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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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拉從未見過柯琳這種表情。

    紅院的代理監督生,四大製約國之一普林賽斯的貴族,舉手投足、一言一行無不透露著貴族特有的雲淡風輕,維持這種虛假的戀人關係已有三年,兩人算得上親近,但她從未見過他的驚懼那是一種仿佛某件事情完全脫離掌控的驚慌。

    柯琳做了幾次深呼吸,強行恢複鎮定,沉聲問她:“那家夥告你的?”

    貝拉看著柯琳水藍色眸子之後翻湧的雲霧,竭力保持輕鬆隨和的語調,“那不是個校園傳說麽?大家都知道的啊?”

    柯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轉向,兩人向著圖書館方向繼續飛行。

    時間是晚上七點,圖書館內人員稀少,除了上占星課的青院全體留在星城,多數學生都回到星庭放鬆。柯琳領著貝拉坐在平常經常呆的樓上這也是監督生的特權他十指交握,似乎思量著什麽,貝拉坐在對麵,一句話也不敢說。

    良久的沉默之後,在暖調的燈光下,柯琳開口,聲音低沉:

    “某些家族收藏的珍卷,為了防止外人窺見而設下屏護,平時看來隻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羊皮紙,隻有在滿月的月光映照之下才會顯現。新月,代表死亡以及破壞,半月代表怨恨以及不和,唯有滿月,是純淨與完美,可以洗去那種魔力篡改過的痕跡。”

    “抱歉……我……不是很懂,”貝拉糾結著蹂躪製服的裙角,“就是說那個傳說是真的?”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第三任至尊的「伴侶」確有其人,並且出於某種原因將他的身影從畫像中隱去,這種魔法無疑最為合適。但是你要想明白一件事,無論至尊為人如何,身為他們的「伴侶」都是一種榮耀,”柯琳神色中掠過複雜,抬頭望向貝拉,“那人是出於什麽目的,不得不將自己隱藏?如果他已經死了的話,還有必要隱藏麽?誰會幫他隱藏呢?”

    貝拉心頭咯噔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你是說……第三任至尊的「伴侶」……還活著?!”

    “這有什麽不可能呢?前提是那個人真實存在的話。”柯琳粗略算算,“第三任至尊如果活著,今年也不過是三十三歲,算不得老,伴侶和她的年齡不會相差巨大,如果的確有這樣的人存在,而且僥幸在十三年前的戰爭中存活下來……”

    貝拉攤在椅子裏,半天之後動了動嘴:

    “今天……是滿月吧,能陪我去看看麽?那張畫像。”

    柯琳盯著她的眼睛很久,問,“你為什麽想去?她是已經死了十三年的人。”

    “因為……寞翎晨說,至尊不是在極東長大的,而是在這裏,星空學院。”貝拉有氣無力地回應,“也許是無聊的猜測,但是她極有可能和我的家族存在某種聯係。我想印證一下……可以麽?”

    柯琳沉默,快速站起在書架之下來回踱步,麵色沉鬱,隱有憤怒。他的速度非常快,直到貝拉頭都開始發暈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貝拉本以為他會拒絕,他卻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

    “今晚十點四十五分,我在星邸附近等你,我不能降落在星邸所在的浮島之上,否則會觸發魔咒,你得自己想辦法出來。”

    “我是達伊洛一族的族人,不會觸動星邸的魔咒,可是你怎麽辦?那個時間星庭已經是宵禁了吧?你怎麽出來?”貝拉沒有料到他會答應,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卻又擔憂起來。

    柯琳唇角彎起詭秘的弧度,從製服的領口扯下鮮紅的銘石,一條極細的銀鏈順著明晰的鎖骨墜下,作為墜子的是一枚粗糙的黑色鏤空戒指。

    “在這個小東西的麵前,再堅韌的結界也不過是薄紙一張。”

    “那是戒指?”貝拉剛想看看,柯琳就已經把它塞回領子裏了。

    “不,”柯琳望向窗外的夜色,“那是生命的倚仗。”

