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萬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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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5章 萬水千山
    她麻木著臉走出了營帳外,外麵的雨打在臉上那麽的清晰,她摸不出那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還會哭嗎?原本以為,在知道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已經是最大的悲傷,淚水早就在無望中幹涸,可是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會哭?
    “陛下!”
    “雲書!”
    “傅雲書!”
    她聽見無數人在叫她的名字,想要靠前拉住她,這樣的時刻,她不想看見任何人,不想任何人靠近,一把抽出離她最近的侍從手中的劍,瘋子一般的對著任何試圖靠近她的人說道:“不許過來!誰都不許過來!”
    柳青宴見傅雲書這般的模樣,想要上前,卻又怕她手中的劍傷了自己,隻能幹著急遠遠的看著。
    所有人看著她類似於瘋癲的舉動不敢靠近,周圍終於沒有了那樣惱人的聲音,終於可以一個人了。
    她腳步踉蹌的走著,極目遠眺,大雨傾盆,天地一線,如同她的人生,不知去處、未知歸處。
    這一場情債,究竟是誰負了誰,又是誰欠了誰。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線。
    憑空出現的一把竹傘隔絕了外麵的大雨,白色的油紙傘,上麵用筆墨勾勒出杜若蘅蕪,恍若在這樣荒野平原中憑空開出的一株梨花。
    一年的時光,三百多個日夜,清淡的眉眼一如初見。
    此情此景,與夢境中的又何其的相似,似夢中,又非夢中,夢境之中,他總是漸行漸遠眉眼從未如此的清晰過。
    外麵大雨喧嘩,油紙傘將整個世界都隔絕,隻剩下彼此二人。
    視線有些模糊,傅雲書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在模糊的視線中,那一雙手伸到她麵前。
    是多少年前,親人遠離,陌生的傅家舉目無親,在絕望悲傷之中,也是這樣的一雙手將她拉起來。
    那一雙手,手上紋路淺淺,如玉雕刻般美好,那般的清晰,連衣袖上杜若蘅蕪的花紋都未曾改變過。
    一切仿若是又回到最初,仿佛時光在此處未曾流逝過,在此刻靜止。
    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那一雙手溫暖有力,不再如同她在無數個夢中夢見的那般,所觸碰到的是冰涼的衣袖。
    那樣反複糾纏在她夢境中的噩夢,是不是早就是某一種將要別離的預兆?他出現在她生命中最好的年華,一路陪伴著她的成長,最終卻又要離她而去?
    她與蕭闕兩個人都是一樣,沒有人告訴他們如何喜歡一個人,也沒有人教過他們。他們笨拙的以自己所以為的最好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喜歡著對方,蕭闕如此,她也是如此。
    她愛的小心翼翼,將一顆真心全然的捧給了蕭闕。在付出很多很多的時候,得不到相對的回應,所以十分決然的將心門關上。
    她的愛太過於炙熱,熱的快、涼的也快。唯獨蕭闕,他縱然表麵上未曾流露出什麽,但是卻是細水長流對她的感情始終如一,不曾變過,也不曾淡過。
    為什麽,很多的顯而易見的道理,非要等到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明白,才恍然大悟?
    傘下男子,白衣如雪,眉眼如畫,未曾改變,所改變的隻是她而已啊……
    朱紅色的鳳袍,被雨淋濕,如化不開血液的顏色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是那般的刺目。
    他將她從冰冷的地麵拉起來,靜靜的凝望著她悲傷的眼。在她的眼中,他看見過歡笑、陽光、純淨、狡黠,從未見過這樣的哀涼,當年在傅家的時候也不曾見過她眼底這般的冰冷如灰的絕望。
    他看著她,那一雙墨色的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恍若是隔了千山萬水,將她的模樣印刻在了心底。
    許久許久之後,恍若是過了隔世經年那般的久,他終於緩緩開口,先是長長一歎,那一聲歎息似乎是將千言萬語都凝聚在這此。
    傅雲書看著站在她的麵前的蕭闕,眉目依舊,一種微末的希望從心中生出,問道:“蕭闕,他們騙我,都是在騙我不是麽,他們說你隻有一年的時間了,他們都是在騙我的對嗎?”
    蕭闕看著傅雲書,神情哀傷:“雲書,我知道你怪我將這天下都丟給了你。我也想帶你離開,可是,現在是不可能了……”
    那一刻,微末的希望在他長長一歎中破滅,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冷的是內心深處的絕望。
    “這天下因我而亂,我無力再能收拾這殘局,雲書,是我欠你的,可是我隻能不得已求你第一件事情也是最後一件事情,替我守護好這天下。讓我身上少一層罪孽,下一世依舊能夠與你重逢。”
    久別重逢的擁抱,沒有戀人之間的溫暖,隻有冰冷的絕望。
    傅雲書看著他,心中的悲痛沒有宣泄的地方,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卻用著這般卑微的語氣跟他說著話,她怎能不答應。可是若是答應,卻是生離死別。
    她驀然的將他推開,聲音淒厲的說道:“我不要什麽下一世,我隻要這一世……”
    他的眼神那般的溫柔,如同在楚江的時候,外麵梨花開的正好,她臥在他的膝上小憩,他凝視著她的側臉,他的眼神比春日的陽光還要溫柔溫暖。
    可是薄唇輕啟,所說的話卻是這般的訣別:“雲書別任性……”
    可是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勸慰的話終究是再說不出,隻能說道:“雲書,兩個月,我們分開兩個月,今後我餘生的時光,一個月也好、一年也罷、兩年也罷,都陪在你身邊好麽……”
    她倔強的神情看著他眼底深處的哀求,終於忍不住在這一刻軟化……
    可是,她還是不由得拉住了他的衣袖,哽咽聲音說道:“不走,可以嗎?”
