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浮生一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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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皇女府的守衛程度蕪雅自然沒有法子半夜翻牆翻窗的來見藍沉煙了。
但這問題解決起來也非常簡單,控製住古瀅萱後藍沉煙便將管家護衛長之類的人選全部換成了他們的人,沒兩天蕪雅就大搖大擺的在皇女府中晃悠了。
所以他們兩個居心不良的人,大白天就堂而皇之的在皇女府的書房內商量著如何謀朝篡位。
用詞似乎有些不準確?
哦,是幫助六皇女能盡早登基為帝。
藍沉煙手上拿著封剛剛送來信件,是蕪雅母親寫的,大意就是臨月和夕昭的交界處已經發生多次碰撞,接下來隻要在臨月朝中這邊推一把就可以發展為大規模的戰爭了。
會有這種小規模的戰爭發生自然是因為女人在雙方的軍營裏各安插了幾個細作撩撥的,對此藍沉煙隻是笑了笑,看樣子女人是不滿足做一個代理帝王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當女帝了。
“接下來您打算怎麽做~?”女人的女兒同樣也在一旁迫不及待摩拳擦掌,不過這位隻是單純的尋刺激而已。
藍沉煙放下信紙看向棋盤,勾起嘴角笑道,“那就添把火,讓母親將她那邊的動作提前一些吧。”
蕪雅卻是皺起眉頭不滿了,“您可是我幀阡國的王,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宰相可不配您叫母親。”
難不成蕪氏一族都人天生都喜歡糾結在血緣上?藍沉煙眯著眼睛笑。
“叫孤一聲母皇?”
“我拒絕。不過倒是可以喚您一聲姑姑。”
“哈哈哈!孤準了!”
不,還是有一個愛上自己親弟弟的特例的。
藍沉煙向椅子後靠了靠,慵懶的用一隻手拄著額頭,“花傾落那裏平日能見到皇女麽?”
“除了身子不大好的二皇女,其餘幾個皇女倒是經常去那兒喝酒,另外傾落還說青芳閣暗地裏其實是四皇女在操控。”老實的蕪雅從來都是有問必答。
抬手在棋盤上擺弄了幾下,黑子輕易的就困死了大片白子,藍沉煙心情大好,“前兩日敬茶時我在女帝的茶水裏添了一點點小東西,正好缺點事情將它點燃呢。”
“大皇女可以直接動手,五皇女找個時機暗中處理掉。”藍沉煙說道。
“那四皇女呢~?”蕪雅的眼眸亮晶晶,仿佛隻要藍沉煙一聲令下就會提著刀衝出去一般。
“這個不著急,四皇女在朝中有不少勢力,先把她的枝幹砍下去才方便。”藍沉煙說著頓了頓,噗嗤一聲就笑了,“而且你不覺得,看她們自己人互相爭鬥咱們卻作收漁翁之利的感覺很棒麽?”
