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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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木小樓的精致擺設讓章若願雀躍不已,她左張張右望望,像一隻胡亂撲騰的小麻雀,四處在房間裏搜尋新鮮事物。

    一旁的章若儀則興致缺缺,看著妹妹輕鬆自在的神情,本來不想出聲打擾,卻又抵不過內心的煩憂,好幾次欲言又止。打了好幾遍腹稿後,她實在沒忍住,淡聲道。

    “小願,你跟詹景冽究竟怎麽回事?你們認識多久了?”

    章若願心裏咯噔一下,正把玩珠簾的動作漸漸停下來。思忖著,這個躲不過的話題,終究還是來了。

    見妹妹被問及後一臉難色,章若儀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動輒得咎了。停頓了片刻,以盡可能平和的語氣開口,隻是微微顫動的兩頰,昭示著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

    “小願,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你了解他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詹”這個姓氏,背後代表著多大的權勢與地位?

    詹家在b省早已達到無人敢與之爭鋒的高度。作為詹家繼承家業的長子,詹景冽可謂眾星捧月一般的人物,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稱一聲“皇太子”都不為過。

    他周圍環繞著那麽多各具特色的女人,眼花瞭亂還來不及,怎麽會真心待你一人?”

    章若願一直低著頭,默默聆聽著章若儀的話語,始終不曾出聲打斷。在她心中,姐姐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為了她著想。

    母親離世早,從小到大,姐姐在她生命中扮演了亦姐亦母的角色。她什麽都聽姐姐的,即使不讚同,也不會駁斥她的心意。

    可是這一次,她抬起頭,輕聲辯解。

    “他不是那樣的人。”

    任何人都可能被亂花漸欲迷了雙眼,任何人都可能始亂終棄,琵琶別抱,唯獨他不可能。

    姐姐的煩憂,其實不無道理,其實一開始,她也不相信隱藏在殿下寡淡無情表象下的頑固而專一。

    畢竟他處於那樣的位置,又具備了足以讓無數女人為之動心的條件,不該是一個長情的人。

    而實際則不然。

    她可以因為姐姐的死,恨他,怨他,排斥他,對他虛與委蛇。卻無法昧著良心否認他的付出。不管在外人看來,他是如何冷酷無情,殺伐果決。她麵前的詹景冽,是真的待她極好。

    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但卻對她永遠有著超乎想象的耐心,三年如一日噓寒問暖,不曾虧待她半分。

    顧媽媽總說,殿下是打心眼兒裏疼著她的,她看不透他的心眼,卻能感受到那份無微不至的疼愛。

    那時候,他是龍章鳳姿的太子殿下,真正的天潢貴胄。色彩繽紛的花蝴蝶圍繞身側,寧肯不要姑娘家的廉恥之心,不圖名分也盼得到他另眼看待。

    那麽多誘惑,他尚且不為所動,隻守著她一個。如今,他更加不可能寵愛別人。

    那些隻對她一人傾盡所有的好,她無以為報,卻不代表能像白眼狼一樣漠視。脫口而出那一刻,章若願壓根沒去想,會不會惹來姐姐更深的抵觸。隻是單純不想,他被別人誤會,尤其是被她最重視的親人誤會。

    章若儀萬萬沒想到妹妹會出聲維護詹景冽,要知道她一向乖巧聽話,就算自己被誤解,也是咬緊牙關倔強得一聲不吭。如今竟能毫不猶豫為詹景冽辯護到這種程度,足見兩人的感情已經非同一般了。

    小願此時奮不顧身的勁頭與當初為愛癡狂的自己,簡直如出一轍。思及最終的結果,章若儀一身冷汗。隻要一想到將來妹妹也會重蹈覆車,她忍不住寒毛直豎,不禁提高了分貝。

    “好,就算他不是那種薄情寡性的人,就算他願意娶你。可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你嫁給他將來是要做詹家主母的,那個位置上麵臨著多大的壓力,周圍又有多少絆子,你能受得了嗎?”

