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感覺，顧墨白的身體正往她的方向彎過來。她身後的駕駛座，也在漸漸的往下移。

    冉顏下意識的閉上了眼，隨著駕駛座的緩緩下降，她的身子，也慣性的往後倒去。

    鼻息間呼吸滿滿都是他熟悉的氣味，這裏可是大街上，他不會想要幹些什麽吧！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事情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發展，顧墨白在她的身體整個躺在駕駛座上時，抽身離開，隻一會兒，冉顏便感覺，右腳腳心，有了熱氣，整個人也漸漸回暖起來。

    她的視線往前看，原來顧墨白，把車內的空調打開了，她麵前的出風口，現在正對著她的右腳，源源不斷的吹著暖風。

    砰！

    愣神間，車門被打開，又關上。

    “哇，好暖啊！”

    車裏因為許柒的進來，又有了些生氣。

    冉顏疑惑，“七七，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我有給顧墨白發短信，說我在醫院大門口等你們啊！”許柒哈著氣，解釋。

    冉顏了然的點點頭。轉過頭，和許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這種感覺很好，冉顏能夠感覺到許柒的活潑生氣又回來了。

    車子在行進，道路兩旁有工人在掃積雪，冉顏在副駕駛上躺著，看著身後的許柒，聊著話，一旁的顧墨白漠然的開著車，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名為——家。

    *

    *

    距離大年夜，越來越近，時間流失的很快，讓人感覺快要追不上進度。

    顧家老宅。

    二樓運動房，冉顏正坐著練習，此刻的頭，滿頭大汗。拆下石膏的第二天，她上網查了一係列的健康恢複的方法，給自己製定了一個療程。

    今天是療程運動的第二天，她希望能夠在大年夜之前，至少，走起路來不是問題。

    理想總是美好的，實施起來，卻是有一定難度的。

    練習了半小時，她感覺自己的左腿已經有些抽筋了，因為右腿受傷的緣故，冉顏大部分的力，都支撐在左腿上。

    扶著扶杠，她狠狠喘息著。

    “這就熬不住了？”

    房間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顧墨白靠在門框邊，聲音慵懶。

    喘氣聲還在繼續，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用手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繼續來回的運動。

    顧墨白看著她的動作，狠狠的皺眉。

    “夠了，你還真是不要自己的腿了是吧！”走過去，握著她纖細的手腕，他厲聲道。

    他在書房處理公務快一個小時，她就在這裏練了那麽長時間。還說什麽健康恢複法，健康恢複有她這麽練的嗎？

    練到左腿都抽筋？

    冉顏抿著唇瓣，被顧墨白握住一隻手，沒有了雙手的支撐，腿又不停的在抖，她根本站不住。

    雙腿一軟，就有要倒下去的趨勢。

    ，

    顧墨白見狀，立刻正站在他麵前，大手撐著她的咯吱窩。

    “從今天起，禁止練習！”男人話語說的絕決。動作迅速的抱起她。

    對於他的要求，冉顏沒有說話，

    顧墨白自從那天陪她去醫院後，就提前開始放起了‘年假’，明明公司還沒正式放假，他這總經理就率先做起了‘榜樣’。

    不過，放假也不遠了，也就這兩天的事兒。要說他真的不務正業也並非如此，他隻是把工作轉移到了家裏，年末比較忙，他幾乎是一進書房門就直接到晚上，中途很少出來。

    冉顏也不知道，這次，他為什麽會出來，還偏偏在她腳抽筋的時候。

    她當然不知道，這二樓的每個房間，都有隱蔽的小攝像頭，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而她今天上午所坐的一切練習，顧墨白通過書房電腦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你……不忙了嗎？”冉顏被他抱著，抽筋的腿還在抖動著。可他一直沒說話，冷著個臉。

    確切的說，上次從醫院回來以後，兩人在一起的情況，都是這麽冷靜的。

    即使冉顏和他麵對麵，主動問問題，他也一直冷著臉，冰塊一樣。除非，是他自己想和你說話。

    這樣的顧墨白，冉顏也是第一次見。

    “公司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要是忙的話，我也可以幫忙的。”