    初夏的風,有自己獨有的潮濕氣息。

    燈火閃爍,寂靜無人的西恩特森林,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圓月的月光在隕星湖如鏡子般的湖麵上灑下一片靜謐。透過茂密的藤蔓樹叢,在林間的縫隙中灑下一地碎銀。湖邊半人高的草,此時已成為光耀的湖水旁,一片片暗黑而纖細的剪影。星辰最終隱沒進了遠方的樹冠。微弱的光不斷閃爍,仿佛在告訴那些在黑暗中發顫的人們,十三年前那般慘烈的景象,再也不會重演了……

    西恩特的白天,和春天一樣,美好而富有生機。但夜晚,卻是比寒冬還要寒冷的深淵。

    時間已經過了十點,每天夜間為了學員順利進行星辰觀測,學院氣象組會用魔咒將整個西恩特上空的雲朵全部掃蕩幹淨,九點過後,魔咒逐漸被撤銷,雲朵再次在森林上空匯聚,將世界上最明晰的星空撕扯成斑駁的碎片。

    貝拉站在星邸的屋頂上,她已經換下了製服,雪白的裙子在高空的風裏搖擺,一頭亂糟糟的紫羅蘭卷發照例紮成馬尾,顯得蓬鬆。她抬頭看著星空,直到脖子發酸。珞姨住在星邸時的重要任務就是教授貝拉觀星,因此這一科也成了貝拉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科目。

    她抱緊雙臂,晚間的風實在太涼,她突然覺得孤單,想米莉安、想凱瑟琳、想珞姨、父親還有從未謀麵的母親。也許隻有真正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才能感受到貴族特有的疏離。

    “你在西恩特呆了這麽久知道晚上風大還穿這麽少,真是笨蛋。”少年責備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抬頭看見暗紅色的長風衣像一片紅葉一樣落下,不偏不倚把她蓋了個嚴實,她能感受到溫度,還有淡淡的某種花的香氣。

    他握著她泛涼的手掌,背後延伸而出的暖金色光芒片片剝落,最終變成透明的金色翅膀,每一根羽毛都像是獲得了新生,貪婪地呼吸,在風中舒展開來,不能否認柯琳是個十分注重細節的人,他的每一處關心都能撞擊到心靈最深處的脆弱,如果換了其他的女生恐怕早就迷戀的他死去活來,可是貝拉卻沒有,不知為何,每一次的靠近,他所給予她的關懷絕不是戀人應有的感覺,更像是長輩,那種嗬護以及期望的珍視,讓貝拉有些許的迷茫。

    她依賴直覺,直覺告訴她柯琳是以一種長輩關懷晚輩的方式默默守在她身邊,可很明顯,柯琳大她不過兩歲,完全分不出輩分來。

    星城八樓,左側畫廊盡頭的窗戶敞開著,那應該是柯琳走前特意去開的,兩人毫不費力地鑽過窗戶,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窗邊。

    這是貝拉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至尊們的尊榮。

    右邊第一張,因為年代久遠而模糊泛黃,可以看出是一位長相頗為俊朗的年輕男人,黑色的長袍從石椅上垂拖而下,白色的花瓣鋪滿地麵。另一個與他長相相差無幾卻略顯年少的男子倚在他的右側,同樣的黑發與麵容,血緣在牽引著他們。

    “那是……第一任至尊和他的「伴侶」,他們是親兄弟,”柯琳將畫框下麵空白的銘牌指給貝拉看,“因為年代過於久遠,姓名不詳、出身不詳、生卒年不詳,我們知道的一切,就在這張畫裏了。”

    中間一張,麵容白皙的男人斜倚在石椅上,看起來有幾分肆意,白袍的袖口、領口等等邊緣,都紋著深紅色的火焰徽飾。

    “力量與權威並存楠焱家族。”貝拉喃喃。

    火紅的頭發與瞳孔交相輝映,發梢處的火紅濃鬱的像是在燃燒,扶著他肩膀的嬌小女人有著一頭粉色長發,比凱瑟琳的要淩亂一些,鬢邊翹著的兩綹卷發襯得她那張臉隻有巴掌大小,墨色的瞳孔之中流露的是一種徹骨的溫順,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裝點著她素白的麵容。

    “第二任至尊,楠焱熾,也是目前而言最為知名的至尊,在位四十餘年,星空學院的創始人之一;他的「伴侶」,倩曼蘿絲琳莉……這個名字應該不全,蘿絲琳莉是北方女孩的常用名,她姓什麽,古籍之中並未點明。這二位下場都是失蹤,至今都無法確定生死,不過已經幾千年了,活著的希望相比很渺茫。”柯琳輕聲說。

    “他們兩個的關係是?”