“陛下英明~!”不管聽懂多少,蕪雅永遠秉持信任主子的姿態。
在花傾落的協助下,計劃進展的異常順利,大皇女很快就突發暴病而亡,沒有一名太醫察覺到異常,五皇女也在落單時被蕪雅帶人暗中處理後埋進了亂葬崗。而接連失去兩女,女帝悲痛之□□內的毒突然爆發,卻是束手無策。
而前朝的事情,自然也隻能交給四皇女和六皇女共同處理。
這一突然的變故自然所有人都沒個準備,但無奈箭已在弦上,所以兩派皇女身後的勢力就這麽硬生生互掐了起來,一時間整個朝堂變得烏煙瘴氣。
自成親那晚之後古瀅萱基本上是無法控製自己言行的,哪怕心中萬般不願她也隻能看著自己不受控製的按照藍沉煙的命令行事,對此藍沉煙還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本也沒打算這麽強硬的,奈何六皇女實在是太過吵鬧了些。
之後的事情沒用藍沉煙操心,藍相一派勢力強大,又提前做了安排,支持四皇女的官員一個個都被拔除了,至此古璟妍一方元氣大傷。
十一月,天氣越發寒冷,天空陰沉沉一片沒有半點陽光,女帝就在這樣的日子裏駕崩了,而她閉眼後得到的卻不是或真情或假意的哭泣哀悼,而是前朝後宮的大洗牌。
登基要選擇吉利的日子,但前朝不可一日無主,所以在藍相一派的擁護下,古瀅萱順利的坐上了皇位。
新帝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下了兩道旨意,一是宣布出兵跟夕昭國全麵開戰,二是以結黨營私罪罷免藍宰相之職。
聖旨一出全朝嘩然,反對和勸奏的折子更是一個接一個的遞上來。
所以藍沉煙控製著古瀅萱做了第二件事,從屬藍相的官員和所有願以死明誌的官員,一聲令下,全部都掉了腦袋。
當然,為了防止侍衛裏出現意外,藍沉煙還特意在裏麵安排了幾個影衛。
至於那些官員的空缺,藍沉煙就讓低階的官員補上了,明目張膽的安插著自己的人手。
後宮裏的妃子們自然也沒放過,陪葬的陪葬遣散的遣散,愣是將後宮給清空了。
這種精心營造出的昏庸暴君形象收效甚好,那些被嚇到的官員大多統一戰線,開始擁護四皇女推翻□□。
藍沉煙也沒客氣,那些鬧騰的歡的人和她們的家眷族人通通被抄家抓起來,因戰爭抓起來的戰俘們也有部分壓進天牢,一起等著登基大典時用來祭天。
一番血洗,所有人都老實了,甚至因為三個國家的戰亂,普通百姓們也開始人人自危。
不過在這一片混亂中也有精明人的存在,藍宰相自接到罷免的旨意後就開始閉門謝客,甚至不許藍府中人私自外出,所以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其實她確實有傳信給藍沉煙過,不過都被他故意無視了,幾次下來也就沒了消息,所以得了空的藍沉煙想了想,帶著聖旨去了藍府。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隻是命令藍宰相帶著親眷告老還鄉,永遠不得踏入京城。
藍沉煙嘲笑自己,他還是心軟了,對那孩子的親人們下不去手。
宣讀聖旨自然要整個藍府的人都露麵,所以藍沉煙受的冷眼可不少,而他名義上的娘聽完聖旨後冷硬的開口,“本相終究小瞧了你。”
“您不是小瞧了本宮,而是從來沒有認真瞧過。”女人還是那副居於人上的表情,可這次終究是他俯視著她。
藍沉煙此次出門沒帶幾個侍衛,藍府的護衛們倒是有些異動,藍沉煙見此反倒笑了,“您這是要做什麽?”
藍宰相冷淡的看著他,“就像你以前說過的,六皇女很好掌控。”
“哦~擒賊先擒王。”藍沉煙歪歪頭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除掉本宮,您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或者說……自己登基為帝?”
藍宰相沒說話,那些護衛舉著劍緩緩地包圍了藍沉煙坐著的馬車,看樣子他的娘是鐵了心要殺了他。
藍沉煙有些心寒,就在這時,他的爹爹突然衝出來擋在了護衛麵前,跟上次見麵相比爹爹又憔悴了不少,身體似乎也更加孱弱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但他依舊張開雙臂,試圖阻攔護衛們的行為。
其實如果爹爹不是自己出現的話藍沉煙還真的很難想起他,這是他兒時便養成的習慣,所以他真的很意外,也就停下了動作。
“家主,親身求您放過煙兒。”爹爹含著淚,懇求著。
藍宰相隻是皺起眉頭,“回來,莫要如此不懂規矩。”
爹爹卻是沒動,“您當真要這般狠心?”
“教出這樣的兒子你這個做父親的也脫不了幹係,本相還沒怪罪你呢。”藍宰相冷哼了一聲。
爹爹的胳膊緩緩放下,他抿著嘴仿若下定決心般說道,“那就請您懲罰妾身,放過煙兒吧。”
藍宰相眉頭皺的更深,藍沉煙也是不明所以,爹爹卻是回過頭望著他恬淡的笑了笑,然後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泛黑的血不斷從嘴角溢出。
藍府家眷那邊傳來幾聲低低的驚呼,藍宰相麵色有些陰沉,揮手示意護衛們快些動手。
藍沉煙腦內茫然了一瞬,低低的輕喚了一聲,“……爹爹?”
