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與此同時，他也下了一個決定，道：“傷好之前，不許離開我視線半步。”

    “不用了吧？這點小傷，我已經上過藥了，等結了痂就沒事了。”半夏大大小小的傷受過無數次，這點小傷，還真不放在心上了。

    “不用多說了，我已經決定了。”玄宇不容她反對，道：“現在是配製藥方的關鍵時期，我不能再讓你有任何差池。”

    當天，玄宇便搬回了城裏，在緊臨西院的一間小院落裏住了下來。

    毫無疑問的，以她的安全為名，玄宇隨即便命人幫半夏把她的一應生活物品搬進了小院。

    “你的傷口看起來不輕，我替你重新處理一下吧。”在她的人跟著搬過去之前，霍羽出現在她門前。

    “沒事，我已經上過藥，血也止住了。”半夏指了指自己肩膀處纏好的繃帶說著，看了眼霍羽，道：“你是有事要跟我說吧？”

    霍羽正不知該如何開口，見她主動提及，便索性直言，道：“那個玄宇，我總覺得他有些古怪，你難道一點也沒覺得奇怪嗎？”

    半夏頓了一下，若是旁人說這話，她必然不會在意。

    不過，霍羽為人向來謹慎沉穩，上次，他便已經跟她說起過這個話題，如今再度提及，可見，心裏是極不放心的。

    “我知道，他算不上是個好人，隻是……”隻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信任他，或許，是因為心底深處那抹對他的虧欠感吧。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紫悅，但隨著這具身體裏的記憶和情感慢慢複蘇，那些往事，和她自己親身經曆一遍沒什麽兩樣。

    隻是，這些事，就算說不來，霍羽也未必信吧？

    半夏話風一轉，衝他笑道：“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我也隻是從這兒搬到對麵而已。而且，明天一早我就會回來和你一起繼續研究新藥的。”

    看她並不怎麽在意這個問題，霍羽眸光微微一黯，一時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道：“既然如此，你凡事多加小心。”

    半夏點了點頭，道：“明天見。”

    說著，這才轉身朝外走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霍羽卻未能等到她。

    早飯時間即將過去，依舊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霍羽本以為她可能是和玄宇一起用完早膳再過來，正這麽想著時，卻有護衛匆匆趕來，請他往小院走一趟。

    霍羽心底頓時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也顧不上多問，忙跟上那護衛往對麵小院走。

    護衛領著他徑直入了裏邊一間廂房。

    一進屋子，便見玄宇正背對著他坐在床沿，床榻上，半夏緊閉雙眼躺著，一動也不動。

    霍羽呼吸一窒，忙走上前去，二話不說便探向她脈搏。

    見他來了，玄宇稍稍讓開了些，道：“昨晚她還好好的，今天一早，便昏迷不醒了。看她的脈象，應該是感染了疫病。”

    霍羽沉著眉，仿佛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一般，隻專心把脈。

    片刻後，他才鬆開了手。

    “她的確是感染了疫症，而且，症狀還不輕。”霍羽沉聲說著。

    玄宇眉頭微緊，問道：“你們之前找到的藥草，能治好她嗎？”

    霍羽麵色一片凝重，搖了搖頭，道：“藥方還未完善，也沒有嚐試過，現在還不確定。而且……”

    “而且什麽？”玄宇沉聲問道。

    “她的症狀，和其它感染疫病的百姓似乎有些不同。”霍羽說著，自己也有些詫異。

    “怎麽不同了？”玄宇追問著。

    “感染疫病的人除了會高燒昏迷，腑髒也會出現問題，最明顯的症狀便是嘔吐腹泄，可她隻是昏迷。”霍羽說完，抬頭看向玄宇，問道：“你是不是對她做過些什麽？”

    玄宇麵色當即一冷，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認為我會害她嗎？”

    “昨天她搬來之前還好好的。”霍羽淡淡說著。

    他並不相信他，而且，也毫不掩飾這一點。

    大概鮮少有人敢這樣質疑他，玄宇眸色驟冷，“我找你來，是讓你替她治病。如果你做不到，還有大把的大夫。”

    霍羽聞言，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站住！”玄宇當即便喝住了他，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你會對她見死不救嗎？”

    霍羽步伐一僵，回頭看向他，道：“你不是也會治病嗎？我聽說，那些重症病人在你的治療下病情緩解了許多。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找我呢？”

    玄宇頓時語塞，隻有那雙碧眸，較之剛才更冷睿了幾分。

    兩人對視著，彼此眼中都有著呼之欲出的鋒芒。

    如果半夏此時醒著，一定會很驚訝，一向看起來溫文爾雅的霍羽，竟也會有如此鋒芒畢露的一麵。

    在一番無聲的眼神較量之後，玄宇才再度開口。

    “我的確可以讓他們短暫的恢複一些精神，不過，那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你總不希望我用那種方式救她吧？”