    “這個……他們的關係是很曖昧不可否認,但多半是結成伴侶帶來的影響,沒有公開承認的特別關係。”

    再往左,靠窗的那張,就是第三任至尊了。

    那個女人,妝容成熟,但明顯是比柯琳大不了多少的年紀。算不上沉魚落雁,眉宇間有一種天成的貴氣,紫色長發從鬢邊盤向腦後,藍色晶石雕成細小的薔薇鈴蘭和繡球,雖然同姓楠焱,但比起第二任至尊,她的身上找不出太多東方的元素。

    “第三任至尊,楠焱祭。是第二任至尊的後人。”不知是否是錯覺,柯琳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某種難過不已的戰栗。

    “這就是……第三任至尊?”貝拉有些茫然,“我還以為會是那種非常冷豔妖冶的女人,雖然她很美……但不像是那種無情的人啊。”

    “她登位的時候才十六歲,和前麵兩位比起來根本是個小孩,她的成長是充滿變數的。”柯琳低下頭,月光透過盡頭的窗戶斜斜地照向那張畫,一點一點地向上挪動。

    “大概還要再等十分鍾吧。”柯琳脫力一般地靠牆。

    “好吧。”貝拉沿著牆根坐下來,“你們今天傍晚開會是說什麽了?還要延時?”

    “是跟楠焱家族有關的。”柯琳順牆滑下,坐在她身旁,“楠焱家族的少爺就是族長的長子要來學院進修魔法了,院長特意吩咐安排,因為自學院創辦以來,正式成為學員的楠焱家族族人隻有一個,他即將成為第二個。”

    “有一個?”貝拉疑惑,“學院裏現在有姓楠焱的學生嗎?”

    柯琳沉重地搖了搖頭,對著正對麵牆上的第三任至尊畫像揚了揚下巴,此時月光已經照在她泛著淡淡堇色的裙裾上了。

    “第三任至尊是學院的學生?!”貝拉差點沒驚得跳起來,“她是哪個學院?”

    “她是建校以來唯一有資格四院同修的學生。”柯琳的聲音十分淡定,貝拉卻差點暈過去。

    “四院同修?!我的天,這也行?!”

    “黑院要求的實力,青院要求的特殊才能,紅院要求的聲望以及白院要求的悲憫,她都具備,四個學院都為她敞開了門。那真是值得記入曆史的轟動。”

    “白院要求的悲憫?不是說她很無情麽?”貝拉死盯著那張畫像,月光劃過,溫潤如水。

    “入學的時候,她隻有十歲而已。”柯琳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月光從那女人的裙裾上移開,未照耀的地方還是原先的景物,但暴露在月光之下的畫卷,純白耀眼的輪廓,愈加清晰。

    “不會吧?”貝拉雙目渙散,“居然……居然是真的?!”

    月光緩緩上移,由下至上將一個身形勾勒清晰,柯琳的拳頭不由捏緊。

    白色的長風衣,及膝的白色直發,纖長的身形,第三任至尊的臉龐暴露在月光之下,原本嚴肅的表情悄然起了變化,唇邊的笑意愈加清晰,那是一種溫柔的、微妙的笑意,沒有絲毫做作,看上去十分真實、從心底湧出的笑容。

    這樣的笑意……是來自身邊的那個人吧。

    月光上移,再上移,因為那個人是站著的所以高出許多,一直未能看到他的臉,但是從身形可以判斷是個相當年輕的人。柯琳的手心裏已經全是冷汗,再這樣下去的話……

    身旁的貝拉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那樣的白發……

    紫羅蘭色的瞳孔由於驚懼而縮至針尖大小,她的呼吸頻率開始紊亂,從未像現在這樣糾結,既期待,又害怕知道答案

    高跟鞋的聲音在走廊另一邊清晰地回響,柯琳猛地一把拽起貝拉,牢牢扣住她的腰肢。

    “誰在那裏?!”女子清冷的厲喝在整個八層回蕩,泛著藍光的鞭梢直向二人招呼過來,金色的羽翼頃刻合攏,柯琳硬生生承下了這一擊,下一秒拔地而起,在清脆的聲響中撞破玻璃竄入廣闊的夜空……

