

    好吧，她該想到的，以鳳宸的功夫，自己終是沒能逃過他的耳力。

    半夏便不再躲藏，從暗處走了出來，匆匆趕了幾步，追上了他倆的腳步。

    “皇上萬福，公主吉祥。”半夏朝兩人拂了拂，算是見了禮。

    “奶娘？”小野一臉震驚的模樣，似是想不通，她明明應該中了自己的＂mi　yao＂，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剛才在殿外偷聽還不夠，還一路尾隨朕，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鳳宸的語氣聽起來倒像是調侃更多一些，眼神上下打量著她。

    “奴婢並非有意偷聽，不過是擔心公主的安危，所以，才一路跟了過來，還望皇上見諒。”半夏打著保護公主的名義，想來，他應該不會治她的罪。

    半夏低頭看了一眼小野，道：“你不是說給奶娘下藥了，還親眼看到她喝下去了嗎？”

    小野臉蛋頓時紅了紅，嗔道：“哎呀，父皇，你怎麽說出來了呀？”

    她大概也知道這種事到底是不光彩的，目光閃躲著有些不敢看半夏。

    “這事不怪公主，是奴婢見公主行事有異，便多留心了些。”半夏笑著解釋著。

    她自然不會告訴這父女倆，一來，她是太過了解小野的這些小手段。二來，那茶水中被下了藥，她一聞便聞了出來。

    “你心思倒是細膩得很。”鳳宸淡淡說著，黑眸清澈而明亮，就這麽肆意的在她臉上流連著。

    半夏不經意間便與那雙眸子對視上，那一瞬，心髒仿佛被什麽擊中了一般，卟嗵跳動了一下。

    很不合時宜的，她竟想到了昨晚的夢境，想到夢裏那個深情款款的他……

    而此刻，他就在她麵前，這雙熟悉的眼睛與昨夜夢境裏的人竟有幾分相似，讓她不覺間便恍了神。

    “不過，你若真是擔心公主，早該現身了。何以鬼鬼祟祟拖到現在？若不是朕將你揪出來，你還準備在暗處藏到什麽時候？”

    “呃？”半夏聽到最後才回過神來，卻完全沒有聽到他剛才說了什麽。

    意識到自己竟盯著他出了神，半夏臉上頓時有些尷尬。

    尤其還有小野在場，她的臉似乎有些發燙起來，道：“奴婢是不是出現得很不是時候，打擾到了皇上與公主談話？”

    她胡亂接了一句，以掩飾自己剛才的走神。

    不過，鳳宸何等眼力，早已一眼便將她看穿，眼神裏多了一抹深邃，道：“奶娘，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奇怪？”

    小野一聽，也朝她看過來，納悶道：“奶娘，你不舒服嗎？臉怎麽那麽紅？”

    她臉紅得有這麽明顯嗎？

    半夏忙摸了摸自己臉，的確有些發燙。

    “你該不會是……看到朕才臉紅的吧？”後麵半句，他忽然湊了過來，幾乎是貼著她耳畔問著。

    被他一語道中，半夏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不過，這個時候如果不能替自己澄清，她就真的完了。

    “皇上說笑了，奴婢是因為緊張的。”半夏邊想邊道：“畢竟，這麽大晚上的，讓公主一個人走了出來，奴婢是怕您責罰，故而嚇的。”

    “嚇的？”鳳宸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道：“朕隻聽說得嚇得麵無人色的，倒不知道，還有人嚇得臉紅的？”

    這個時候，他竟然挑她的字眼。

    半夏咬了咬唇，道：“因為害怕，所以著急，人一著急，血就會往上衝，臉自然就紅了。”

    鳳宸看向她，眼中多了一抹玩味，道：“聽起來似乎還有些道理，奶娘懂得倒是不少啊。”

    她這都是被他逼出來的道理。

    “皇上，時候不早了。”半夏提醒著。

    這個時候，他不是該多陪陪小野，帶孩子趕緊回去睡覺嗎？還跟她在這兒磨嘰什麽？

    “是啊，時候不早了，是該就寢了。”鳳宸說著。

    這番話雖不是衝著她而說，卻總讓人覺得有些意味深長。

    半夏忍不住暗自拍了拍自己腦袋，她這是走火入魔了嗎？

    怎麽總覺得他每句話都讓人有些想入非非的？

    “不過，朕今晚不能陪你們了。”鳳宸說著，拉著小野的手，道：“朕答應，明晚過來陪你，和你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父皇還要處理國事嗎？”小野仰望著他，眼裏有些失落。

    “沒錯，朕還有事要忙，讓奶娘帶你回去休息吧。”鳳宸摸了摸她光滑的發頂，道：“以後，若想見父皇，便讓奶娘帶你過來，可不許一個人再偷跑了，知道嗎？”

    “嗯，小野記住了。”聽說可以讓奶娘帶她過來見他，小野心裏頓時安定了許多，小臉上漾起了一絲滿足。

    “父皇，你也要早點睡。”在被交到半夏手中時，小野又忍不住回頭道：“娘說的，睡得晚了會變老的。”

    “你倒是比你娘會心疼人。”鳳宸眼裏載起一絲暖意和寵溺，最終，還是一狠心，對半夏道：“朕讓熹公公去準備輦車了，你帶她坐輦車回去。”

    “是。”半夏應著，終歸沒忍住好奇，多嘴問道：“皇上不是剛議完國事嗎？怎麽這麽晚了，還有事要忙？”

    話剛出口，半夏便有些後悔了。

    以她現在的身份，問這些實在有些不妥。

    好在，鳳宸似乎並未在意，而且，還破天荒的回答了她。

    “李妃那邊，朕要過去親自審問，這事明日也該了結了。”

    半夏想到方才朱邪在殿上催問良妃一案的處理結果，這個李妃據說便是此案的幕後凶手。

    半夏雖然不怎麽喜歡李妃這種愛嚼舌根的女人，不過，卻覺得她不像是這件事情的主謀。

    “皇上，其實……”半夏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說出在玉潤房裏看到毒藥一事。

    “嗯？”看她欲言又止，鳳宸不禁有些疑惑。

    “沒什麽，其實，奴婢是想說，有您親自查問，想來一定可以找到真凶，還良妃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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