藍翎叫罵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藍沉煙你狼心狗肺!當了帝後轉身就來陷害藍府!現在逼死了自己的爹爹竟然還不為所動!我唔……”話語又突然消失,大概是被捂住了嘴。
藍沉煙重新看向藍宰相,勾起嘴角嫣然一笑,“你真的以為除掉本宮如此簡單?”
跳下馬車,接過侍衛遞上的佩劍,藍沉煙腳尖一點便消失在原地,藍府的一名護衛霎時間捂住脖子倒了下去。
“我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了,看,我已經有自保的能力了。”隻是他想要保護的人已經沒有了。
藍府的護衛能力並不強,隻是人數多一些而已,藍沉煙動作不停,很快這些人就亂了起來。
幾下越過人群,藍沉煙衝到藍宰相麵前,劍尖直指她的心髒,一向威嚴的女人終於變得慌亂了,狼狽的躲閃之下被刺傷胳膊栽倒在地。
四周滿是驚呼,藍沉煙舉起劍想要結果了女人,卻還是在將要落下的瞬間遲疑了,因為爹爹,因為那孩子。
握著劍柄的指尖因太過用力而泛白,側旁突然傳來破空的聲音,藍沉煙揮劍擋住後退了一步,是藍府的大姑娘藍靖玲。
藍沉煙感到有些累了,不是身體而是心,所以他隻是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名義上的母親,輕輕開口,“您老了,放棄吧。”
在眾人防備的目光中轉過身,藍沉煙扶起爹爹已經開始變涼的身體,很輕,似乎感覺不到重量。
上了馬車回到皇女府,這段時間除了必須要女帝露麵的場合古瀅萱都待在皇女府,在宮中處理事情的一直都是藍沉煙,所以蕪雅也被安排在了這裏。
藍沉煙將爹爹的身體交給了蕪雅,讓她派人送回幀阡國的皇陵安葬,當然不是為了和那個瘋女人合葬,隻是塵歸塵土歸土,終究幀阡國才是爹爹真正的歸宿。
倒是來的正巧,蕪雅也正好有事稟報,說是發現楚尚書家的兒子藏在了二皇女那裏。
楚尚書是最先主張推翻暴君的其中一位,自然被砍了腦袋,後來她家裏也不消停,所以幾乎可以說是被連根拔起了。
至於楚雲鶴,藍沉煙倒也有些印象,他也不在意是不是有漏網之魚,反倒是二皇女,因為身子弱又沒有野心,藍沉煙還真就把她給忽略了。
所以藍沉煙第二天就把古涵怡叫到皇女府談了談,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透露出如果她帶著楚家之子離開京城就不會為難她們的意味,古涵怡沒什麽表示,很平靜的離開了。
蕪雅不解他的做法,藍沉煙含笑不做解釋。
就算是為了古氏的血脈不斷在她們這一輩,古涵怡也會同意離開,藍沉煙不過是恰巧想到了一種微弱的可能性,所以提前做了個準備而已。
戰場上不斷傳來喜訊,登基的準備也漸入尾聲,為了體現出昏君應有的模樣整個儀式都非常的華貴,連皇宮藍沉煙都命人用了大量黃金重新裝點,看的蕪雅都在一旁直砸嘴。
而就在登基典禮之前,藍沉煙在六皇女府遇到了埋伏,帶頭的赫然是藍靖玲。
藍沉煙提著劍在人群中穿梭,內力源源不斷的為身體供應著熱度,生命力的喪失又讓他渾身發寒,眼前不斷噴湧濺射的紅刺激著他的感觀,藍沉煙迷醉於這種自虐般的快|感之中,手起刀落,幹脆利落。
當然他還是保持著三分理智的,藍靖玲自然沒殺,隻是在她重傷後看著她逃走。
之後蕪雅鬱悶的告訴藍沉煙,花傾落叛變了,然後將他的行蹤泄露給了古璟妍,現在看來還和藍靖玲合作了。
說起古璟妍,從古瀅萱順利奪位後就表現的相當低調,在呼聲最高時也沒有現身,沒想到倒是突然來了一擊。
當然,不論她有沒有放棄藍沉煙都不會留著她的,她有實力有野心,留著變數太大,而且還多次向那孩子示好過。
但藍沉煙還是傳召了古璟妍,當然是在皇宮,古璟妍膽子也大,竟是隻身前往。
“你不怕本宮殺了你?”藍沉煙問。
古璟妍挑挑眉,“怕你就不殺?”