    那樣的哀求,那樣哽咽的聲音,在他的生平中,從未有過這般的猶疑與不決。
    但是最終,他還是狠心的將那拉著他衣袖的手一點點的扳開,沒有說話,但是無言的代表了他所做的決定。
    這一場大局已經展開,就已經沒有收手的可能,這個時候收手,那麽雲書,她又該怎麽辦?
    縱然如他與她,在天下大局的推動下,也有身不由已的時候。
    他一點點的將她的手扳開,恍若眼前一切在夢境中重疊,他即將一步步遠離,離開她的生命中。也是在這一刻,她終於是明白了他要做的究竟是什麽。
    心中的悲悸終究化成了一聲嗚咽,一把撲入了他的懷中,“你別走,我不要這天下,我也不要當女帝了,蕭闕,我們一起,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嗎?”
    傘自他的手中滑落,胸口一片濕潤,不是雨水的冰涼,而是溫熱的。
    縱然如他這般感情內斂的人,此時也不由得眼眶微熱,似乎是在與心底的某一處做著掙紮,最終還是將他攬入了懷中。
    與此同時,蕭闕長長一歎,說道:“我不該來見你的。”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回答他的是,傅雲書因為哭泣而暗啞的聲音。
    在他的懷中,傅雲書明白了什麽叫做歲月靜好。他的懷抱可以隔絕外麵的大雨,可以隔絕世事紛擾。如同世間上久別重逢的情人一般,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沒有過多的言語。恍若兩個人並沒有隔著一年的時光未曾相見,恍若兩個人在一年前,並未決裂。
    許久許久,久到傅雲書以為這樣可以與他抱在一起,轉而過了滄海桑田。終究聽到他的聲音,重複了一遍說道:“我該回了……”
    傅雲書的心一顫,微紅的眼眶,淚水終究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衣襟,他低頭看著他,清俊的眉眼被雨水淋濕,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難以言明的驚豔。“都多大了還這麽孩子氣。”語氣溫柔,可是最終他還是將她慢慢的推開了自己的懷抱……
    傅雲書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寥落的可憐,蕭闕看著她,最終還是狠下心,在她的耳邊低語一句,最終決絕的離開。
    這一次傅雲書沒有做任何的挽留,看著他的身影一步步的淡出了她的視線。
    那一年楚江的歲月靜好,除夕的時候誰曾許下“山河永安好,歲月靜如初”的誓言,可是他那樣的身世,背負著那麽多沉重的東西,又如何在這樣他一手掀起來的亂世波瀾中轉身離開。
    若是這樣的時候,他,他們抽身離開,誰能終究這亂世?曦國,凰國,越國,戰火摧殘,這天下百姓又該如何?
    蕭闕顧忌到的,傅雲書何嚐又不知道?所以,若是四年前的傅雲書,必定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將他留下來。可是,如今是四年後。
    四年後的她,曆經了戰火洗禮,見到了信仰的彌足珍貴,再也說不出“所謂家仇國恨,天下蒼生與我何幹?”的話。
    看著那漸行漸遠漸無蹤的人,那一刻傅雲書多麽的希望自己依舊是四年前的自己,所做一切,隻為一人而已。那樣,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將他留下來了……
    最終她什麽都沒有做,看著遠處毓塵閣的馬車在雨幕中等候,她看著那一輛輕巧的馬車,消失在了她的麵前,向著京城的方向……
    馬車寬大,是以坐著兩個人絲毫也不覺得擁擠。
    顧叡掀起了車簾看著那一抹朱紅色的身影在雨簾中站著,注視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而她目送的人,或許是因為怕一回頭就會不忍心,一直沒有回頭看。
    “真的沒想到,她竟然讓你離開了。”許久之後,顧叡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
    蕭闕沒有睜開眼,而是直接說道:“她雖然任性,但是骨子裏流著的是他的血脈,血脈相承,有些東西不會因為任何東西而改變的。她也在意,凰國將士的生死,也在意被戰火波及到的百姓。”
    顧叡長長的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陛下……”女官們終於找到了一直呆站在雨中的傅雲書,傅雲書這次沒有任何的抗拒,由著女官扶著回到營帳中。
    雖然是四月的天氣,但是在大雨中淋了這麽久身子骨強健的人也會生病,更何況傅雲書。
    回到營帳中之後,在女官們伺候下將淋濕的衣服換下,在身邊的女官吩咐下,已經有熱水準備好。
    被溫暖的熱水包裹著身體,暖洋洋的,可是她為何覺得心中依舊一片冰涼?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但是傅雲書知道大雨過後必定會放晴,無論怎麽樣的風雨,在陽光之後依舊會帶來生生不息的希望,可是那樣的希望可還會有她、或者還會有蕭闕嗎?
    在天下大局的驅動之下,一切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悲喜停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