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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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姓薑的,和姓蘇的,”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頭頭兒叫什麽名字?”

    倪丹說了倆名字,我聽都沒聽過。

    保險起見。我又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我媽對我問的那兩個名字也是滿頭霧水:“你是不是傻?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誰都是你親戚?好好跟你表哥賺錢,別沒事夢想著天上降橫財。”

    我媽估計以為我想分人家遺產呢。

    暗自鬆了口氣,是我想多了?湊巧的吧。

    夏恒當初不說,就是怕我多想?

    再一轉頭,倪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小臉上隱隱然的還帶著點淚痕。

    睡著的倒是快,我還有很多想問的沒問呢!

    隨手找了個破被子給他蓋上了,忽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你對他倒是不錯。”

    轉頭一看,是夏恒站在了門後麵。

    “誰讓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呢。”我塞好了被角,盡量讓倪丹躺的舒服點,望向了夏恒:“下一站是廣西,對不對?”

    夏恒點點頭:“你記性倒是挺好。”

    “廣西的螺粉挺有名的,我要去吃。”

    “現在你終於能自得其樂了?”

    “沒有。”我擺擺手:“就當旅遊了,反正我也不用出旅費。”

    夏恒看了我一眼,招招手:“過來。”

    “幹什麽?”

    他拖了我過去:“睡。”

    “這裏又不跟上次一樣,我在哪兒眯著都行……”臉騰地紅了。

    “不行!”他還是個公事公辦的模樣:“誰知道什麽時候,你又招來了不正常的東西,嫌麻煩。”

    是啊,陰陽會神通廣大,就算是倪丹口中“僅僅幾個信得過”的人,也能把我攆的跟喪家犬一樣。

    “這……”我犯了難:“傳出去我還怎麽找對象?”

    “傳出去更好。”他一雙桃花眼灼灼的望著我:“我來當你對象。”

    我瞪大了眼睛。

    他惡作劇成功似的笑了,接著濃重的睫毛一蓋:“閉眼,閉嘴……”

    “不動。”我表麵裝的淡定,可心卻像是絕了堤的水壩,嘩嘩的不知道在奔騰什麽。

    他是在開玩笑……還是告白?

    誰能把告白弄的跟開玩笑一樣,顯然不是正經的。

    一想到這裏,不由得又帶了點賭氣,把腦袋轉過去了。

    他卻霸道,非要掰過來對著他:“還想看你磨牙,像貓。”

    磨你個頭。

    他的草木清新味道揮之不去,屏住了呼吸也不想聞,索性睡了再說。

    等睡醒到了該走的時候,我看著倪丹犯了難,路上要帶這麽個小定時炸彈?是能當個免死金牌,可未免麻煩,夏恒倒是個無所謂的態度,伸手將他解開了:“你走吧。”

    “我不走!”誰知道倪丹跟我一樣,也感染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梗著脖子說道:“你們不是想去找蘇晗嗎?我跟你們一起去!指南針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我不喜歡小孩兒。”

    “你有種一輩子別生小孩兒!”

    “撲……”我倒是忍不住笑了。

    夏恒擰了眉頭,自顧自往外走:“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你爺爺要是知道了你的事情……”

    “我就要讓我爺爺知道,我以後就是能接管陰陽會的人!”倪丹昂起頭,稚氣的聲音挺堅定:“等著瞧,我們倪家絕對不會給你們這些外姓人機會。”

    夏恒沒說話,頎長的身材就這麽走出去了。

    我趕忙緊隨其後,結果一出門撞到了夏恒的後背:“你堵門口幹什麽……”

    結果話還沒說完,赫然看見外麵站著好多人,跟昨天一樣,全然像是來打群架的。

    我下意識又以為倪家的人出現了,心裏提起來,轉臉望著倪丹:“你看……你趕緊走吧,我們不伺候了。”

    真鬧大了,誘拐兒童要判刑的。

    “你別看我啊!”倪丹瞪大了杏核眼,踮腳在我耳邊輕輕說道:“這不是我們家的人……是默家的人。”

    夏恒他外公家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那一群人之中不怒自威的響了起來:“夏恒。跟我回去,龍神尺的事情,你最好別摻和,指南針既然在,我們來找就是了。”