而後藍沉煙就笑了,聰明人之間不需要過多的交流,因為彼此之間都是心知肚明。
隻有一點例外,古璟妍猜到了他的心思。
“關於你做這些事的目地,我想了很久,最後卻歸結到了藍書墨身上,那天他墜崖時你的表現就不大對勁,更是之後才開始發瘋。”
最後古璟妍說,“喂,你不會是愛上了自己的弟弟吧。”
“那又如何?”藍沉煙承認的幹脆。
之後他們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倒是打了個賭,賭古涵怡會不會在這種關頭選擇離開,藍沉煙發現古璟妍其實是一個很重視家族很賦責任心的人,隻是表達的方式不太對,不過可惜,這種人一般都活不長。
臨走前藍沉煙一時起意提醒古璟妍接走花傾落,不然叛徒必定會被處死,古璟妍沒接話,不過應該頗感意外,因為藍沉煙自己也覺得很詫異。
之後就是登基和冊封大典,侍人服侍著他穿上華麗又厚重的鳳袍,一點點細細的為他描繪好妝容,藍沉煙看著鏡中的自己,像個陌生人。
伴著禮樂,通過甬道,藍沉煙登上祭壇,從上而下的俯視著眾人,那種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感覺真的很有誘惑力,藍沉煙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難怪會有無數人為了這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他似乎理解了。
第二日早朝夕昭國派了講和的特使,並試圖用和親來平息戰爭,藍沉煙在簾子後輕笑著,皇位上的古瀅萱大發雷霆當成命人殺了特使。
本來那個皇子藍沉煙也想殺掉的,但他在上朝之前了給了他身旁領路的小侍一個藥瓶,說是獻給帝後,蕪雅查看了一下說對他的身體確實有好處,所以藍沉煙就放他回夕昭國了。
如今已經是收網的階段,沒有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了,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藍沉煙便難得的空閑了起來,當然,隻是相對於之前的日子來說。
書房內的棋盤上,曾經擺放的整齊有序的棋子如今散落在各處,昭示著局勢的混亂。
結果沒等藍沉煙找古璟妍的麻煩,她就先派人遞消息說那孩子要進宮見他。
其實有一段時間這種消息真的很多,倒不是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心思,隻是誰都知道他和那孩子的關係最好,便想借此機會刺殺他。
那孩子是他的禁區,所以凡是這麽做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尤其是假扮那孩子的人,最初幾乎被他折磨的求死不能,後來次數多了,麻木了,他也就相對理智了。
隻是自從前朝安穩下來後已經很久沒發生過這種事了,所以聽聞是古璟研時藍沉煙還詫異了一下。
很快人就被帶進來了,一進屋就傻愣愣的盯著他看,實際上藍沉煙已經不抱希望了,最開始確實還懷著期待,但失望的次數真的太多了,多到他隻是見,連探察都懶得探。
所以在那一聲很遲疑的‘哥哥’響起時,藍沉煙想也不想就甩出了一把小刀。
但最熟悉那孩子的也還是他,隻一個動作,藍沉煙就認出了他,會試探臉上是否有易容的痕跡隻是因為太過不敢置信。
一想到他自己剛剛親手傷到了那孩子,指尖就不受控製的顫抖。
同時藍沉煙還意識到了一件讓他更為恐慌無措的事情,他竟是對那孩子生疏了,單方麵的。
自己究竟在什麽時候沉浸在了權勢當中?究竟在什麽時候偏離的初衷?他以前麵對那孩子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這種驚慌感甚至蓋過了喜悅,藍沉煙隻能以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作風掩飾他的茫然。
幸好那孩子隻是有些疑惑卻沒發現什麽端倪,藍沉煙沉靜了很久的那糾結又痛苦的情緒再次浮上了心頭。
仔細想想,前兩天那個夕昭國和親的皇子,當時自己在簾後根本沒看清他的臉,那必然就是和那孩子一起墜崖的百裏斐了!