    貝拉在金色羽翼的包裹之下掙紮地回頭,隱隱看見畫像之上相伴的二人,距離已經太遠無法看清,但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但願……是她想錯了吧。

    決然地回頭,不再留戀,轉頭望向帶著她飛行的柯琳,一絲絲紅跡從他的唇角流失,在胸前的白襯衫上,綻開一朵朵鮮豔的紅。

    “柯琳?!!”貝拉失聲尖叫,柯琳示意並無大礙,連拉帶拽地降落在另一座與星城等高的浮島上,這座浮島上沒有任何建築,隻有一棵巨大的、開著藍色櫻花的樹。

    “今晚巡夜的是黑院負責人,洛塔莎莫拉埃利。”柯琳咬著牙坐起來,“那女人是貨真價實的一階,我區區三階的水平沒被她一鞭子抽死真是命大,說起來那女人也算是半個怪物了,第三任至尊就是她帶出來的學生,二十多年也不會老……誰也看不出來。”

    “別說這個了!”貝拉的神色滿是驚慌,努力回憶治愈術的咒文。

    “這點傷死不了。”柯琳擦了擦唇邊滲出的鮮血,“你先回家吧。”

    “那怎麽行?!你這樣”

    “貝拉,聽我說。”柯琳抬起一隻手示意她安靜,“我所能施展的高階治愈術足以將這點傷治好,但是這種魔法帶有‘劫掠’的性質,一旦發動領域內的生命力和魔力都會向我匯聚,到時候重傷的人就是你了,院長閣下一定會殺了我的。”

    “可是”

    “聽話,回家。趕快睡覺把今晚看見的都忘了吧,明天早上我會等你的。”他笑,溫柔,伴著唇邊的血,卻觸目驚心。

    貝拉無奈地點點頭,囑咐了幾句之後化作一道粉色的魔光刺向星邸。

    柯琳脫力倒下,重重摔在層層疊疊的藍色花瓣之中,伴隨著暗咳,大片大片的血跡蔓延開來,汙染了藍色的花瓣。

    他閉上眼睛,聽到悅耳的清鳴,費力地睜眼,月光下象牙色的枝條上,青色的大鳥翎羽閃閃發光,它歪著腦袋看了他許久,展開翅膀落在了他的身邊,婉轉的鳥啼之中隱含著一絲絲擔心。

    “連你也來嘲笑我麽?”柯琳喘息著,偏過頭無視它關切的眼神,努力平複,魔力與體力漸漸沉澱下來,呼吸也歸於平靜。

    過了一小會兒,他再次開口,語調已經恢複正常。

    “我啊……僅僅是不想讓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罷了。”

    語畢,白金色長睫下的眼睛緩緩睜開,不複清澈柔和的水藍,而是靈動如火焰的紅。埋藏的力量在體內四處遊走,輕柔地將時光逆轉,血跡消失,麵色不再蒼白。

    “真是令人鬱悶啊。”柯琳平靜地伸手摸了摸鳥的羽毛,“明明是我的力量,還搞得跟借用一樣……”

    青鸞輕鳴一聲以示附和。

    星城八樓

    望著滿地的碎玻璃,洛塔莎揉了揉額頭。站在身後做執事打扮的年輕男人提著一盞微明的燈,兩人審視一地狼藉片刻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投向牆上的畫卷,第三任至尊的臉上仍掛著那種動人的微笑,他們看著完整的畫麵,沒有絲毫的吃驚,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真美啊。”洛塔莎輕聲歎息,“無論看多少遍……”

    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一般,她蹲下來,在一地碎玻璃之中揀出一根透明的金色羽毛來。