    聞言,章若願無奈笑笑,她曾經在那個位置上坐了三年,其間刀光劍影,槍林彈雨的滋味,遠沒有什麽比親身經曆過更讓人感同身受。

    可是她從來不曾畏懼過,因為她始終相信,身邊的男人有足夠能力護她周全。

    十裏紅妝,披著鳳冠霞帔嫁給他那一天,兩人並肩攜手站在台上,接受萬民膜拜。那時他與她說過一句話,

    他詹禦乾的妻子,什麽都不用怕,隻要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必定為她擋去一世塵埃。

    儲君之諾,一言九鼎。

    她信了他,他信守諾言,別說受傷,便是東宮女人的煩擾都為她過濾得一幹二淨。和曆任朝代儲妃相比,她算是最悠閑愜意的那一個吧。

    在姐姐的心中,她永遠是那個不歆世事的小丫頭。實際上,天真爛漫,隻是她的保護色而已。

    章若儀從妹妹恍惚的神色中,大概可以確定要想通過一已之力勸她打消念頭,恐怕是不可能了。除了向大哥求助別無他法,她想了想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章懷豫。

    從姐姐拿出手機那一刻,章若願猜測到她的意圖,急急忙把人攔住:“姐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們……”

    有太多話想說,可在章若願張口的瞬間,所有話卡在喉嚨間,沒有一句可以說出口。

    能說什麽?

    說她原本不想介入他們之間,隻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要和殿下保持距離,卻總在不知不覺中,習以為常地去依賴他,連自己也控製不了?

    還是說,她保證再也不會跟他見麵,再不做出那些戀人才有的舉動?

    亦或者,斬釘截鐵保證,自己對他從來沒有那個心思,一切都是被迫?

    哪一句,她都說不出口。

    她內心的矛盾與掙紮,章若儀全部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她也曾奮不顧身愛過一個人,自然清楚割舍時該有多疼。隻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最後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倒不如一開始便徹底斷了念頭。

    “小願,我知道他出類撥萃,又對你很好。但這種好不一定適合你。”

    就如同明亮的燭火,看起來溫暖燦烈,引無數飛蛾趨之若鶩。看似簇擁住了那絲光亮,實則隻是葬身火海而已。

    瞥見妹妹茫然困惑的表情,章若儀腦海中飛快掠過一道亮光,她緊盯著章若願,疾聲問道。

    “你老實告訴姐,你們發生關係了嗎?”

    章若願眼皮一跳,立即想搖頭否認,可對上姐姐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眸,那些遮遮掩掩變得毫無意義,她隻能咬咬唇,直愣愣站在原地。

    這種情況下的默不作聲,間接等同於默認。章若儀心底一片冰涼,撕了詹景冽的心都有。

    她妹妹才剛滿十八歲,他怎麽下得去口!

    章若儀竭力平複著瀕臨失控的情緒,由於過度忍耐,原本過於白皙的臉龐近乎透明,隱約能看到手臂上凸起的毛細血管。半響,她鈍鈍點頭,艱澀道。

    “好,我知道了。”

    緊接著,她打開行李箱,將之前才拾掇出來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重新放回去。章若願因她這番不合常理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問道。

    “姐,你要做什麽?”

    章若儀置若罔聞,麵無表情收著拾東西,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純粹把東西往裏塞。原本一件件疊放整齊的衣服,變得淩亂不堪,她卻毫不在意。收拾完東西,她提起行李箱朝門口走去。

    “姐,你收拾行李做什麽,你要丟下我不管嗎?”

    章若儀依舊不發一語,那種木然而堅決的神情,讓章若願心頭發慌,想也不想便衝過去,哀求道。

    “姐,我錯了,你別這樣。我聽你的,你說什麽我聽什麽好不好?”

    章若儀這才回過頭靜靜望著她,好一會兒,朝她遞過去雙手。

    “如果我要你跟姐姐走,我們重新找別的住處。不住這裏,不欠他人情,你也聽嗎?”

