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魔人飛走不見蹤影後，葉予不堪重負扔下了手裏的玄虛劍。

    “差點讓魔人漁翁得利。”

    葉予長長呼出一口氣，慢慢挪動步子走向牧辛。

    “若是我全盛之時，哪還用這樣詐他？”

    牧辛低著頭，呼吸還算平穩。

    “話說三天前你被我打斷了什麽好事麽？氣得好像被人搶了老婆一樣。”

    葉予離牧辛越來越近，沒話找話。

    牧辛跟葉予顯然沒熟到嘮家常的地步。不過牧辛還是耐心地回答了葉予的問題：“當然是時鏡，那可比老婆寶貝。”

    牧辛說著抬起頭，突然對葉予露出一個邪邪的笑容。

    “其實……”

    葉予還想說什麽，但見牧辛一臉邪笑，意識到情況不對。下一刻葉予便見牧辛抬手出掌，將一團黑霧打入他的體內。

    “其實我還有一招，唔哈哈哈……咳咳……”

    牧辛緊接著說道，笑得很是猖狂。

    在他向葉予打出的是魔鬼一線牽。所謂魔鬼一線牽，是將一絲附著怨靈的魔力纏上對手的靈魂，借此打擊對手甚至控製對手。這是牧辛原創，天下獨一份的技能，保證葉予能嚐到不一樣的酸爽。

    葉予退了半步，眉頭微皺。

    “哎……”

    他輕輕歎息一聲，神色透著牧辛看不懂的無奈和縱容，像個慈祥的父親。

    牧辛有點糊塗了，心裏一陣別扭伴著隱隱的惡心。

    他看不懂葉予眼神的含義，他看懂的是葉予破破爛爛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頭發，和他在修界清俊的仙君形象相去甚遠。牧辛對葉予現在的形象表示非常滿意。

    思量間牧辛將一線牽漸漸收緊，刺入葉予的靈魂深處。葉予現在看起來很狼狽，但葉予懷裏揣著的東西隻漏出一角，紅得熱烈的一角。牧辛不會看錯，他認得彼岸花的樣子，花瓣纖長柔韌，即便幹枯之後花瓣上那抹紅也不會褪色。

    葉予似才有所察覺，抬手將彼岸花叢懷中取出。他的手帶著一絲顫抖，這應該是一線牽造成的。

    “是彼岸花，天魔族魔王心頭之愛，無故被我采摘，卻注定用不上了。”

    牧辛不可能猜不出葉予是為誰摘了這花，也不可能猜不出葉予為了這花承擔了多大的風險。若他還是那個毀容小藥人，還是葉予小徒弟，那彼岸花肯定是會用在他身上的。彼岸花除了拔魔毒、養藥人也沒別的用處了。

    牧辛不像葉予無心無情，他這個人是很記恩的。所以他遲疑了。

    他並不是要放過葉予，他隻是遲疑了。

    他隻遲疑了一瞬，就給了葉予可趁之機，讓葉予擺脫了一線牽的製約。

    “混蛋！”

    當牧辛意識到葉予是故意露出彼岸花，隻為引他分心時，牧辛隻來得及罵出這一句。

    但葉予就是這樣的人呀，牧辛不是早領教過的嗎？

    掙脫一線牽後，葉予不退反進。

    他薄唇微微開合，念的是達摩慈悲咒。達摩慈悲咒乃是咒術中的禁術，早被修界禁止。不過葉予眼底從來沒有“禁忌”二字，他會使用禁術，牧辛絲毫不感到驚訝。

    咒術是即時法術，施術時間極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牧辛眼裏葉予的動作很慢，時間過得也很慢。現實卻不過毫秒之間。

    與牧辛的一線牽一樣，達摩慈悲咒也作用在靈魂之上。不同的是達摩慈悲咒是單刀直入摧毀他人魂魄，不留餘地，而一線牽留有轉圜之地，更傾向鈍刀子割肉的模式。說不上哪一個更殘忍，在修界凡毀人魂魄的法術都是被禁止。

    隨著葉予的靠近，咒術層層加強。咒語鑽進牧辛耳中，爬在他全身，侵入他的靈魂。他咬緊牙關，但他知道硬撐是撐不下去的。

    葉予也好不到哪裏去。

    牧辛看見葉予唇上滲出的鮮血。鮮血薄薄地溢滿葉予唇縫，給葉予蒼白狼狽的臉上添了一抹豔色。

    葉予也隻是在硬撐而已。陰險的家夥，葉予也隻是在賭誰先撐不下去而已！

    牧辛純黑的眼眸閃過一絲暗芒。如今隻能放手一搏，看看到底是他死，還是葉予死。思及此，牧辛猛地抬頭，一躍撲向葉予。

    這個過程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牧辛身形如獸，如鬼魅。時間仿佛停頓了一秒，畫麵定格在兩人唇瓣相接的時刻。

    別誤會，這不是親吻，是詛咒。

    荒山上吹過一陣寒風，卷起荒草枯葉。時間安靜地流動，一分一秒。

    “嘶……”

