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指間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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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6章 指間流沙
    “寒山先生,見到雲書了嗎?”柳青宴一天都沒見到傅雲書人影了。從寢宮出來,卻也不見她在寢宮中,小藥爐也不見傅雲書在,問她身邊的宮女,竟然無一人知道傅雲書的下落,是以見到宮門口匆匆而行的寒山先生,連忙叫住他問道。
    寒山先生手中抱著厚厚的一本文書,無奈的說道:“我也正在找陛下呢,這是吏部整理出來的各地官員名冊,還等著她過目呢。”
    見寒山先生這般說,柳青宴的眉宇之間閃過了一絲擔憂的神色,在這樣緊要的時期,她可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倒是順路經過的君澤嵐安了兩人的心,“聽說今日寶華寺有西域僧人在講經,請來的都是西域的得道高僧,陛下一早便就去寶華寺了,因為不想驚動太多人,所以隻帶了兩個侍衛便就離開了。”
    “胡鬧,如今京城局勢方才穩定,陛下登基在即,出宮隻帶幾個侍衛若是遇到危險可如何是好。”寒山先生的臉色立即冷了下來,肅穆著臉不讚同道。
    柳青宴與君澤嵐偷偷對視了一眼,傅雲書這般悄無聲息的出宮,估計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為怕極了寒山先生的嘮叨吧。
    怕寒山先生繼續說下去,柳青宴十分明智的換了個話題說道:“雲書素來不信鬼神這些東西的,怎麽好端端的前去寶華寺聽講經去了?”
    君澤嵐想到什麽一般,說道:“今日一天也不見蕭闕,大約是忙裏偷閑二人一起去的。”
    聽了君澤嵐的話,柳青宴微微的歎了口氣。
    傅雲書不信鬼神、不信天命,如今為了蕭闕哪怕心中隻有那麽些微的希望也不肯放棄。這般的執著,就連柳青宴都不由得害怕,若是失去了蕭闕,她餘生又該如何?
    寶華寺內檀香淼淼,佛號陣陣,這千年的古刹,皇家護國寺廟,屹立在京城外的卿竹山上,不管世間滄海桑田,世事更迭,依舊如舊。
    “梵曰漫怛羅,即是真語,如語,不妄不異之言……”
    在講經台上,是西域而來的迦難大師,傳言中這位大師是與苦禪一樣地位的神僧,此時機緣巧合之下帶領數百門徒到東陸傳經說法,是以引來無數信眾到此。
    空曠的大殿中,數十位德高望重的僧人手捧七彩的石沙,石沙是由黃金、綠鬆石、瑪瑙等數種珍貴的金屬磨成,在地上描繪著什麽。
    大殿外,聚集著無數的善男信女,佛教信徒,虔誠聽看。
    “他們是在做什麽?”傅雲書不解的問蕭闕道。
    她從不信佛神,是以對於佛教的一切並不了解。昨日聽說西域的高僧在寶華寺講經,寶華寺畢竟是皇家寺院,寒山先生曾問過她要不要率大臣前去參拜。
    但是傅雲書並不信佛,但是她也知道順應民心,是以隻教京中官員禮遇那,自己並未曾親自到此,除去必要的處理政事的時間,與蕭闕相處的光陰也越發的顯得彌足珍貴,她不想耗費在其他不必要的事情上。
    但蕭闕卻說想去看看。
    她知道,他也是從來不信佛神之說。但傅雲書沒有多問,他想去,她便陪他一起去。
    “他們是在作畫。”六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清淺的輪廓,明明是近在眼前,可是傅雲書卻覺得他離自己那般遠。如同那黑白分明的水墨畫一般,他是那一幅畫,而她是畫外的人。
    “作畫?”傅雲書不解的問道,似乎為了減退心中那莫名的恐慌,傅雲書忍不住拉住了蕭闕的手。
    無論是名震京城的毓煙公子蕭闕,還是左相楚懷朝,如今的京城已經無他立足之處,是以他出門的時候帶著一張極其普通的人皮麵具掩蓋住了那驚世的風華。
    傅雲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隻要她登基之後,她的公子,隻能隱姓埋名陪留在她的身邊,如同一塊美玉,要永遠掩飾去其風華。一向到此處,她的心中就莫名的很難受。
    蕭闕似乎感覺到她的不安,主動了握住了她微涼的手。兩個人都做普通人打扮,在人群中絲毫的不起眼,如同一對極其平凡的情人一樣,那一刻,傅雲書的心底是歡喜的。
    陽光下,蕭闕的身上少了幾分冷冽的氣質,變得十分的溫和,他溫和著聲音說道:“西域壇城沙畫。”
    如同以往一般,他耐心的與她講解著。
    每逢大法會,西域的僧人們用成千萬計的各種珍貴的沙子描繪出繁華美麗的佛國世界,數十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耗費三天三夜的時間親自描繪,其過程嘔心瀝血、極其辛苦。
