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流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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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廊內的嘈雜聲最終都湧向了白家的房門之前。

    半座大殿的人都聽見了白茜那般淒厲的叫喊,偏房這般離得近些的已經站到了門前。隻見白茜已經昏癱在那一灘黑水旁,而舟玄哲也已經倒在地上,麵上繚繞著流竄的黑意。舟玄雁單膝跪在一旁,隻狠狠地咬著牙。

    離白家較近的沐家三人已經到齊,沐留歌的眼前還留有那一團黑霧消散時的烙印,那一點金色的光點綴著零星的緋色,隻用了刹那便被漆黑吞沒。沐知律推一推他和曉音示意他們擋住了後來之人,沐留歌這才挪開了目光,旋即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舟玄哲,麵色微微一變,上前伸手就要扣住他的手腕,卻被舟玄雁的黑色劍鞘戳中胸口。

    “白癡!不要用手碰!”她焦躁地咆哮著,手上隻加了些力道,就將沐留歌頂翻去了一邊。沐曉音驚呼一聲就要上前攙起哥哥,卻被沐留歌阻止,而滄舒一眾人也已經進了房間,洛歐斐掃了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扭頭在門外的人群中掃視一圈,最終捕捉到那個著了白色長衣的身影。

    “戴諾德。”他出聲,擠在人群裏的少年驚惶地抬起頭來,看到是他之後才安心一般走過人群站到了他的麵前。

    “可以嗎?”他輕聲問了一句,戴諾德點了點頭,旋即轉身去了舟玄雁的身邊,而洛歐斐也牽著祭一道過去了,滄舒瑞喚來侍從將白茜搬去了對麵舟玄家的房間裏,並阻止了無關之人的入內,一通紛亂之後廊道漸空,沐留歌立在舟玄家房間的門口似是在沉思一般,沐知律攜著曉音去往國主那裏匯報了,而他的身後隻有昏迷不醒的白茜。

    他不斷地回想著那團霧氣消失的時候的樣子,隻覺得有種無法言明的違和感,好像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那是黑噬,他提醒自己,他從不曾也從不希望能看見那樣的東西,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隻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這樣就可以了,隻要等待的話……”祭收回手,望著那遮蓋了舟玄哲全身的暖光,”我的力量還有限,所以交換的速度也不快,大概用半天就可以了。”她回應著洛歐斐的目光,”但是那之前‘我們’之外的人就不能碰他了……這種帶有清洗性質的魔法對自身以外的力量都是排斥並侵蝕的。”

    “血脈中沒有留存著光的人。”他輕聲說了一句,隨即看了身邊的戴諾德一眼,”半天的時間。”

    “知道了。”少年靦腆地笑了笑,將手伸向光芒之下的舟玄哲,全然不顧祭的提醒。

    “隻有世家——”她剛開了個頭就卡了殼,戴諾德?懷因特的左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層流轉著的光芒,並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被光所包裹,仿佛他就是那光本身一樣。

    他的指尖輕輕抵在了舟玄哲的胸口,閉著眼,輕輕念著。

    “emervazradejejnerats.”

    衰老是時光的贈禮,讚頌歲月。

    他指尖觸及的地方如漩渦一般開始擾亂整個籠罩在舟玄哲身上的光層,如同進程加快一般清晰可見邊角變得輕薄稀疏,縮小凝聚,最終完全吸噬進了他的身體裏。

    “對生命的時間進行操作,還是要熟悉的人來比較好。”洛歐斐在指尖繞了一點自己的發絲,看著那金屬般銀灰色的光澤,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十五歲的少年看著祭驚異的神情輕輕地笑了笑。

    “對於我而言,這並不是值得稱讚的事情,小姐。”

    他用的是溫塞爾古語,想必並不怎麽會說東域所用的語言,祭隻聽懂了部分,有些怔愣地望著他。

    “今年是要過三階評定的吧。”洛歐斐平靜地望著他。

    他苦笑著,點了點頭。

    清芷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椅子上,麵上不由得同樣掛上了苦笑些許。

    “這樣隻要等三公子醒過來就可以了。”滄舒瑞微微歎了口氣,”隻是這樣一來,關於青陽的線索到此為止了,世家……應該也有正式的介入理由了。”

    “舟玄在北芸的分家今早送來消息了。”舟玄雁拄著細劍站起,”昨日深夜杜德絲家族已經派出了相當一部分奔赴南部,過了午時差不多就能到了。肯定是預見到了什麽吧……那位先知。”

    洛歐斐微微偏了偏頭,沒有說話。

    “楠焱還沒有回應。”滄舒晴輕聲說了一句,莫名不安起來。

    “楠焱應該是最著急的才對,”舟玄雁說著,看了一旁沉默不語的楠焱祭一眼,”倒是杜德絲……這裏本來應該沒有他們什麽事。即便事關茗國,對杜德絲的影響也應該是最小的。”

