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張張寫著“冤”字的白布隨風飄蕩著，半夏的心也無比的沉重。

    “公主，咱們看也看過了，還是回去吧，這地方，看著都陰森得很。”慧姑雖是緩和了不少，卻一刻也不想在這種地方久待。

    “是啊，咱們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先回去吧。”半夏也不想待在這裏。

    雖說她可以向小野解釋這裏發生的一切，但是，她卻不想讓她的童年生活留下這樣沉重的陰影。

    這後宮實在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身處其中，誰也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麽，誰也無法預料，這樣的慘劇會不會有朝一日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次，小野沒有再堅持，由她二人牽著，走向殿外。

    “皇上駕到。”太監的一聲唱喝讓三人止住了腳步。

    半夏剛帶人走到殿門口，迎麵便見鳳宸風風火火趕來，在他身後，還緊隨著好幾個文武大臣。

    半夏隻粗略瞄了一眼，便見葉安和朱邪均在其列。

    看到朱邪，半夏下意識低下了頭，拉著小野往一旁避讓。

    然而，小野看到鳳宸，卻振奮起來，掙開了她的手，衝鳳宸揮了揮，道：“父皇，小野在這裏。”

    鳳宸臉色本來有些凝重，大概也是剛剛接到稟報，知道這邊出了事。

    此時聽到小野的呼喚，臉上更是一副萬萬沒想到的神情。

    隨即便掉轉方向朝她走來。

    半夏暗呼了一聲小祖宗，忙將頭埋得更低了些，慧姑更是惶恐得不敢抬頭，隻低聲請安。

    “誰讓你們把公主帶到這兒來的？”鳳宸沉聲喝問著，視線卻是落在半夏身上。

    看來，他很是了解自己，知道這種事也隻有她才做得出來。

    “父皇，是我自己要來的，你不要怪奶娘她們。”半夏還沒想好如何開口，小野便先替她們開脫起來。

    許是看小野沒什麽不對勁，鳳宸才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氣，語氣卻依舊帶著一絲嚴厲，道：“你以為朕就不罰你了是不是？”

    “啊？”小野似是有些意外，眨巴著眼看向他。

    看她這副模樣，鳳宸倒也生不起來氣了，道：“今天之內，把你學過的字寫上十篇，朕晚些時候過來檢查。”

    “噢。”小野懨懨的應著，但隨即又振奮起來，道：“那父皇你可一定要來噢。”

    看她眼神裏充滿了期盼，鳳宸唇角終於有了些許笑意，道：“如果朕回來看到你沒有寫完的話，可就要加倍罰你了。”

    “嗯。”小野連連點頭，自發的便拉起半夏和慧姑的手，道：“奶娘，我們趕緊回家吧。”

    看她如此在意鳳宸，半夏心裏卻說不上來是歡喜還是憂愁。

    因為李妃的死，整個後宮裏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之前被認定是她下毒害的良妃，如今更是鬧得人心惶惶。

    如果李妃是冤枉的，那就意味著真凶還潛藏在這深宮裏，這一整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猜測著到底誰才是那個幕後黑手。

    也是在同一天，曾經指控受李妃指使的那幾個內侍宮女在牢中自盡。

    當天下午，又有消息傳來，稱李妃因平素苛待宮人，私刑虐待宮女太監，得罪了不少人。

    這次受人栽贓，便是那些宮女太監不堪被她折磨而挾私報複。

    不過，她終究是死得冤枉，鳳宸擬了道旨意，追封她為賢妃，準其葬入皇陵，算是對她們李家的一點補償。

    接下來的幾日，便是李妃收殮入葬的日子。因為鳳宸準其以賢妃之禮下葬，所以弄得頗為隆重。

    後宮之中所有人都奉旨齋戒三日，算是對李妃的祭奠。

    “哎，你們聽說了嗎？昨晚攬月宮鬧鬼啦。”李妃入土後的次日，宮裏便有些閑言碎語傳開來。

    “我不光聽說了，還親耳聽到了呢，大半夜的時候，攬月宮裏傳來了女子的哭聲，好像就是李妃娘娘的聲音，好淒慘好恐怖呢。”

    “是啊，聽說有膽大的侍衛前去查看，還看到了一個白衣身影，一晃就沒了影了。”

    “都說這李妃死得冤，難不成真的是她冤魂不散，留在了攬月宮？”

    眾人七嘴八舌的，越說越恐怖。

    “攬月宮裏的人不是都分派到各處去了嗎，連宮門都封了，怎麽可能會有人在裏麵，自然是隻有鬼了。”

    “李妃死得這麽冤，聽說這冤死之人都會回來找替身，這樣才能轉世投胎呢。”

    “要找也是找你吧，天都快黑了，還說這些來嚇唬人。”

    半夏看著院子裏圍成一團說得起勁的太監宮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奶娘，這世上真的有鬼嗎？”小野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仰著臉好奇的問她。

    顯然，那些人的話她全聽到了。

    “應該……沒有的吧。”如果是在以前，半夏肯定會很肯定的回答她，可是現在……

    她連自己算不算鬼都分辨不清，也就不那麽絕對了。

    小野又問道：“鬼很可怕嗎？他們怎麽都那麽害怕的樣子？”