    隨著蕭闕的話音落下,傅雲書的目光再次看向大殿中間,卻見陽光下,一幅色彩絢爛、光華奪目,三千世界,在一指流砂之下美麗的懾人心魄。饒是見過了世間的奇珍異寶,饒是見過了君澤嵐畫技的栩栩如生,傅雲書也不由得為之驚歎,驚為神跡。
    那是傅雲書見過的,此生最為美麗的畫卷,色彩濃豔,方圓之地,卻是這繁華世界的縮影。
    那些繪畫出如此神跡的高僧,卻眉眼淺淡,恍若平常。緊接著,讓傅雲書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那些高僧耗費三天三夜的時間,嘔心瀝血製成的一幅畫卷,以神跡展現在了萬千信眾的麵前,不過片刻時間,他們竟然毫不猶豫的將那些砂礫掃盡。
    三千繁華,指間流沙,轉瞬卻成了一堆廢墟,頃刻化為了烏有;黃金、瑪瑙、綠鬆石等價值連城的珠寶磨成的細沙,被裝在了瓶中,傾入江海,傅雲書忍不住的驚呼出聲。
    法會也到此結束,傅雲書站在那裏,久久未曾回神,許久之後,傅雲書笑了笑,故意再未曾與蕭闕說那沙畫,而是換了個話題說道:“聽說這寶華寺有一座三生橋,在上麵牽手走過橋上的男女可緣定三生,公子可願陪我走一回。”
    蕭闕垂眸,沒有說話,沉默在二人中間蔓延。或許在心中早就隱隱的有些預感,他們之間遙不可及的、卻有不可避免的未來,總有一日要麵對。
    傅雲書隻希望那一天,來的晚一點、再晚一點,見蕭闕未曾言語,傅雲書拉起了蕭闕的手,向著三生橋的方向走去。
    古老的寺院,到了此時已經沒有了遊人,暮色黃昏,將並肩而走的兩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傳言中的姻緣橋,不過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石橋而已,上麵繞過紅線千匝,刻有姻緣二字,不知是什麽年代的,漸漸的傳出去,便被一些善男信女傳為了在這三生橋上牽手走過,便可定下三生的姻緣。
    世間變幻,反複無常,種種誓言誰也不知道今世能不能實現,卻偏偏可笑的期盼來世。可是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雖然是自欺欺人的謊言,但是卻足以能夠留下微末的希望。
    那石橋經曆風雨,橋身已經斑駁,橋上繞過紅線,那一根根被風雨浸潤褪色的紅線,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來的,誰也不知道當年在橋上許下三生諾言的人,最終究竟有沒有實現。
    奇異的沉默在他們二人中間蔓延,他們同時在石橋前停留住了腳步,那一刻,蕭闕鬆開了傅雲書的手。
    她看著他,在他的眼底深處,看見了莫名的哀傷,傅雲書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安,看著蕭闕問道:“蕭闕,你怎麽不同我一起走了……”
    蕭闕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傅雲書眼底的惶恐不安,可是還是努力的堆起的笑容,眼神哀傷,語氣卻十分平淡,說道:“雲書,難道到現在你還不願意明白嗎……”
    耳畔響起了蕭闕的聲音:“世間繁華,不過一拘流沙,人生亦是如此,生命短暫易逝,漫長的付出,短暫的收獲,和失去的痛苦。雲書,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光陰,不要太過於執著過去。”
    黃昏的夕陽,照在她的背後,古老的寺院,傳來悠長的鍾聲,蕭闕並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兩個人站在那裏,夕陽將兩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兩個人明明靠的那般的近,可是兩人的影子,卻分開在兩端。
    傅雲書聽了蕭闕的話,莫名的想笑,不執著於過去。
    可是蕭闕,你可知道,你之於我而言,不僅僅是過去,更是現在與將來啊。
    她真的笑出了聲來,看著蕭闕說道:“這便就是你今日帶我來此處的目的嗎?壇城沙畫,是想要我頓悟什麽?蕭闕,我不信佛,更不信宿命。就算你於我而言,是嘔心瀝血做成的壇城,轉瞬即逝。可是就算那壇城傾塌為廢墟,成為一指流沙,淹沒於江海之間,那我也會傾天下之力,一點點再將你打撈珍藏,讓我的血肉與你的生命融為一體不再分離!”
    說完之後,她微微揚著頭,不讓盈眶的眼淚掉落下來,看著蕭闕高傲的轉身她獨自走上了三生橋。
    他便就站在橋的那一段,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恍若看見她的背後恍若生出鳳凰雙翼。
    涅槃重生的鳳凰,在痛苦與失去之中,終於長大了……
    距離他答應與她成親還有七天的時間,可是他卻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一人走過三生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