    她不死心的繼續問道，承認自己這後半句話才是重點。

    她手裏的合作案，都已經完成了，之所以給自己製定了健康恢複，有一方麵也是因為不想整日無所事事。

    她看著顧墨白在書房忙的昏天暗地的，私心也想一起進去，總能幫的上一些忙。

    “收回你腦子裏的想法。”他像是知道她所在想的。

    冉顏簡直覺得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臉上的表情有那麽明顯嗎，讓他一看，就能看得出。

    她已被顧墨白放到了牀上，她還想說些什麽，糾結來糾結去，顧墨白人已經不見了。

    唉聲歎氣了一會兒，冉顏摸著自己的雙腿，現在倒好，兩隻腿走路都是問題了。

    左腿還麻麻的，她的手握成拳頭，輕輕的在上麵敲打。

    低著頭。

    “腿向上伸一下。”熟悉的語氣開口。

    顧墨白打了一盆熱水，兩手端著腳盆，盆裏麵有屢屢的煙霧在升騰，盆的一側，還搭放著一塊毛巾。

    冉顏被他的動作頓住，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

    他，這是想給她洗腳？

    趙醫生說過，為了腿好的快一點，可以試試熱敷，她也是一直這麽做的，不過，自從腿能夠行走後，她都是自己來的，雖然動作慢一點，她也不急。

    “愣著幹嘛！”男人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冉顏忙回過神，立刻把雙腳向上彎起。

    顧墨白蹲下身，把盆子放在她腳下，熱氣向上蔓延，熏著她的腳底心。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抓住冉顏的雙腳，又試了試水溫，覺得沒有那麽燙，才把她的腳放進去。

    熱水浸濕雙腳，他的手溫柔的漫入水裏，小心的擦拭著她的雙腳。

    冉顏覺得，劇烈抖動的不是她的右腳，而是她左心房的某處。

    “三天以後，我們去南院！”顧墨白淡漠的說道，手裏的動作還在進行著。

    “嗯。”

    冉顏點頭，倏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麽。

    “去南院，我們？”

    她加大聲音問，顧墨白怎麽會想到去南院，她剛才還是懵懵的。現在才反應過來。

    *

    *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

    仿佛就是一眨眼的事。

    年味，也越發的足。冉顏一大早起來，洗漱完畢，走到客廳的時候。

    看見門口的兩個小女傭正喜氣洋洋的攜手張貼著對聯，橫幅。冉顏看著她們，站在一旁，遲遲未動。

    她好像，好久沒有這麽感受過年味了，貼對聯，橫幅，那都是存在她記憶裏的事，也是她小時候會做的事，現在大了，也就不做了。

    她站在那裏，看著兩個小女傭，忙乎著，對聯有兩幅，橫幅一副，兩人一人手裏拿著漿糊，一人手裏做著貼的動作，手裏還有著另外一副對聯，想要貼好貼整齊，動作壓根利索不起來。

    冉顏看著她們手忙腳亂的，忍不住上前，“我來幫你們拿對聯。”

    她溫柔的笑笑，拿過那個小女傭手裏的對聯。

    兩個小女傭看到她連聲鞠躬道謝。

    冉顏搖頭，告訴她們先忙，不用管她，要對聯的時候，再問她拿。

    兩個小女傭連連點頭。手裏的動作麻利起來。

    冉顏的注意力也轉到了她手裏的對聯上，對聯是手寫的，紅色的宣紙上，蒼勁有力的大字，一筆一劃停頓的恰到好處，看的讓人賞心悅目。隻見摸上那些字，冉顏知道，這些都是爺爺親筆題的。

    顧老爺子，除了愛棋，另一個愛好，就要算練字了，冉顏三年前剛來顧宅的時候，話不多，人也放的不是很開，所以，她大半的時間，都是和爺爺待在書房，和他下棋，練字。她尤其喜歡和他學練字，聞著那淡淡的筆墨書香氣，看著那些字在她手裏漸漸形成，她記得，那時候的她，心中的煩惱憂愁，也在這練習的時候，漸漸沉浮下去。

    花了五分鍾，兩個小女傭終於將對聯，橫幅都張貼完畢，朝著冉顏彎了個腰，就先行離開。

    冉顏抬眸看著對聯，肉眼看去，還是貼的很整齊的，臉上是溫暖的笑意。

    “看什麽呢，笑的那麽開心？”