    “她應該是知道了什麽,”戴諾德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洛歐斐一眼,”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現在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位國主還有什麽話說。”舟玄雁微微嗬了一口氣,緋色映襯下的墨色眼瞳中慵懶著疲憊些許,”如果白冉是青陽若歌的話——”

    “先找個地方安置舟玄公子吧,”滄舒瑞微微躬身,”剩下的事情,還有餘地商議。”

    眾家沒有異議,滄舒瑞開門喚了侍從入內,將舟玄哲帶去了滄舒的房間,祭跟在一眾人後沒有多說話,隻在離了房門之後看見對麵房間房門大開著,沐留歌坐在茶案旁望著自己的手,神色沉凝。

    楠焱祭微微偏了偏頭走進房間,沒有敲門也沒有出聲,沐留歌似乎在想什麽事情想得極是出神,連祭進了房間也沒有察覺。他放在茶案上的右手上繚繞著黑色,顯然是因為觸碰舟玄哲所造成的。

    祭微微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微微一挑,一隻明麗的金色翎蝶從她的指尖析出,即使輪廓還不明晰,卻仍舊堅定著飛向了沐留歌的手心,觸及皮膚是驟生的焦灼感觸令他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回神才看見那翎蝶在全身黑氣繚繞後無聲地破碎成了灰燼。

    “——光魔法?”他輕聲說,似是驚歎,又似迷惑不解。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站在他對麵的孩子,是東域貴家年幼的小姐們慣有的打扮,隻是她的表情,她審視著他的神態,都全然不像是一個僅有五六歲的小孩。

    五六歲的孩子可以用一些簡單的魔法——當然,是對於那些生來就擁有著強大魔力的家族後裔來說的。

    “你是?”他謹慎地望著那個孩子,”滄舒的?”

    祭沒有回答,隻極平和乖順地在他對麵坐下。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她說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問吧。”沐留歌微微歎了口氣,伸手夠來一隻杯子,相信一個小孩是不會知道什麽的。

    祭看著他飲完一盞茶水,微微地笑了一下。

    “沐留歌,就是青陽若歌吧?”

    青白色的鞭形火焰在下一秒照著祭的麵上抽了過來,一點殷紅卻在火焰觸及她之前顯露出來,那是一道血色的鸞的痕印。青白色的火焰像是碰到了什麽必須要避開的東西,在她的麵前無力地癱軟下來,落在地上悶悶地燃燒著。

    沐留歌,或者是青陽若歌手中尚握著一隻不過巴掌大小的青玉器,似是燈台,又似是失了劍鋒的劍柄,青白色的火焰從中流淌而出,一直垂落到地麵上。

    “鴻鵠血……”他死死地盯著女孩的額心,”你怎麽會有血鸞印?”

    “因為鴻鵠是我的老師。”祭微微地笑了笑,”所以你在碰到舟玄的時候……你想要運轉魔力,你的魔力也開始對入侵的力量反擊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像是他出劍的樣子。”她微微頓了頓,”當然,還差得遠。”

    青陽若歌抬了抬指尖,一息青白的火焰被收回燈中,僅餘一星殘存鸞口,他轉過燈座底部的什麽零件,玉雕的青鸞隨之閉口不言。

    “楠焱嗎?”他垂著眼睛看她,輕輕歎了口氣,”果然是……和滄舒一起來了。”

    “所以你最好安分一些。”另一道聲音從門口飄了進來,青陽若歌抬頭,隻見銀發的年輕人站在門邊,目光冰冷。

    祭似是抱歉地笑了笑,乖乖地回去了他的身邊。

    “你不是楠焱吧?”若歌微微歎了口氣,”那為什麽要管呢?” /~.*?@++

    “茗國之事與我無關,”洛歐斐將祭抱了起來,平靜地注視著他,”但黑噬不行。”

    “世家每每認為青陽總與黑噬糾纏不清,”青陽若歌氣到發笑,”但實際上就是世家自己與黑噬的糾纏又何曾條理明晰過?黑噬的高層,大半都是自世家叛來的!滄舒沒有嗎?舟玄沒有嗎?他們針對青陽不過是因為青陽是八族中最後一個不肯依附於世家卻還獨立存世至今的家族!”

    “我不是東域之人,這話也不要對我說。”洛歐斐掃了他一眼,”你的事,會有別人接管。”

    隨著他話音落下,舟玄雁便如一滴傾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浮現出來了,她隻是站在那裏,便如一柄出鞘的黑色長刀。

    她上前,一步一步,並未言語,卻壓迫人至無形,青陽若歌手腕再翻,青白的火鞭向著舟玄雁劈甩而去,卻被舟玄雁以長劍禦下,隻那黑色的劍鞘在寒水炎的燒灼下成了灰燼,無聲零落著,隻剩了那流轉著熒紫詭光的細劍。

    青陽若歌無力地笑了笑,似是頭疼一般,火鞭拖在地上,灼亮的像是閃電。

    “世家這樣欺負人,很有意思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