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又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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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地處肥沃綠洲,氣候宜人,物產豐富,北越三皇子聞人歎雖因生母的緣故出身卑微,在諸皇子之中無實力外戚可依靠,但他承襲其母的容貌,妖嬈異常,母子二人都深得國君寵愛,隻是聞人歎素來遊手好閑,是個不學無術的,國君寵愛他,縱然在諸皇子之中,他是唯一一個手中並無實權的皇子,但這中州為封地,卻也足夠他一輩子無憂,衣食富足做個閑人。
聞人歎雖遊手好閑,行事荒唐,但得國君盛寵,三皇子的婚事自然是北越上下的大事,加之中州富饒,屆時中州定是熱鬧異常,北越皇室皆會列席,為一大盛事,因而北越國君擇中州宴邀北周君臣,順道也能邀請賓客體會北越傳統婚俗的熱鬧。
這是聞人歎作為中州之主,首次承擔東道主代表北越皇室宴請賓客以建邦交的重任。
衛衍車駕入關後,由中州之主三皇子聞人歎代表國君親自率州郡大臣相迎,中州越人喜好華彩,逢盛大節日皆會身著華彩之色的服飾,腰細五色束帶慶賀,主城中更會立五色旌旗,可謂是華貴之城。
聞人歎更是一本正經地著了正袍,紫金長袍寬袖,莊重而華然,襟前有七色織帶編成對扣,長袍獵獵,優雅俊貴,男子的頭發亦編發盤束,聞人歎則戴鶴冠以示鄭重,他立於州郡臣子之首,挺拔修直,難得正經出了幾分皇族子嗣的氣度。
旁人看著自然覺得聞人歎規規矩矩定不會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出錯,但殿下近侍少儒卻看得一清二楚,隻差沒上手把自己的心揣回去了,他就侍立在聞人歎側後方,抬眼便能看到自家殿下已經開始幽幽地打了三兩個嗬欠,那雙眼迷離無神,就在剛剛還打了個嗬欠,眼角溢出了星點淚花,似映襯得那殷紅的一點淚痣越發的晶瑩妖冶……
趁著臣子不曾注意的空檔,少儒悄悄挪腳湊近了一些,一臉苦相地求道:“祖宗,您可悠著點,好不容易咱們陛下指了您這麽個差事,殿下您可千萬別搞砸了,仔細回去遭剝皮。”
聞人歎倒是不吃這套,隻幽幽地眯起了眼,不以為然道:“怕什麽,本殿與那位北周皇帝也算有交情,何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看自家殿下說得如此一本正經,隻怕要讓人信以為真,但少儒可是知道所謂的“交情”,不禁更加哭笑不得,硬著頭皮又勸道:“您不說‘交情’倒還好,上回北周勳王造反的事,人北周皇帝還沒和您算帳呢。”
這算哪門子的交情……倒不如沒有……
正說著,城樓兵士奏起國樂,城上有彩色旌旗飄舞,是衛衍的車駕入城了,少儒來不及再多警勸自家殿下,好在聞人歎行事也並無差錯,按照臣子和禮官千叮嚀萬囑咐的規矩親自迎了北周貴客入城,城中貴族童子依照北越風俗,為貴客奉上五彩織帶……
聞人歎微眯了眼,看向那駿馬之上高大巍峨的身影,他是見過衛衍的,且那能將殺伐決斷的霸氣和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懶莫測如此完美而不相斥地融合到一起的人,除了他衛衍還有誰?都說衛衍如危險的烈焰,耀眼眩目,卻又毒辣致命,上一回那交道打得匆匆,聞人歎尚有些惋惜,如今一見,聞人歎美目眯起,毫不掩飾眼底那詭異的雀躍和期待。
“北周皇帝陛下,又見麵了。”聞人歎難得正兒八經的按照禮官的囑咐手持彩織腰帶為禮節親自奉給衛衍,那一舉一動倒是讓人放心,沒有出太大差錯,但聞人歎仗著臣子離得遠,便裝模作樣地端著臉,嘴裏本該說的迎客之辭竟被他李代桃僵了。
衛衍似笑非笑地將聞人歎眼底唯恐天下不亂的眼神盡收眼底,卻恍若從未在勳王造反一事上見過聞人歎一般,令明下月接過了那象征著祝福禮節的五彩織帶:“聽聞三皇子不日大婚,寡人倒是有幸能沾一沾三皇子的喜氣。素日聽聞三皇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見,誠不欺寡人也。”
聞人歎自己倒是麵不改色,但臉皮薄的少儒卻被衛衍那一句“一表人才”羞得麵紅耳赤,他家殿下平日裏邋遢不正,披發戴鬥笠,實在放浪形骸,擔不起這“一表人才”之語……
朝歌讓人攙扶下馬車,從其車馬與伺候人手的配製,眾人便可知她身份高貴,更何況諸國之間早有傳聞北周立後一事,那稚齡國師之女就是衛衍欽點的皇後之選,朝歌一進入眾人的視線,自然少不得要受那萬眾矚目。
今日朝歌衣飾皆按製而來,更加佐證了她高貴的身份,便是撇除身份,她這般粉雕玉琢,精致得令人歎為觀止,便足以讓人感慨萬分,眾人初見,隻覺得她高貴不可褻瀆,而當她接過北越貴族童子奉上的彩色束帶後,眼中似有欣喜,唇兒高高地翹起,抿出了濃烈的笑意,眼中有光芒閃爍,略帶稚氣,卻極其有感染力,她那一笑,似頃刻間有光芒綻放而出……
看來,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朝歌一時忘乎所以,鑽向了衛衍身側,小手輕輕的拉了拉衛衍的袖角,仰起小腦袋來,笑意盈盈,似要溢滿出來,欣喜道:“衛衍,你看,這是什麽?!真好看!”
