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等下我們要出去一下，就不陪你守歲了！”顧墨白淡漠的說著，神情很淡定，仿佛他嘴裏吐出的是平凡的話。

    顧老爺子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又恢複動作，慢悠悠的用著餐。

    何心娟皺眉瞪了顧墨白一眼，這臭小子，大過節的，又要惹得爸爸不高興。

    冉顏同樣用著有些責怪的目光看著顧墨白，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幹什麽，今天是大年夜，他居然說出了不陪爺爺守歲，他難道就看不出爺爺現在情緒不高嗎？

    “得去趟南院。”在接受到母親和冉顏的目光後，顧墨白仍舊不急不緩的用著餐。解釋道。

    南院！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冉顏震驚了很久，想起兩天前，他對她說，年三十去南院時，冉顏的悸動。

    原來，他沒有開玩笑。

    她原本以為，他隻是因為自己當時低迷的情緒，難道在她麵前流露的表情，安慰她的，想不到，顧墨白說的是真的。

    她也很想去南院，看看媽媽，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去了，那麽多日日夜夜，多的她快數不清。

    可，今天的日子，太過於特殊，冉顏開不了口對爺爺說出她內心的想法，隻能收回在顧墨白身上的視線，低著頭，顧自默默的用餐。

    要是爺爺不同意，她也能夠接受……

    誰不想一家人團員呢？！這三年，她和顧墨白雖然一直有回來吃年夜飯，但，往往總是沉默的吃完一頓飯，顧墨白就冷漠的走出大門，這頓飯，就像是一個任務一樣。

    今天，也是實屬難得。

    “去吧！”顧老爺子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顧墨白說道。

    須臾，他的腦袋轉向冉顏，眼睛有些紅，“丫頭，是該去陪陪你媽媽了，你都好久沒去了！現在腳也好的差不多了，多陪陪她。”

    冉顏聽著，心中激動，連眼眶都有些紅潤，“嗯！”她低低的應著，對爺爺的欣然同意，太為感激，他總是在為她考慮，這次，又委屈了自己。

    接下來的這頓年夜飯，吃的有些沉默，顧老爺子都同意了，何心娟也不能再說什麽，但是冉顏能夠看出，她也是很希望他們能夠留下來一起守歲的，不止為了爺爺，還為了她自己，顧墨白畢竟是她的兒子，難得的回來一次，卻因為特殊情況不得不走。

    何心娟似是發現了冉顏的注視，對她笑笑，冉顏看得出她笑的有些勉強，隻能在心中默默的對她說聲抱歉。

    *

    *

    年夜飯吃的晚，也吃的急促，差不多一個小時，幾個人就先後放下了筷子，然後，由許柒扶著冉顏走，顧墨白去車庫拿車。

    街道上，因為節日的關係，到處張燈結彩，煙花爆竹，炸的滿天響。歡聲笑語的。

    車子經過中央街道，有不少人聚集在那裏，似乎在等著倒數，迎接新年。

    不遠處接連的天空上，絢麗的煙花竄上幕布一般的黑夜，綻放出美麗的光彩。

    “嫂子，漂亮吧！”許柒坐在車後座，兩手搭在冉顏車椅背的兩端，問道。

    冉顏看著天上炸開的煙花，每一發都是不同的樣子點頭道，“嗯，漂亮。”

    開車的男人手一頓，視線微微掃過駕駛座的她，看到也隻是她優美柔白的脖子，隨即，匆匆看了一眼天空中散下來的煙花，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

    再後，就是他默不作聲的開著車。

    車子越接近郊區，吵鬧聲就越少。也不似市中心那樣燈火洋溢，更沒有煙花爆竹。

    郊外車子少，大路空曠，到達目的地的速度也快。

    南院門口。

    橙黃色的燈光照亮著這兩個大字，其餘周圍都是黑暗一片，像是在顯示著它的孤寂。

    許柒扶著冉顏下車，顧墨白在停車前，囑咐她們先進去。

    冉顏抿著唇，有些緊張，她的腿，才剛剛好一點，勉強能走幾步，現在就來看媽媽，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發現，如果她起疑心了，那麽她之前那麽久的時間，沒來看她，不是都白白作廢了嗎？

    “慢點走，別緊張！”