可現在想到也沒什麽意義了,那孩子已經健康的回到了自己什麽,這就足夠了。
但如今三個國家都是一片混亂,蕪雅的母親也在一旁蠢蠢欲動,自己的身體還不知道能堅持到何時,這讓那孩子怎麽辦?
他必須再次推翻如今的格局,重新策劃出一個安穩的世界,這樣哪怕以後他不在了也可以確保那孩子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心中一刻不停的計劃著,藍沉煙止不住的苦笑。
劫啊,那孩子真是他的命中劫,隻要跟那孩子扯上關係他就完全控製不住自己了。
“你就是個冷靜的瘋子,藍書墨即是枷鎖也是鑰匙。”古璟妍曾這麽說過。
或許真的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呢。
本來讓那孩子離開去包紮傷口是為了自己的頭腦可以冷卻下來,但那孩子離開視線的瞬間全身上下又開始叫囂,太沒有真實感了,似乎隻有真正的碰觸才能讓他安心。
經曆的太多,他都開始患得患失了。
晚上他們向兒時一樣同榻而眠,那孩子忍不住開口試探他,而他又何嚐不是在試探那孩子?
最終的結果還是讓他歡喜的,哪怕他們之間已經豎起了隔閡,所以藍沉煙承諾,以後墨兒不喜歡的事情哥哥都不過做的。
他隻是想讓那孩子幸福。
待到那孩子睡著後,藍沉煙來到了禦書房,屏退所有人下人後單獨將計劃交代給蕪雅執行。
要說為什麽會信任蕪雅,藍沉煙也說不出理由,隻能歸結為直覺而已。
當時他問蕪雅為何要如此堅定的追隨他,蕪雅也隻是聳聳肩後粲然一笑,“做事情哪有那麽多理由,非要說的話……直覺告訴我您值得屬下盡忠,僅此而已。”
之後的幾天藍沉煙都用來陪伴那孩子,很久沒有這種發自心底的安穩了,美好的讓他覺得不真實。
但該來的終究會來,藍沉煙沒想瞞著那孩子做事,等他不在了,那孩子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最起碼不能讓人騙了去,所以他撤掉了侍衛,確保那孩子會行動順利。
蕪雅的母親在他的授意下趕來了,沒什麽客套話,女人一見麵就直奔主題,“陛下說要加快進程?這似乎太過心急了。”
藍沉煙並不在乎女人對他態度的轉變,他隻是反問,“動作快一些不好麽?夕昭是最後的棋子,不計損失強攻的話很快能拿下,到時候這天下統一就完成了。”
“但陛下在一些事情上似乎過於心慈手軟了,幹脆讓臣帶人去殺了那夥人如何?”
“不需要,我本就是為了墨兒。事成後我隻想帶著墨兒找個安穩的地方生活,別的都不重要。”似乎在想著未來的情景,藍沉煙眉目柔和,卻顯得那麽虛幻飄渺。
“那古瀅萱該怎麽處理?”