    不遠處，顧墨白的聲音傳來，冉顏的目光向他看去，他正款步向她走來，身上還穿著薄軟的棉質睡衣。

    冉顏擰了擰眉心，對於顧墨白的穿著很是奇怪，他今天，怎麽會穿著一身睡衣就出來了？

    以往，在莘苑，他在家也喜歡穿睡衣，但是這段時間，他們可是在老宅，老宅畢竟人多眼雜，顧墨白也知道，這幾天走進走出，雖然不會穿的像在公司那樣正式，但也是很輕便的便裝。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顧墨白已經走到她的身邊，當他看到讓冉顏笑的那麽開心的東西竟是一副對聯的時候，黑色的瞳孔深了一下。

    “一副對聯，至於讓你看那麽久，笑的那麽開心？”他兩手交叉，視線定格在冉顏弧度彎起的臉上。

    “重要的是心意。”冉顏的指尖慢慢的從對聯上下來，一步一頓的往客廳裏麵走，他穿的那麽少，還走出門外，以為門外和房間裏麵一樣，都有暖氣嗎？

    顧墨白凝視著她一步一頓的步伐，冉顏走的慢，也讓他多看了幾眼，不就是一副對聯，怎麽又和心意相關了呢？

    *

    *

    晚五點，客廳裏亮堂堂，暖洋洋的，一片融和。客廳到樓梯的扶欄口，每一處，都被掛上了彩帶。她的眼觸及到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喜洋洋的一片。就連客廳放著的小食，也特意找了紅色的。

    冉顏看著傭人們進進出出的忙著，已經有一下午了。

    客廳的沙發上，隻有她和顧墨白兩個人，他是剛過來不久，可冉顏已經在這坐了一下午了，電視裏的節目，都快被她翻邊了，這年味雖足，可為什麽她的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孤獨。

    王嬸終於將今晚的菜都準備完畢，過來向顧墨白報告，“少爺，菜已經放桌子上了，不知道老爺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顧墨白靠在沙發上，聲音慵懶，“辛苦了，王嬸，你們都先下去吃飯吧。”他說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疊紅包，“這些紅包，你拿去分一下。”

    王嬸拿起桌子上的紅包，感謝的鞠了個躬，“少爺，少奶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冉顏看顧墨白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她開口說道。

    王嬸都在顧家幹了這麽多年了，現在還是那麽勤勤懇懇的，他說聲新年快樂，有那麽難嗎？

    *

    客廳裏又隻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冉顏一直奇怪，今天明明是年三十了，怎麽不見顧老爺子和何心娟，就連許柒也一同不見了。

    “顧墨白，爺爺和媽媽去哪兒了？”聽剛才王嬸的話，她想，顧墨白應該是知道他們的行蹤的。

    顧墨白用一種原來你不知道的麵孔看著她，“爺爺和媽媽去墓地了。”

    他的話，成功的讓冉顏一頓，思緒有些淩亂，墓地？

    年三十，去墓地，是去看——

    冉顏想，他們應該是去看顧墨白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公公。

    冉顏的公公叫顧景深，但冉顏從沒見過他，聽爺爺說，他在很早就去世了，那時候，顧墨白也還是個青蔥少年。

    這麽算來，公公已經死去好些年了，她記得爺爺說起他時，那痛苦的神情，完全是悲傷湧動。可私下裏，冉顏也不得不佩服她婆婆何心娟，丈夫死的時候，她還算年輕，完全可以另覓他人，可她沒有，一直守在顧家老宅，陪著顧老爺子十餘年。

    這樣的女人，值得被人尊重。

    放在古時候，是可以立貞節牌坊。

    “那，七七呢？”她問著，難道也一起跟去了，冉顏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若是七七一起去了，爺爺也一定會叫上顧墨白的。

    顧墨白神色幽諳，盯著她看了幾眼，並沒有回答。

    客廳內的電視機上，央視的春晚已經開始播放，兩人坐在長條沙發上，從冉顏問了顧墨白他沒有回答後，兩人便不再說話。

    電視屏幕上，四五個主持人穿戴喜氣，男女比例成雙成對的站好，向全國觀眾問好。

    節目一個個的演播，顧老爺子他們還沒有回來，冉顏坐的屁股都麻了，可是起來的話，也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隻能硬著頭皮坐下去，看看節目，打發時間。