    他肯解釋，這已經是讓步了。

    霍羽看了看他身後仍舊昏迷著的半夏，道：“我要帶她回原來的房間。”

    “那邊都是疫症病人。”玄宇深吸了口氣，道：“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一塊搬過來。”

    說到這裏，他眸色微微一眯，聲音也瞬間冷了幾分，道：“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妥協了，你若再羅嗦一句，我現在便殺了你！”

    霍羽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小院。

    不過，很快他便又折了回來，並帶來了昨天采回來的藥草。

    半夏依舊昏迷未醒，並且體溫仍有上升的趨勢。

    霍羽給她服用了之前配製的草藥，收效卻並不大，這讓他很有些意外。

    治療過程中，玄宇始終都在旁，顯然，他並不放心霍羽。

    “之前的藥不是已經可以抑製病情了嗎？怎麽她還是發燒？也不見醒來？”在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候，玄宇終於忍不住置疑的問向霍羽。

    霍羽再度探了探半夏的脈搏，雖然她氣息虛弱，卻始終沒有出現嘔吐現象。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麽，忙一把揭開了她身上的薄毯，掀起了她的衣襟。

    他動作太快，玄宇甚至來不及喝止。

    不過，在看到半夏肩膀上的傷處時，玄宇立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是被小蝦砍傷留下的。

    傷口半夏已自行處理過。

    她處理外傷很有經驗，可是，此刻纏在她肩膀上的繃帶卻沁著血漬。

    血色近乎呈黑色。

    霍羽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了，忙替她將繃帶拆除。

    呈現在他麵前的，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傷口。

    玄宇的臉色有一瞬間猙獰，道：“一定是那小子的刀有問題。”

    霍羽沒有開口，隻是眉心已經擰得不能再緊。

    “怎麽，這傷口處理起來很麻煩嗎？”看他神色不對，玄宇問著。

    “我也沒有把握，先用藥吧。”霍羽隻怔愣了數秒，便回過神來，開始動手搗藥。

    將原本用來煎服的藥草搗碎，敷在半夏傷口處後，霍羽又取出銀針，在她幾處穴道上紮下。

    半個時辰之後，就見原本昏迷不醒的半夏突然動了動。

    “半夏？”玄宇迫不及待的衝上去。

    半夏隻覺眼皮有些沉，好不容易睜開眼睛，便看到玄宇正一臉焦急的望著她。

    “怎麽了？”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覺得很累，還想繼續睡下去。

    “你感覺怎樣？肩膀疼嗎？”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雖然同樣帶著關切，卻有著一股天然的清冷與自製。

    半夏這才稍稍移開些視線，便看到了站在玄宇身旁的霍宇。

    “你怎麽也來了？”半夏詫異著，“奇怪，我怎麽覺得這麽累？”

    霍羽也不瞞她，道：“你的傷口感染了屍毒，現在已經開始惡化了。我剛給你用過藥，不過，不知道能不能見效。”

    見他話說得毫不保留，玄宇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不禁狠狠瞥了他一眼。

    她都已經這樣了，他告訴她這些，不是陡增她的心理負擔嗎？

    霍羽卻不這麽想，道：“我叫醒你，便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半夏聽聞自己感染了疫病，確實是有些心慌的。不過，看到霍羽就在她跟前，她心底便莫名的有種踏實感。

    “什麽事？”她強撐著意識問著。

    霍羽看向她，道：“今晚很關鍵，如果你的燒依舊持續不退，我隻有用另一個辦法，把你傷口處的肉剔除，以免惡化得更嚴重。”

    玄宇聞言，當即便看了他一眼，神色之間極不讚許。

    半夏雖然有些神誌不清，卻依舊清楚的知道，傷口感染的後果。

    何況，感染的還是疫病病毒。

    她沒有多想便道：“你現在就可以這麽做。”

    “可我必須提醒你，你現在傷口惡化的範圍很大，如果剔除的話，是會留疤的。”霍羽提醒著。

    其實，說留疤已經是很含蓄了。那麽大塊肉被挖去，留下的隻怕不隻是疤，而是坑。

    “沒事。”半夏回著。

    就算留疤，那也是在肩膀上，又不是在臉上。比起活下去，留點疤又算得了什麽。

    霍羽見她渾不在意，甚至還漾起些許笑意來，心裏頓時隱隱作痛。

    “放心吧，我會想辦法，讓你的傷恢複得更好些。”他輕聲說著。

    雖然她不在意，但是，他在意。

    他不想讓她留下任何瑕疵。

    半夏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話，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幾下，便又再度合上，沉沉睡去。

    見半夏已然昏睡，玄宇才又看向霍羽，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霍羽搖了搖頭，道：“其實，這是最好也最直接的辦法，現在多拖一刻鍾，便多一份風險。如果藥物能控製住屍毒蔓延還好，如果控製不住，毒性曼延到全身，會更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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