“再留一陣,等到夕昭國徹底覆滅之後……無用的東西,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藍沉煙的話半真半假,在女人趕來跟他商量的這段時間裏,蕪雅已經回幀阡國處理女人的勢力了,如果她當了女帝,等自己一死定然不會放過那孩子,所以女人不能留。
事後親手弑母的蕪雅還對藍沉煙爽朗的笑,“您是沒見到我娘當時的表情,嘖嘖嘖,相當精彩啊。”
“你似乎很高興?”藍沉煙問,他可沒命令蕪雅這麽做。
蕪雅的笑容更加燦爛,“啊,因為終於能證明我比她要強了。”
當然,這些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那孩子在他眼皮底下被接走,藍沉煙怎麽可能會不清楚,那小護衛還是在他的默許下才溜進來的呢,隻是孩子大了,還是要讓他出去闖蕩,隻有這樣那孩子才會明白誰才是最能讓他安心的人。
不管那孩子變成什麽模樣藍沉煙對他的這份心意都不會變,所以在他接到古璟妍惡意送來的請帖時也隻是寵溺的笑,然後默默集結人手在那一天包圍了四皇女的府邸。
隻是他還是徹底的失去了那孩子,古璟妍真的很厲害,不是拿那孩子談條件而是捏著他的命脈來了個玉石俱焚,藍沉煙不得不承認,古璟妍贏了,徹徹底底的贏了。
當時望著那一片燃燒的廢墟藍沉煙有什麽感覺?這連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那孩子墜崖時他會想著給他複仇用天下來祭奠,可現在這種情況難道不是他放任的結果麽?
站上高位之後的一切都太過順風順水,讓他迷了眼,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會向他所想的那樣發展,而這,就是上天的懲罰。
腥甜之感猛地竄上喉嚨,藍沉煙又生生將它咽了下去,他已經連痛苦的力氣都沒有了,默哀大於心死,他的心反反複複的死了這麽多回,夠了,太累了。
那個小護衛給了他一封信,是那孩子寫給他的,大概是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字跡有些亂,不是什麽質問或勸說他的長篇大論,而是那孩子一貫的風格。
【沉煙哥哥親啟:
如果阿洺將這封信交給你的話就代表我已經死了吧,其實我現在這樣寫信也覺得怪怪的。
墨兒不知道哥哥倒底在煩惱什麽,也不知道哥哥一定要得到天下的理由,所以哥哥不說墨兒就不問。
墨兒很喜歡哥哥,所以希望哥哥可以得到幸福,但現在看來那些都隻是我的主觀意識而已,看不明白沒關係,但是我一定要道歉,
對不起。
有沒有很矯情?
好吧看在你是我最喜歡的哥哥的麵子上,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其實墨兒是不死之身哦!
所以雖然我不在這裏了,但依舊會在另一個地方活的好好的,完全不需要擔心!
哥哥前幾天對我做過承諾的吧,那墨兒希望哥哥能實現墨兒的願望:
願哥哥身體安康,百歲無憂。】
藍沉煙拿著這張紙反反複複的看了幾遍,有些想笑,可沒等嘴角勾起又覺得眼睛發酸。
最後藍沉煙隻是歎了口氣,最喜歡啊……
藍沉煙將藍靖玲送回了歸鄉的藍家,派人跟夕昭國講和,蕪雅直接殺了她的母親,而後被一道旨意扣在了幀阡國當新一任女帝,一場混亂的爭鬥過後三個國家都安靜了下來,開始休養生息。
藍沉煙發覺他完全的走了那個瘋女人和他爹爹的老路,他曾問過女人,當時為什麽明明知道還放走爹爹,女人隻說了一句,“你愛上他的時候會因為各種緣由恨不得將他永遠禁錮在身邊,但也會因為舍不得傷害他而選擇放手。”
所以他的娘真的離開他爹爹之後貌似冷靜了,他真的離開那孩子之後似乎也正常了。
而他爹爹常常念叨的那句話藍沉煙也理解了,不沉迷權貴就不會求富貴,不愛上任何人就不會生妒忌。
這是他爹爹的經曆,而他,最終也還是求了富貴生了妒。
或許該說是完全繼承了他們的傳統?
這種平淡的日子一直過了五年,藍沉煙派人找到了古涵怡,抱來了她們的小女兒。
三歲不到的奶娃娃懵懂的睜著眼睛,藍沉煙將她抱在懷裏嫻淑的笑。
“我還是沒法理解您的想法,再這樣下去後世的人們就要當您是一代妖後了。”蕪雅說。
藍沉煙卻是不在意,回過頭彎起眼淺淡的笑,“那是他們的想法,與我何幹?”