    “哎呀呀,達伊洛小姐請到了不得了的幫手呢。”似是惋惜,她搖了搖頭。

    “大小姐,您剛剛……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執事眉頭微皺,輕聲質疑。

    插在她右腳腳踝處的銀色短棒,就像普通的裝飾一樣平淡無奇,但隻要被她拿在手中,水的鋒芒會在刹那之間毫無保留地顯露,那是屬於柔和的鋒利,縱使柔弱,也足以一擊致命。

    “王賦予的盾與劍,不僅僅是戰鬥的權力,還有生存的契機。”洛塔莎平淡地說,“正因為是王賜予的能力,我的水鞭根本不可能傷到達伊洛小姐,能在我的一擊之下還有逃跑之力的三階,絕不僅僅是普通的三階。”

    星邸

    貝拉悄然落在房頂上,夜風凶猛地刮,那棵樹附近的魔力已經開始被吸收,柯琳應當在使用治愈術吧。她沒有在房頂過多停留,而是順著樓梯緩緩下行,大宅寂靜無聲,就在她要溜進自己房間的時候,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卻嚇得她一個哆嗦。

    那聲音,是從凱瑟琳房間裏傳來的。

    貝拉收回了伸向門把的手,沿著樓梯向下走了一層,咳嗽的聲音越來越大,簡直撕心裂肺,她也顧不上敲門了,打開門後的場景卻讓她渾身一個激靈。

    原本桌上堆積的信箋、文件和書籍都已經被推到地上去了,摔碎的墨水瓶給雪白的地毯濺上了不堪入目的墨漬,凱瑟琳痛苦地趴在桌上,發末的紫色發絲蜿蜒而上,十分可怖。

    正在貝拉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巴洛森終於被驚動上來,看見凱瑟琳的樣子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將她摻入臥室。

    “大小姐,院長閣下就拜托你了,我必須去一趟地麵去請蘿絲。”巴洛森匆匆向貝拉鞠了一躬,瞬間就不見了。

    “……凱瑟琳?”貝拉顫抖著伸手,想要摸摸她那被汗濕的臉龐,凱瑟琳的麵色蠟黃,輕輕搖了搖頭。

    “放心吧,死不了的,最多就是有點難受罷了。”凱瑟琳冰涼的指尖輕輕揉了揉貝拉泛紅的眼角,“蘿絲馬上就會來,她知道怎麽做,不用擔心,我會好的。”

    明明,是那麽溫柔的語氣,在這種時候卻格外空洞。

    無論說多少,做多少都於事無補的無力感,以前似乎有過,現在再次回來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貝拉緊緊握住凱瑟琳的手,問道:“我父親呢?”

    凱瑟琳一愣,沒有回答,神色多少有些黯然。

    “我父親在哪裏?他不是一階嗎?他會有辦法的吧?”

    凱瑟琳艱難地搖了搖頭,“不……不用的……”

    “為什麽總是躲著所有人呢。”貝拉輕聲說,“他不是應該守護這個家族的人麽?為什麽需要的時候,卻永遠不露麵呢?你想過麽?”

    “貝拉!”凱瑟琳拚盡全力按住她的肩膀,“不是的!因為他”

    “三年了,我無法從他那裏要來任何說法,隻能在別人的眼光下猜測……”淚水悄悄滑落,“最需要的時候……明明……”

    “貝拉!!”凱瑟琳用盡全身的力氣支起身子緊緊抱住她,貝拉有片刻的怔楞,直到溫濕的淚滴滲入她的發絲,那是凱瑟琳的淚水。

    她來到這個家許久,從未見到她哭過,從未。

    “他愛你,貝拉,他愛你……”凱瑟琳泣不成聲,“你不知道他遭受了什麽樣的痛苦,十三年裏是怎樣的巨變讓一個無情的人心碎至死,你不要知道、不要記得,那隻會讓你痛苦讓他更痛苦!你隻要記得他愛你就夠了,無論他在那裏、做什麽都是為了你,他要你更好的生活,因為你是他的女兒,是世界上唯有的能牽絆住他的事物,他隻要你幸福就好,他的心在十三年以前就已經死了!不要再奢求別的了……不要管我,不要再抱怨……他愛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