    她已經為所謂的情愛,付出了一生的代價,不能讓妹妹也步她的後塵。

    章若願凝視著姐姐堅定的眼神,緩緩伸出手回握住,沒有遲疑點頭。

    “好。”

    姐姐是鐵了心離開這裏,她不能讓她一個人身處異地。

    樓下兩個大男人聊了會兒感情生活,不知不覺間喝了好幾壺毛尖兒,最後誰也沒了困意。又接著商討明天需要洽談的項目細節,全部談妥之後,打算上樓睡覺。

    正準備關燈,就看到章若儀一手拎著大行李箱,一手牽著章若願走下樓,清麗的臉上滿是蘊怒。以往即使再心存不悅,臉上從不遺漏的那抹禮貌性微笑,徹底消失不見。

    而身後的章若願低頭數著地板上的方格,乖順得跟小綿羊也不承多讓。

    兩人敏銳覺察出空氣中流動得不同尋常,相互對視一眼後。楚辭率先迎上前,不動聲色扣住章若儀手上的行李箱,關切道。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了?”

    章若儀麵色冷凝,一副公事公辦的官方口吻說道。

    “很感謝你們的招待,我和小願還有事,就不過多打擾了。”

    楚辭抬起手臂,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上揚眉宇納了悶。

    “現在淩晨兩點一刻,這個時間點兒,你們能有什麽事?”

    章若儀瞥開眼不吭聲,手指將行李箱握得牢牢的,無聲堅持著自己的決定。

    一旁詹景冽的目光從頭至尾,未從章若願身上移開分毫。瞧她視線低垂,聳拉著眼角不敢與他對上,猜出其中恐怕有貓膩。直身下了搖椅,三步並兩步走過來。

    他意態從容,慵懶而優雅中卻蘊藏了無窮張力。宛如蓄勢待發的獵豹,讓人心存戒備,不敢掉以輕心。

    章若儀立即武裝全部精氣神,全身戒備盯著詹景冽。在察覺到他的目標時,隨即一步上前,將章若願擋的嚴嚴實實。好像一隻拚命保護小雞仔的母雞媽媽,任何意圖不軌者上前,必定使勁渾身解數,全力反擊。

    如此防賊一般的姿態,讓詹景冽心生不悅,沉聲低斥道。

    “大半夜不睡覺,鬧什麽!”

    倘若先前還對眼前人有什麽敬重與顧忌,在得知他對小願做了什麽之後,詹景冽在章若儀心中的形象,已經不值一文。她挺直了纖細的脊梁,坦然無畏直視他冷冽的眉眼,毅然決然開口。

    “總裁,我不知道小願哪裏入了您的眼,隻求你放過她。她還小,你想玩的那些遊戲,她什麽都不懂。”

    難得有興趣認真一次,卻被人當遊戲的滋味。嗬!真是差勁極了!詹景冽沒有不和女人計較的原則,倘若是尋常女人,指定二話不說直接扔出去。可眼下這個女人,他還真動不得。

    詹景冽神情陰鬱,耐心欠奉,對楚辭冷聲道。

    “管好你女人。”

    楚辭跟詹景冽打了十幾年交道,非常清楚他的底限在哪。如今強忍著沒有發作,已經是顧念兩人多年交情了。他斂眸歡心,趕在事情鬧大不可收拾之前,必須將那個闖禍不嫌事大的小女人隔離起來。

    瞅著不肯乖乖配合的某人,君子方式不管用,那就隻能采取非常手斷了。楚辭一個施力輕巧將章若儀攔腰抱起,不由分說,也不理會她不斷拍打的雙臂,和亂舞的身體,火速離開戰爭現場。

    “姐!”

    章若願正要追上去,才往前邁出一步,詹景冽即刻擋住她的去路,墨色的瞳眸裏冷冽如潭,臉色並不好看。

    在他巨大的威壓下,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如此細微的小動作,落入詹景冽眼中,格外不順眼。他不允許眼前這個麻煩蛋怕她,即使是一點兒也不允許。

    於是,他往前跨了一大步,致使章若願別無選擇,接二連三節節後退。

    她每退一步,他就往前邁得更多,得寸進尺。最後逼得章若願退無可退,後腳跟抵在台階,猶自不覺。抬腳往後尋找支撐點不成,一屁股跌坐在台階上。

    詹景冽俯身緊逼,恰好罩在她頭頂上方,雙臂扣住她肩膀,以半包圍結構將嬌小的她困在懷中,神情玩味。

    “躲啊?怎麽不躲了?”