    “我回來了！”

    門外傳來許柒激動洋溢的聲音，興致高昂的進門，她的身上，還圍著一條大紅色的針織圍巾，同樣配色係的一身紅色的羽絨衣，一頭淡紫色的頭發清湯寡水的披在肩上，看起來青春範兒十足。

    她邊走，邊兩手揉搓著哈著氣，“嫂子，你們還沒開飯啊？”剛才走過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一桌子的菜，好幾樣都是她愛吃的，但，怎麽還沒開吃呢？她今天也算是忙活了一天了，就等著晚上好好的吃一餐，來滿足一下自己的胃。

    不過她視線流轉間，也看到了客廳沙發上，並沒有外公和舅媽的身影，許柒想，他們應該還沒有回來，那就隻能等。

    年夜飯，要大家團圓一起吃。

    突然想到遠在國外的父母，這是她這麽多年，唯一一次沒陪他們過節，國外不興春節，她媽媽也隻是小小的辦一下，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

    許柒突然有些感傷，她回國那麽久了，因為賭氣，也沒有和他們去個電話，連媽媽知道她的行蹤，也是從外公嘴裏聽到的，她上次聽外公說，媽媽在電話裏，很是急切。

    她是不是真的太不懂事了，今天這種重要的節日，她應該給家裏打個電話。

    她被冉顏呼喚，才回了神。

    “七七，你今天去哪兒了？”見許柒回來，冉顏頓時有了話題。

    “我啊……”許柒剛想把話說出口，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的目光默默的往顧墨白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他警告的眼神。

    她猛地閉嘴，“保密哦，嫂子！”接著她仰起小脖子，雄赳赳的瞪了顧墨白一眼，好像在訴說著什麽。

    怕冉顏看見，僅僅是一眼，她就很快的收回了視線。

    門關處，又有聲響，客廳裏幾人緩緩朝那邊看去。

    這次，應該就是爺爺和媽媽回來了，冉顏如是想，傭人們都下去用餐了，剩下他們三人，都坐在沙發上，門外的響聲，也隻有是他們了。

    果然，門開後，先走進來的，是何心娟，接著，顧老爺子拄著拐杖，走的慢悠悠的，步伐有些沉重。

    冉顏看出了什麽，爺爺剛從墓地回來，必定心情不好，畢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他的獨子……她很想過去攙扶他，無奈自己的腳，行動還是不怎麽順利。

    為了緩解氣氛，她的手輕輕碰了下許柒，用眼神示意了下她。許柒立刻明白，坐起來，跑到顧老爺子身邊。

    “外公，回來了。”許柒笑嘻嘻的帶動著顧老爺子沉悶的心情。

    “外公，我們吃飯吧。王嬸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就等著你和舅媽呢。”

    顧老爺子朝她笑笑，點頭。

    許柒攙扶著他，慢慢走到餐廳。

    *

    王嬸今天準備的菜，不比小年夜的差，或許是知道他們會回來的比較晚，隻上了部分的冷菜，貼心的把熱菜和湯，都在廚房溫著。傭人們都走了，隻剩下他們幾個人，所以也隻能他們自己動手拿。

    說是他們自己動手，其實真正拿的，也隻有顧墨白和許柒，老爺子和何心娟是長輩，冉顏腳才剛好不久，所以，顧墨白隻叫上了許柒。

    約莫五分鍾過後，菜全部都上齊了，王嬸準備的很豐富，完全是結合了大家的口味，每個人愛吃的，都有。

    客廳的電視機裏，正放著節目嘉賓唱的歌曲，優美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到餐廳，觀眾席間的掌聲起起落落。

    讓冉顏感覺回到好多年以前，看著黑白電視機裏的春節晚會，一家人圍著一個很小的圓木桌子，吃著美味的飯菜。

    ……

    “爺爺，等下我們要出去一下，就不陪你守歲了！”顧墨白淡漠的說著，神情很淡定，仿佛他嘴裏吐出的是平凡的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