    她被許柒扶著，心裏默念著這幾個字，這是他在停車前特意和她說的話。

    她消化了一下，很快就按著他說的方法來做，還是有效果的！

    擔心的心被平複，心情也隨即好了很多，來看雲思微，她是沒和阿煬打過招呼的，也不知道，媽媽等下看到她會有什麽表情？

    會不會很高興？

    想到這裏，她的臉上，也展開了難得的笑容。

    通道裏很安靜，即使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也難得的安靜。

    很遵循醫院的醫旨，因為是療養院，所以禁止大聲喧嘩。不過，走在路上，還是能夠看到一些年味的，比如，醫院的公告欄上，有貼著全部新年快樂的公告，一路上，她們走過，交肩而過的護士會道聲新年快樂。

    很慶幸這裏是有電梯的，雖然媽媽隻是住在二樓，但以她現在腳的情況，根本走不了。

    二樓的護士休息室。

    “冉小姐！”護士小夏看到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見她忽然出現在這裏，立馬上前，“冉小姐，你怎麽來了？”這位冉小姐，待人和善，也是個十足的孝女，但，以往每周末都會來醫院陪母親，但，最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現在，居然大年夜來了。

    小夏還注意到，她身邊有個女孩子扶著她，莫非，她發生了什麽事？

    “小夏。”冉顏對她笑笑，現在就連看見媽媽的護士，她也滿是激動。

    “我媽媽在嗎？”

    “在的，在的。冉煬正陪她吃飯呢，她最近狀況很好。”小夏回答，還不忘告訴冉顏雲思微最近的狀況。

    冉顏點頭，“辛苦了小夏。那我先進去看看！”

    話語完畢，冉顏就和許柒往裏走，小夏說，媽媽的狀況很好。

    那就好。

    雲思微的病房在護士站的最裏麵，距離護士站也沒有多遠。

    許柒攙扶著她，慢慢的走過去，卻在到達門口的時候，她阻止了許柒的動作，她從玻璃窗戶裏望進去，壓根看不到裏麵的情況，隻能依稀聽見一寫聲響。

    “嫂子，怎麽了？”許柒在她身後，輕聲問道，怎麽剛才那麽激動，現在反而站在門口，不動了呢？

    冉顏深吸了一口氣，開門。

    門鎖的響動，她聽得異常清楚，但可能因為房間內有電視聲，房裏的冉煬和雲思微，都沒有聽到門鎖的響動。

    走到轉交口——病床上，雲思微坐著，冉顏站在她的牀邊，背對著她，兩人似乎是在吃晚飯，電視節目裏，放著春節聯歡晚會，和她之前在老宅看的一模一樣。

    “媽，阿煬！”

    冉顏站定在轉交口，確定這個位置他們能夠看到她，輕聲喊道。

    前方的兩人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一一準轉頭。

    “姐。”

    “顏顏！”

    兩人喊著，聲音都有些激動。

    冉顏點頭，眼眶有些紅潤，她終於看見了媽媽，她看起來，過得不錯。

    腳步慢慢移動，又走上前了幾步，她在走動前，手肘細微的頂了一下許柒，示意她不用扶著她，她可以自己走過去。

    雲思微看到她，連晚飯都忘記了吃，一直在辨認著，這個是不是顏顏。

    她的女兒，她好久沒見的孩子。直到摸到冉顏手中的溫度，她才相信，這真的是冉顏。

    冉顏同樣握緊她的手，在冉煬拿來的凳子上坐下，和媽媽交談著。

    無非就是那些關心的話語，母女兩互道衷腸，冉顏雖然很久沒見雲思微，但她的狀況，她知道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她在回答她，過得好不好啊，為什麽那麽長時間沒來看她。

    這些，冉顏都在來的路上想好了，在很早之前也有和阿煬串好口供，所以雲思微問後，沒有起疑心。

    “雲姨，你還認識我嗎？”許柒站在轉交口好久，見冉顏她們聊的差不多了，自發的走上前，問道。

    雲思微盯著她看了兩三秒，很是熟悉，就是腦中有些混亂，一時想不起來，許柒看到她的迷茫，隨即，手裏變出一朵小紅花來。遞到她的麵前，“雲姨，新年快樂哦！”

    她將花送給雲思微，雲思微看到花，立刻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笑容，“你是會變魔術的小姑娘！”她記得，當時她還給她變了不少的魔術，和她說了不少的話，明明兩人就隻見過兩次麵，但是她對她，沒有陌生感。