    如一隻逮捕到獵物,不急著拆吞入腹,反而饒有興致欣賞它從奮力掙紮,到漸趨絕望,最後再一點點享受美味的禿鷹。

    “我沒有躲。”

    她張大的眼睛,漆黑晶亮的看著他,試圖增強話裏的可信度。可惜,閱人無數的詹景冽隻用腳趾,便能精準解讀出她的躲閃。

    “怕我?”

    章若願本能搖頭,仰著小臉頗有膽量望著他,似乎想證明所言非虛。無辜至極的模樣,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小麋鹿,嬌憨可人。

    不覺間,詹景冽之前的氣惱消散了大半,好整以暇湊近她,存心欣賞她逃無可逃的困窘。

    “那你躲什麽?”

    這般虎視眈眈的作風,擺明不問出個所以然,不肯罷休。章若願胡亂搖頭,隨著詹景冽的逼近,身體不斷向後仰,想要拉開兩人間緊密到讓她難以呼吸的距離。

    幾番努力,徒勞無果後,她終於放棄隱瞞的想法。別無他法抬起頭,眼眸中湧動著淡淡的無奈。

    “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這樣繼續糾纏在一起,完全不考慮身邊人的感受,是不對的。

    詹景冽以為她在為名分問題介懷,不經意挑高了俊眉,凝聲道:“想做我女人?”

    他聲音低沉渾厚,分明不含有什麽情緒,偏偏上挑的尾音輕而易舉,撩得她心弦亂顫。

    章若願頭皮發麻,硬是僵著感官,強迫自己從他帶來的影響中抽離出來,不敢對上他寒星般深邃的眉眼,努力讓聲音平穩下來。

    “不是……”

    可惜,詹景冽並不理會她口是心非的拒絕,眼底浮現出了然的神色,薄唇微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輕笑,懶洋洋盯著章若願漂亮的美人尖兒,無可無不可說道。

    “那就做吧,反正我身邊的位置也空好多年了。”

    章若願刷得抬頭,正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此刻如皓月一般明澈。

    “傻了?”

    詹景冽看著她一臉迷茫,活像個小呆瓜,忍俊不禁,伸手揉捏她粉嘟嘟的臉頰。冷硬了二十幾年的心腸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柔軟。

    因著這份柔軟,他並不吝嗇於給這個能讓他心情變好的小人兒一些許諾。

    “隻要你乖乖聽話,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身邊的位置隻有你一個,滿意了?”

    章若願直勾勾望著他疏風朗月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運作失靈的大腦裏艱難輸送著一個信息——殿下這是……變相跟她表白麽?

    她不太確定地皺起眉頭,眉心鼓起一個小山丘。幾顆編鍾似的皓齒咬了咬飽滿的嘴唇,仿佛能咬出水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

    詹景冽食指沿著她頭頂的發旋轉圈,聽到麻煩蛋寶氣的問題,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從鼻腔裏擠出一聲。

    “哼╭(╯^╰)╮。”

    章若願好像有點兒確定了,壓低了音線,小聲問道。

    “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聞言,詹景冽一臉黑線,他已經表達的足夠明顯了。麻煩精還是裝作一頭霧水的模樣,鍥而不舍追問。

    她不是不懂,而是想拐彎抹角,逼他直白說出來吧。算盤打得倒是響!

    “不是嗎?”

    沒等到他的正麵承認,章若願一副“果然是我想太多”的模樣。看得詹景冽好氣又好笑,指尖沿著她垂直的發際線滑下,撚住一撮發絲,懲罰般拉扯了一下。

    “呀!”

    章若願吃痛捂住頭皮,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怨念無比瞪著某人。想罵他又實在沒那個膽子,委屈隱忍的表情簡直是奶昔的縮小版。

    詹景冽惡作劇得逞後心滿意足,作為勝利方理應拿出最起碼的同情心,安撫下對手。於是,他胡亂揉了揉章若願的腦袋瓜,給她頒發一個大獎,聊以安慰。

    “好了,喜歡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章若願難以置信得瞪大雙眼,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檀口微張,想要說些什麽,最終沒能發出聲音。