    葉予猛地坐起身，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唇上留著某人的牙印兒，結著血痂。

    葉予不是很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隻記得牧辛瘋了一樣撲上來，撞在他身上。然後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咳咳……”

    不遠處傳來虛弱的咳嗽。

    是牧辛，他還沒死，但也沒有醒來。

    葉予心下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召來玄虛劍直接給牧辛一個了斷。然而他靈力耗盡，別說用劍，用拳頭都夠嗆。

    葉予爬起身，小心靠近牧辛。

    牧辛蜷縮在地上，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不時發出微弱的咳嗽聲，呼吸異常粗重。

    葉予蹲下身，輕輕握住了牧辛纖細的脖子。牧辛絲毫沒有察覺，也沒有醒來的跡象。他甚至蹭了蹭葉予的手，主動向葉予靠近。

    葉予動作微頓，看牧辛的眼神帶上一絲疑惑。牧辛怎麽可能這麽沒防備？

    無論如何，當前對葉予來說最重要的是在牧辛恢複之前殺死他。牧辛是他未來最大的障礙，必須死。

    葉予思及此，掐著牧辛脖子的手力道漸漸加重。

    “嗯……嚶……”

    牧辛被葉予掐住脖子，發出悶悶的聲響。他太虛弱了，連垂死的掙紮都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葉予看著手下不堪一擊的孩子，麵上沒有任何波動。隻因這人是牧辛，即便是孩子，也是不能留的。這孩子皮囊下可是未來魔帝的魂兒。

    “咳咳……咳咳咳……”

    隨著力道加重，葉予開始劇烈地咳嗽。

    他欲一鼓作氣痛快地了結了牧辛。沒想到這個過程意外地變得艱難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也被人掐住了咽喉，窒息感令他喉嚨反射性地抽動，導致他不可控製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葉予終於撐不住，鬆開了牧辛。

    他捂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自己的脖子大口呼吸，仿佛剛剛逃脫掐住自己脖頸的魔爪。但真實情況是，他並沒有被誰掐脖子，明明是他在掐別人脖子。

    葉予找不出自己窒息的原因。難道是因為自己對孩子動手，內心本能抗拒，產生了嚴重的心理排斥？

    葉予認真分析自己的心理，發現以上理由並不成立。

    牧辛必須死。葉予告訴自己。

    他找到被扔在亂石間的玄虛劍，持劍走向牧辛。他一劍刺向牧辛，劍氣如虹，殺氣撲麵。

    最終玄虛劍在牧辛頸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劃痕。不深不淺的意思是葉予的劍沒有刺破牧辛的動脈，所以並不致命。但流血在所難免。

    然後葉予感覺頸上同一個位置，隱隱作痛。

    “見鬼！”

    葉予捂住自己的脖子，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刺的是牧辛，怎麽自己會疼？

    “嗯……嗚……”

    牧辛沒被劍傷痛醒，卻發出低低的悲鳴。

    似做了噩夢，他睡得極不安穩，在睡夢中哭泣。

    葉予還不死心，抓起牧辛的手在上麵劃了一道口子。

    痛，直達腦際。

    葉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沒有受傷，但在牧辛受傷的那一刻，他卻清晰地感受到手被利刃劃開的痛感。

    這可真是……倒黴透頂！

    “冷……”

    牧辛模模糊糊吐出一個字。

    天氣嚴寒，牧辛身上衣物單薄，上麵還有一堆破洞漏風，耐不住寒。

    葉予感覺這天氣的確有點冷，這風也的確刺骨，凍到他骨頭縫兒裏，渾身抽疼。

    他築基以後再沒體會過“冷”的感覺。難不成修為受損倒退，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嗬嗬……”

    葉予隻能“嗬嗬”了。

    他站在原地僵硬著身子挺了好一會兒，瞪著地上某隻縮成球的家夥，眼裏幾乎噴出火來。

    “冷……”

    牧辛還在喊冷。

    這樣的天氣，荒山野嶺，孩子躺在地上沒人管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掉吧。

    葉予知道牧辛此刻與凡人沒有區別。即便牧辛已經練氣入門，力量虛竭的他也是撐不下去的。牧辛的生命在無聲無息地流逝，他變得越來越虛弱。而此刻牧辛的感受，葉予是真的“感同身受”。

    這是一個詛咒。

    葉予揉著自己的額角，回憶起剛才牧辛撲上來那一幕。牧辛咬了他的嘴唇，取得了他的血液。

    以血液為媒介的詛咒麽？

    詛咒術與咒術同係一脈，但詛咒術僅魂修能用。葉予學過咒術，對詛咒之術卻沒有什麽研究。以血液為媒介的詛咒並不少見，此類詛咒延續時間長，不容易解除。但葉予從來沒聽說過也沒看到過能產生他身上這般效果的詛咒。

    把一個人的傷痛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是為了折磨他吧？

    葉予抓狂地想著，氣勢洶洶地走近牧辛，將他一把抱起塞入懷中。

    他不得不這樣做，他不想被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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