    許柒點頭。小臉也同樣升起笑意。

    冉顏看在眼裏，和不遠處的弟弟相識一笑，雲思微最近的狀況真的好了很多，是冉顏見過的最好的狀況，若不是之前她生病是她親眼目睹的，冉顏都會以為這樣的雲思微，是完全健康的。

    “雲姨，你們在吃什麽？”許柒看到了她麵前桌子上的保溫壺，冒著屢屢熱氣，也不知道裏麵的是什麽。

    雲思微看著她笑，“吃，阿煬給我買的餃子。”她還沒吃，就看見了顏顏回來了，都快忘了阿煬給她買的晚飯了。

    過年吃餃子，意為祥和如意，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吃餃子的習慣。

    聽著雲思微說著，許柒嘴饞了，剛才在老宅的飯桌上，她似乎沒有看到餃子，她小時候特別喜歡吃這些麵食，什麽餃子，餛飩，雲吞。回到國內也一直沒想起吃。

    現在看著那升騰起來的白煙，還沒看到餃子的樣子，她已經蠢蠢欲動了。

    “媽，你快吃飯吧。”這保溫壺應該是剛剛打開的，冉顏估計，雲思微還動過。

    她喊冉煬去拿碗筷。

    冉煬拿來碗筷，走了過來，在他過來前，許柒自動的讓出位置，站開有些距離。

    他動作優雅，將保溫壺裏的餃子倒入碗裏，熱氣騰騰的一碗交給雲思微。

    保溫壺倒了一半，還剩下一半。

    冉煬轉過頭問冉顏，“姐，你吃嗎？”他拿了兩個碗，若是姐姐要吃，可以給她倒。

    冉顏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麽，“阿煬，再倒一碗，給七七。”她沒有錯過許柒剛才看到餃子的神情，她在國外應該好久沒吃到這手工包的餃子了吧！

    冉煬的動作頓了一下，在聽到冉顏的話時，不過很快的，他的動作就繼續，真的聽冉顏的話，給許柒倒了一碗餃子。

    他弄完後，沒說話，顧自走到一邊。這餃子，他本來就是買的兩人份的，沒想到，到最後，倒是讓那個丫頭吃了。

    被叫到，許柒聽著冉顏的意思，視線在看到碗裏飽滿圓潤的餃子時，頓時沒有了猶豫，露出滿足的笑容，筷子在碗底滑動，夾住一隻飽滿的餃子，一口吞進了嘴裏。

    餃子味道很好，皮薄肉大汁多。許柒想著，會顧宅讓王嬸教她做餃子，這樣的話，即使她以後回了家，要是想念這裏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動手做餃子吃。

    她一連吃了三四個，就打起飽嗝來，本來在老宅，她就吃了不少，肚子已經很撐，現在又吃了那麽多大個的餃子……

    她不好意思說吃不下，那樣太沒禮貌了。

    “嫂子，你要吃嗎？”許柒弱弱小聲的問，這餃子，是她吃過的，也不知道冉顏會不會嫌棄。

    冉顏搖頭，看許柒的表情，就明白了，記得她在老宅年夜飯吃的挺多的，想不到，吃貨，也有吃不下的時候。

    不過，這餃子數量也是挺多的，她看著媽媽碗裏也還剩一大半呢！

    “阿煬，怎麽買那麽多餃子？”雖然雲思微愛吃餃子，但吃太多，也容易消化不良。

    冉煬坐在沙發上，視線盯著電視節目。突然聽到姐姐的問話，頓了頓，不知道怎麽開口。

    “阿煬買的兩人份，說要和我一起吃的。”雲思微吃著自己碗裏的餃子。說道。

    她平淡的一句話，頓時讓她身邊的兩個女人，臉色都不怎麽好。

    冉顏是疑惑的，“阿煬，你也沒吃過？”她原本以為，這都是他給媽媽準備的，原來這裏麵也還有他自己的份！

    許柒一張小臉已經羞紅，雲思微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總結意思就是，她吃了原本屬於他的晚餐。

    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她恨不得打自己幾下，為什麽看到好吃的，就這麽蠢蠢欲動了!