    盡管她很早之前就能感覺到,他待她是與眾不同的,卻從來沒想過,以殿下如此高冷傲嬌的性格,有一天會親口承認,喜歡她。

    他們朝夕相處,同床共枕了三年,都沒有說出口的話。如今,她終於聽到了。

    原來被人親口承認的感覺,竟是這樣的……有點小幸福,有點小甜蜜,還有點……飄飄然……

    不過,章若願並沒有昏頭太久,想到強烈反對的姐姐,蹙起的眉頭不但沒有舒展,反而更加緊湊了。

    “不對不對,我們不能這樣,你應該和姐姐在一起的……”

    等意識到自己一時失神泄露了什麽,章若願急忙捂住嘴巴,臉上寫滿了懊惱。

    和姐姐在一起?原來這丫頭心裏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麽?

    詹景冽總算弄明白事情的症結所在了,合著麻煩蛋矯情的原因,是以為他看上她姐了。怪不得這幾天頻繁鬧別扭。

    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唯一一次有機會讓她想太多的隻有那次相親宴,所以因為他的出席,讓她誤解至今。

    “原來你在介意這個?”

    理清前因後果,詹景冽渾身說不出的輕鬆愜意,很好心情的笑出聲。朗朗的笑聲從胸臆中震蕩而出,笑得章若願莫名有些羞臊。

    明明事情不是這樣的,為什麽她還是會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詹景冽搖頭失笑,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低喃一句。

    “還真是小心眼兒。”

    吐出來的溫熱呼吸一股腦噴散在她臉上,酥酥麻麻,惹得章若願偏頭。

    “才不是!”

    她急切的否認,在詹景冽看來,隻是另一種形式的惱羞成怒。好不容易欣賞夠她臉上的不自在,他直起腰身,將她從台階上拉起來,牽手徑自朝庭院方向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詹景冽但笑不語,神色意味深長。

    皎潔的月光流輝傾灑在寂靜的庭院裏,隻有資曆最老的大柳樹,伸展著雙人環抱尚且握不住的粗壯腰肢,撥弄著垂地的柳條,在清風拂動下竊竊私語。

    在纖長濃密的柳條半遮半掩下,清俊逼人的男人緊緊簇擁著懷中纖儂合度的女子,吻得難分難舍。即使距離相去甚遠,依然能感染到那份火熱的纏綿不休。

    兩人之間渾然忘我,沉浸在著叮咚蟬鳴的夏日夜晚,契合得令人不忍打擾。

    那是……

    章若願瞠目結舌盯著這一幕,接受無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而向求證。呆呆愣愣的小模樣又嬌又萌,看得詹景冽不由好笑。敲了敲她圓滾滾的腦袋瓜,輕笑道。

    “這下還苦惱麽,我會搶兄弟的女人?”

    如果剛才,章若願還在懷疑頭暈眼花看錯了,經他這麽一說,算是徹底確定,姐姐和楚辭之間的確有著非比尋常的情愫。她對這個驚人的事實有些消化不良,喃喃自語著。

    “他們兩個,怎麽會……”

    怎麽可能呢?姐姐和楚世子分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陌生人啊?如果他們兩個是一對兒,那豈不是意味著——殿下頭上戴了頂天大的綠帽子?

    短短一晚上突發變故太多,可憐的章若願在一波又一波衝擊下,腦袋都有些不夠使了。

    “怎麽不會?”詹景冽真懷疑她給自己敲傻了,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她露出那種萌蠢萌蠢的表情是為哪般?真想撬開她的小腦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一團漿糊。

    “他倆表現得足夠明顯,也隻有你看不出來,小白癡。”

    明顯麽?原來眼前的一切一直有跡可循,是她一直沉浸在以前的框架中,忽略了如今的發展軌跡。

    那麽楚辭和姐姐,是現代的意外?亦或是在古代她不知情的時候,已經結了緣?

    詹景冽看到麻煩蛋眼眸中氤氳著淡淡的霧氣,似是迷茫又似若有所思,傻裏傻氣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堂而皇之在他麵前恍神。

    很好,他輕捏了下近在眼前的粉白耳垂兒,在某人錯愕看過來時低下頭,高挺的鼻翼抵著她小巧的鼻尖,溫柔不容閃躲地鎖住她,蠱惑道。

    “現在你還有什麽理由拒絕?”