陽光照射而下,在藍沉煙周身形成了一層暖暖的光暈,沒有絕望,沒有瘋狂,隻餘一種安逸的淡然,顯得那麽朦朧,好似他隻是一個虛幻的影,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世間。
蕪雅頓了好半晌才不甘的開口,“您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藍沉煙逗弄著懷中的孩子,不語。
一天晚上,藍沉煙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還是藍府的四公子,那個孩子卻沒有在那一天拉住他的衣袖,而是像其他人一樣排擠他欺負他。
他還是嫁給了六皇女做正夫,卻也真的是奪過來的,除了他之外,六皇女還娶了九人,幾乎都是他熟悉的。
蕪雅還是來找他,但他當時就同意了,一直做著幀阡國神秘的帝王。
夢中的他還算喜歡六皇女,雖然她總是吵嚷著人人平等到處拈花惹草,但對他也還不錯,而且他是正夫,後來更是當了帝後,甚至六皇女常常毫無防備的將奏折交給他來處理。
開始的時候日子過的還不錯,雖然其他的夫侍常常會爭寵,但也動搖不了他的地位。
可當他們的孩子漸漸長大,為了孩子的將來後宮開始彌漫硝煙,但結果如何藍沉煙不知道,他夢境的最後是自己喝下了女兒送來的滋補湯藥,然後他就醒了。
吃力的睜開眼,藍沉煙有些恍惚,隨後他看到了床邊蕪雅那張一直沒心沒肺的臉。
見他醒了,蕪雅咧起嘴角,“您醒了~?”
“你怎麽又跑過來了?”藍沉煙開口,嗓子有些啞。
蕪雅馬上垮下臉像往常一樣抱怨,“後宮的那些妃子呀真的超~黏人,而且鬥來鬥去的煩的要死,我早就說了我不適合做女帝,還是武將適合我~”
“我剛剛……”
“嗯~?”
“沒什麽。”藍沉煙感覺有些累,就重新閉上了眼,輕聲道,“昏夢而已。”
都說半醉半醒半浮生,他這輩子過的跌宕起伏,幸福過偏激過掙紮過妥協過,可誰又能否定這不過就是一場昏夢呢。
算來浮生,不過一夢。
今生夢境多波折,祈望來世唯安逸。
蕪雅就這樣默默的看著,看著眼前的男子釋然的笑,然後呼吸一點點微弱下去,最後完全消失。
她終是收斂了笑容,卻無奈的自語,“您怎麽說也是幀阡的王,可不能葬在其它國家的皇陵~”頓了頓,又是苦惱的抱怨,“史冊上的紀錄也得改一改,罵名讓那個古瀅萱擔著去吧。啊還要替臨月國把那個小娃娃養大,我怎麽那麽閑啊~!”
數千年後的現代,人們挖掘出一位幀阡國帝王的墓穴,據記載,這位帝王是幀阡國為數不多的男性帝王之一,更是位史上在位極短從未露出過真容的神秘之人。
然而當考古學家們打開棺木卻震驚的發現,棺木中的屍體完全沒有腐爛,一名年青的男子靜靜的躺在裏麵,白衣墨發,嘴角含笑,麵容沉靜,好似隻是在熟睡一般。
這件事被報道後霎時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考古學家們紛紛猜測是當時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才使得男子可以屍身不腐,為了保存男子的身體人們將他封在了冰中,最終這位帝王被層層保護後安置在了展館之中。
導遊在耳邊喋喋不休的介紹著關於神秘帝王的猜測,一位穿著運動服背著小挎包的女孩兒卻直愣愣的注視著男子的麵容,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就在女孩不受控製的想要上前之時,同行的好友拉住了她的胳膊,“瑩瑩你發什麽呆呢?閉館的時間到了,我都餓了,走吧。”
“嗯。”女孩兒點點頭跟上旅遊團的步伐,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那一瞬間,她發現男子似乎睜開眼看向了她,可當她錯愕的再次看去,又似乎隻是自己的錯覺。
“古瑩瑩你快點!”好友催促著。
女孩兒不再糾結,小跑著追上好友,兩人嬉鬧著離開。
幾分鍾後展館外突然響起一聲尖叫,女孩兒倒在血泊之中,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了一個男子幽幽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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