    他就在她身後，許柒感覺芒刺在背。

    雲思微全然沒想到自己的話說的尷尬了，默默的吃著自己的晚餐。

    直到，病房內又出現了另一個男人，她終於沒有心思在吃。

    他站在轉角口，剛才冉顏站的位置，雲思微注意到後，立馬放下手裏的筷子，拉起冉顏的手，“顏顏，別打他，別讓他走！”

    她的話，成功的讓冉顏一震！

    媽媽居然還記得顧墨白。還記得，她上次打了她，一想到這裏，冉顏自己都有些尷尬，上次冤枉了他。

    隻是，為什麽媽媽把顧墨白記得這麽清楚，真是不可思議，明明他們兩，交談的時間，很短。也隻見過一次麵。

    冉顏上前安撫雲思微，“媽，我不打他，不打他！你別激動。”

    見她的情緒被安撫下來，冉顏才轉頭看著顧墨白，他依舊站在那裏，他的視線同樣在她身上，冉顏的視線流轉在顧墨白的身上。

    她覺得他犯花癡了，他站在那裏，穿著深灰色的定製呢大衣，兩手揣在兜裏，一副淡漠的樣子，她竟覺得，這樣的他，很帥氣。

    “顏顏，他，讓他過來！”雲思微幹脆連餛飩都不吃了，坐在病床上，看著不遠處的顧墨白。

    這倒讓冉顏尷尬了，她怎麽開口呢，他能答應她來，都已經是很好了，她怎麽能再提出其他的要求，可是，看媽媽的神情，是真的很想近距離和顧墨白接觸。

    冉顏頓時為難，醞釀著，該怎麽和顧墨白說，她不忍心拒絕媽媽。沒想到，他竟然自己走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剛才有聽到媽媽的話。

    雲思微見他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冉顏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形容，熱淚盈眶，可明明她的嘴角是帶著笑意的，她忽然想起，那次媽媽也是這樣的表情，她才會誤會了他。

    她看著她的動作，見她的手，緩緩的摸上顧墨白的衣服，冉顏心中一緊，顧墨白最討厭陌生人的接觸，雖說這是她的媽媽，但其實，在他眼裏，她和陌生人沒兩樣。她以為顧墨白會很快的躲開，想不到，他居然接受了，他的這一動作，真的讓冉顏覺得不可思議。

    萬萬沒想到的是，雲思微居然還摸上了他的肩，因為使力關係，顧墨白身子微微彎曲，而她，居然將雙手抱在了顧墨白的脖子上，眼睛死死的閉著，大有種不肯放手的趨勢。

    冉顏這下從激動轉變為慌張了，媽媽到底在幹什麽，怎麽會突然抱上顧墨白！

    “媽！媽！”她使勁呼喚著，想要抽開她的手。雲思微的眼睛慢慢睜開，冉顏臉上強掛著笑意，“媽，吃飯吧！”

    她心中祈求，莫非媽媽又犯病了，她明明方才還好好的，而且情緒也沒有激動。

    她的手終於從顧墨白脖子上放開，眼神中有種不知名的東西在流轉，閃閃的。而後，終於將視線轉到了碗裏的餃子上。默默的吃起餃子。

    房間內其餘四人，都有些懵。

    顧墨白直起身，眼神複雜的看了雲思微一眼，而後，便轉向牆上的電視屏幕上，他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女人強抱，而且，還是他老婆的媽媽，他的丈母娘，這感受，真是……

    屏幕上不停的換著電視節目，顧墨白腦袋向後一轉，盯上了坐在沙發上的冉煬。

    兩人再次交鋒。

    算起來，他們兩也見過好幾次了，唯獨冉煬來找他的那次，兩人說了話，其餘時候，兩個男人之間的話，少的可憐。

    顧墨白能夠看出，他所謂的小舅子，對那個秦宇航的滿意度，可比他好多了。

    兩個人的視線一直盯著對方。

    冉煬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電視上，所在的節目，依舊是聯歡晚會。

    節目裏傳來主持人的聲音似乎是在和魔術師互動變魔術，雲思微立刻注意到了，關注完全被電視給吸引，同樣被吸引的還有許柒，可以說是看的全神貫注。她學的可都是些皮毛，看到電視裏真正魔術師的表演，很震撼。

    魔術表演完畢，許柒看了一眼電視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十一點左右，她想到了些事情，走到顧墨白的身邊，墊著腳，在他耳邊耳語著。

    男人聽了她的話，看了身後的冉顏一眼。想到她剛才的表情，頷首。(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