    窒息般的甜蜜讓章若願臉頰通紅,猶如一隻煮熟的蝦子怯怯往後縮,難為情的揪著他胸前的衣服,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鬱猝著,殿下還是一如既往,霸道又愛欺負人o(╯□╰)o!

    這廝太子爺行動力杠杠,迅速抱得美人歸。而那邊楚辭則沒有那麽幸運,他簡直用生命在演繹一本漫長而厚重的追妻典籍。

    “你放開…唔…放……”

    腰肢被楚辭牢牢匝在懷裏動彈不得,章若儀整個身體密不透風被他包裹著,無助承受他劈天蓋地的吻。在他唇舌的圍追堵截下,她潰不成軍,被迫仰頭,承受他狂烈的攻勢。

    楚辭貪婪啃咬著兩片飽滿的唇瓣,近乎粗暴探入城池,搜刮那片四處躲藏的蚌肉,重重吸吮其中甜美的津液。把章若儀猶自掙紮的雙手反剪在腰後,更為激狂的索取幾乎將她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懷中人兒呼吸艱難,胸肺裏空氣快要被榨幹。楚辭好心放過她,一遍遍輾轉舔/舐著她的唇角,流連不止。

    趁章若儀平複呼吸的間隙,他以手為梳,溫柔撫順她耳後被自己揉亂的發絲。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的靜謐,他渴盼已久。

    隻是這樣曼妙的時光,沒能持續太長時間,章若儀恢複力氣後。立刻從他懷裏掙出來,向後退卻一大步,渾身警惕瞪著他,似乎是在猶豫用什麽詞罵他合適。最終,仿佛連搭理他也不想,憤憤扭過頭,準備一走了之。

    楚辭難得遇上這樣的時機,怎麽會輕易放過。當即攥住章若儀的手腕,溫聲征詢。

    “我們談談好嗎?”

    章若儀態度冷淡,顯然不欲與他多說。隻是剛才她切身體會到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心中明白,如若他鐵了心要糾纏,她也無可奈何。隻能盯著別處,不鹹不淡道。

    “你想說什麽?”

    楚辭不動聲色往前邁進一步,溫柔而愛憐望著她,猶如山澗溪流,倒映著連綿不絕的情意。

    “你知道我喜歡你。”

    章若儀渾身一震,在他頑固而專一的目光下,倉皇轉移視線。十指並攏狠狠掐著手心,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清醒,強穩住心神。所有的驚濤駭浪,轉眼之間歸於平淡。

    “因為你喜歡我,我就應該喜歡你嗎?”

    即便早預料對方水火不侵,楚辭還是掩不住嘴角的苦笑。

    “我沒那個意思,隻是很想問問。我究竟是哪裏不好,讓你退避三舍,怎麽都不肯正視一眼?”

    章若儀霍然抬頭,望進那雙清明的眼眸,裏麵盈滿了百無一用的深情。

    哪裏不好?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章若儀很難想象得到,如此低聲下氣的話語,會從他口中說出來。他那樣清高自傲的人,居然能擺出如此低微的姿態。果然,感情裏率先淪陷那一個,便注定低入塵埃麽?

    尖銳的疼痛讓章若儀心髒一陣痙攣。她踉蹌著再退一步,扶住身後的柳樹幹,幹枯粗糙的樹皮紮在手心處,讓她勉強尋回一絲理智,逼著自己冷硬道。

    “你沒什麽不好,隻是我不喜歡而已。”

    “是麽?”

    斑駁稀疏的樹影將楚辭清俊的麵容,襯得忽明忽暗,他眼底意味不明,令章若儀看不真切。

    “那如果我不在乎你喜歡與否呢?”

    楚辭湊近她,清雅的麵容竟染上了一絲妖冶,他壓低了聲音,近乎自言自語,像是在對風說話,其中的決心和執拗卻一覽無餘。

    “隻要我喜歡你,就足夠了。”

    章若儀睫毛亂顫,雪白的臉頰上眼袋烏青,單薄的讓人心疼。她平靜點頭,無甚表情的臉上波瀾不起,任誰也看不穿她壓抑的痛楚。

    “所以,你更加不會在乎,你的感情,我能否承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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