北越之禮,既為民俗,也為巧奪天工之品,像朝歌這般的女孩子,自然也喜歡這樣色彩斑斕的精致之物,且北周素來莊重,皇室更是以赤金墨黑為遵,朝歌從前在北周的確不曾見過這樣色彩明快而大膽的織物。
離得他們較近的北越臣子大驚,他們從來不曾見過有人竟然敢這樣大膽的直呼北周皇帝陛下的名諱,且還是個孩子,更令他們吃驚的是,那北周皇帝陛下身邊的大監明下月卻仍麵上帶笑,似乎根本不足為奇!
好在其他臣民大約不曾聽見那位北周貴族小姐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諱,倒也不曾引起騷亂。
朝歌原本欣喜得很,但卻也在這一瞬間敏感的察覺到了氣氛不對,數道驚愕探究的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她的身上,朝歌愣了一愣,小臉有些茫然,卻也很快聰明的察覺到了自己犯的錯,她小臉上的笑意僵住了,那白皙的麵容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漲紅,有些緊張而又心虛的悄悄抬眼看衛衍,生怕衛衍惱她……
誰知更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是,衛衍非但沒有半點不悅,在朝歌欣喜地拉著他的袖角向他炫耀那五彩織帶時,衛衍隻是低下了頭側目看她,鳳眸微凝一抹淺淡的寵膩,嘴角微微勾起,大手順勢地抬起輕輕落在朝歌的小腦袋之上,見她笑意不再,反而麵露忐忑之時,衛衍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深:“看來歌兒很喜歡這份禮物。”
朝歌也有些一怔,在確認了衛衍並沒有惱她之後,她終於有些靦腆地笑了起來,不敢再當著北越人的麵直呼衛衍的名諱,但她在宮中沒規沒矩慣了,一時竟也無法像別人一樣規規矩矩的稱他為皇帝陛下,便索性低著頭乖巧地應了聲:“嗯,歌兒喜歡!”
衛衍收回目光,輕輕一掃,卻掃見對麵的北越三皇子聞人歎一臉的若有所思和意味深長,而那位皇子近侍的反應也和旁人的驚愕不同,應當該說是……驚恐。
少儒在此時此刻見到朝歌,不得不驚恐,這這這……這不就是險些被他家殿下拐到北越來的小丫頭!那日他們倉皇過關“逃”回北越,卻把這小丫頭給弄丟了,本還擔心她會不會被豺狼虎豹給吞了……
此時少儒心中當真是一千萬個死了的心都有,小祖宗啊,他求爺爺告奶奶也盼著這小祖宗不識得他們,少儒邊哭喪著臉,邊暗自心存了幾分僥幸,那段時日這小丫頭皆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的意識不清,應當是記不得人的,更何況雖說自家不靠普的殿下拐了她,但罪魁禍首並非他們,而是那勳王的人,且那一路上他們並未苛待她……
相比少儒的欲哭無淚,聞人歎似並沒有認出朝歌來,隻為剛才衛衍那驚為天人的縱容舉動而驚訝不已,便對朝歌又多了幾分興致來……
衛衍的嘴角輕輕一勾,但眼底並無笑意:“看來歌兒的魯莽倒是驚壞了三皇子。”
聞人歎回過神來,麵不改色笑道:“哪裏哪裏,隻是我北越的女兒家從未有這般精致的,一時竟也看得失了禮。”
朝歌的小臉一紅,抬起頭來,卻見那紫金華袍的男子約與懷之哥哥一般大,麵貌俊美,竟讓朝歌荒唐地想起了明下月,因那眼前的男子所謂的俊美,既和衛衍的高貴卻又慵懶不同,也和懷之哥哥的溫潤儒雅不同,更和公陵哥哥的冷峻端凝不同,若非要比……倒是和明下月有的一比。
隻是明下月的美該是雌雄莫辨的美,令女子都遜色三分,而那人的俊美,倒是比明下月多幾分英氣,並無半點女氣,隻是美美他眼波流轉時,眼角的一滴淚痣似也隨之越發殷紅,無端讓人覺得美得妖冶。
此人雖說言辭放肆散漫,但行為卻又出奇的莊重優雅,可他一開口,朝歌便莫名的感到幾分侵略感,她眨了眨眼睛,似有什麽模糊的畫麵湧上了腦海,朝歌小小的麵容霎時一變,下意識地躲到了衛衍身後,手指著聞人歎的方向:“他,他是壞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