    “鬼當然不可怕。”半夏摸了摸她的腦袋瓜，道：“隻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鬼，他們隻是對不了解的東西感到害怕。”

    “鬼神之事，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另一個聲音自身後響起，道：“這世間本就有許多玄妙之事是無法解說的。”

    半夏聞聲回頭，就見一身紫色宮裝的蓁蓁正朝她走過來。

    她剛才的那番話似是深有感悟一般，倒教半夏心裏微微驚了一下。

    不過，回頭迎視上她時，卻並未從她眼裏看出什麽異樣來，半夏的心這才落下，道：“娘娘說得是，玉娘見識淺薄，故才生了無畏之心，讓娘娘見笑了。”

    蓁蓁麵色溫婉，笑道：“其實，本宮也不過是聽長輩們說得多了，故而才信了幾分。”

    “母妃萬福。”小野衝她拂了拂身，規矩齊全的請了個安。

    “你規矩倒是學得挺快。”蓁蓁笑著上前牽過她的手，道：“時候也不早了，走吧，娘帶你去找你父皇。”

    算起來，鳳宸已經一連好幾天都沒來來儀殿了。

    畢竟是李妃的葬期，整個後宮都在齋戒，鳳宸便宿在了潛雲殿。

    今天正好齋期剛過。

    “小野也想父皇，可是……”小野有些猶豫，道：“父皇這幾天好忙好辛苦，我會不會吵到他？”

    “怎麽會？”蓁蓁笑道：“咱們就去悄悄的看上一眼，小野要負責監督你父皇有沒有好好吃飯，身體好不好。”

    小野本就想去，被她這一說，越發心動了，點了點頭，道：“嗯，那咱們就去悄悄的看一看。”

    半夏在身後看著，卻是心知肚明。

    這是蓁蓁自己想去見鳳宸呢。

    起初，她以為鳳宸把她找進宮來，隻是為了騙小野。

    可是，這些天看下來，卻發現鳳宸分明就是把她當成自己一般在對待。

    不隻是吃穿用度上親自過問，又賞下不少好東西，一有空，還總往這邊跑。

    每次都是摒退了所有下人，隻與她和小野三人相處。

    每每看到那樣的景象，半夏心裏卻格外的不是滋味。

    若說吃醋吧，鳳宸是把對方當成她來對待的。

    可若說毫不介懷吧，看到他對別的女人如此寵溺，即便是與自己極為相像的女人，半夏心裏還是覺得有些酸溜溜的。

    尤其，她也清楚的知道，蓁蓁也深愛著鳳宸，並且比她更溫婉，更傳統，對於他經常出入懷壁宮，以及對玉潤的那份特殊在意，她也能表示出極大的包容與理解。

    同樣的麵孔，卻更加的符合他期待的樣子，也怪不得鳳宸會對她如此喜歡吧？

    半夏甚至想，現在就算是自己亮出真實的身份，鳳宸大概也不會選擇她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找到了他最想要的，她也就可以更加死心的回到她自己的生活當中去了。

    “奶娘，你怎麽還不走，要跟不上了。”小野的呼喚聲將半夏自思緒中拉回，這才發現，那小丫頭正在前方駐足等著自己。

    即便是和蓁蓁一同出行，但身為奶娘，她還是得緊隨在小野身邊的。

    “走吧。”半夏迎了上去，拉住了那隻小手。

    到了潛雲殿，卻撲了個空，才知道鳳宸今日在“承德殿”忙著批奏折，怕是不會回潛雲殿了。

    蓁蓁自是不死心，又帶著三人一同去了“承德殿。”

    殿外，熹公公守在門口。

    看到她們過來，熹公公忙上前見禮，道：“貴妃娘娘，公主殿下，你們怎麽來了？”

    “這不，公主幾天沒見著她父皇了，想念得緊，本宮便帶她過來看看。”蓁蓁無比自然的說著，全然忘了，方才明明是她唆使小野過來的。

    熹公公臉上的笑看起來微微有些不自然，道：“這個……皇上正在忙政事呢，恐怕一時還無從顧及到娘娘和公主，要不……”

    蓁蓁不等他說完便道：“公公放心，公主隻是想悄悄看一眼她父皇，不會打擾到他辦公。這樣吧，我們進裏邊偏殿去坐會，遠遠看上一眼便行了。”

    熹公公遲疑的道：“這……恐怕不大妥當吧，皇上吩咐過，不讓外人打擾的……”

    蓁蓁和婉的笑了笑，道：“怎麽，本宮和公主也算是外人嗎？”

    她雖是笑著，語氣裏卻已隱然有些不悅。

    “奴才不敢。”熹公公見她執意要進去，臉色越發為難起來。

    蓁蓁何等聰敏，立刻便瞧出了端倪，臉上的笑意頓時隱沒，道：“該不會，是裏邊已經有人比本宮早到了吧？”

    “那倒沒有。”熹公公連連擺手，道：“隻是……皇上此刻正在沐浴，一會，淑妃娘娘要過來與皇上議事……”

    原來是淑妃約了皇上，這天都黑了，皇上還特地沐浴準備，這要議的是什麽事，大概是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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