    我定睛一看,那個女人三四十歲的樣子,保養的非常好,穿著簡約,但是周身大牌氣場亮瞎眼。

    她長的……跟夏恒有點像!天生就是那種自帶光環的人,好看是好看,卻有點女生男相。

    聽說這種麵相出貴人,而且那個氣場,也跟夏恒一樣讓人壓得慌。

    這可倒好,先是倪家來人圍追堵截,這下子默家也傾巢出動了。心累啊。

    我這輩子都沒這麽搶手過,簡直跟大戶人家小姐拋出來的繡球一樣。

    “我就是不回去。”夏恒就算麵無表情,也是個不輸給那女人的強硬:“有本事打斷了我的手腳,把我抬回去。”

    那個女人擰了跟夏恒一樣英挺的眉頭,也跟夏恒一樣不怕威脅:“好,那就如你所願。按他說的那樣把他帶回去。”

    這話是跟她帶來的人說的。

    完了,一挑幾十!我心一揪,望向了夏恒,夏恒還是挺淡定,似乎自己不過是在看電影一樣。

    她身後那些人本來是躍躍欲試的,可是有個人忽然在那個女人耳邊說了什麽,那個女人忽然一下子就將犀利的視線投在了我的臉上。

    一種……不祥的預感……

    夏恒也意識到了,不自覺那頎長的身材就往我這擋了擋,倪丹早縮到了我後麵去了,我轉頭瞪他一眼:“你這會兒不吹噓你爺爺了……”

    倪丹趕緊把食指豎在了唇邊示意我別說話:“他們默家跟我們倪家麵和心不合。你可別把我招出來惹麻煩,那個女的是默家現在的當家,平時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真要是抓住我,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麽事情來呢!你幫我一把,之前的事情我不讓爺爺追究。”

    默家的當家啊……是夏恒的表姐麽?陣勢大的讓倪丹都犯怵。

    果然,那個女人聽了身邊人的咬耳朵之後,麵色稍霽:“你不走可以,我也懶得在你身上費工夫,既然指南針找到了,那就把指南針讓出來,你愛上哪兒上哪兒。”

    說著,下巴往我這個方向一揚。

    我抓著夏恒衣服的手一下子就緊了!

    “你們要是敢動她,大可以試試,”夏恒的聲音還是平板板的沒有起伏。卻冷的刺骨頭:“到時候是個什麽後果,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夏恒,別這麽任性,你多大的人了,耍什麽小孩子脾氣!”跟夏恒姐姐咬耳朵的那個人出來談判:“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叔伯,你就不能……”

    “我不管什麽人情。”夏恒凜冽的眼神天不怕地不怕的投過去:“既然看著我長大,你們知道,我說到做到。”

    那個自稱叔伯的臉色變了。

    而那個女人唇角倒是也勾起來了:“是啊,是大了,到了娶媳婦的時候了,可是你記得,咱們默家的人,不可能跟陰陽會其他的家族有這種來往通婚。”

    通婚?大姐,你真以為戰國七雄政治聯姻了是嗎?這話也說的太早了吧?

    再說我並不是你們圈內人士啊!

    夏恒沒回答,隻是伸過修長的胳膊將我給攬過來,挑釁似的望著那個女人:“可惜,我畢竟不是默家的人,我姓夏。”

    倪丹生怕我們把他拋下,也趕忙揪住了我的衣服。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那女人冷冷的說道:“硬碰硬吧。”

    這一聲令下,那些人特別訓練有素的就把我們給圍起來了!

    我從小是個老實巴交的好孩子,除了在電影裏麵,哪兒見過這種陣仗,黑客帝國似的!

    夏恒隻當我是個衣架,把裝著骨灰壇的包拿下來掛在了我脖子上,抬手卷袖子。

    那動作,那手腕真叫一個帥……不,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

    “哥!”忽然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

    是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同時伴隨著這個聲音的,還有一個嗡嗡的引擎聲,我還沒來得及回頭,隻覺得自己脖子上的包包帶被人一拉,整個人就失去了平衡,被兜倒了。

    而眼角的餘光投過去,隻見有好幾個人被撞的摔倒在地!

    “還有我!還有我呢!”帶著哭腔的倪丹那聲音一霎時就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麵,這個帶我走的速度風馳電掣,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兜到了一個猛衝進來的跑車上去了!

    一轉臉,板著臉的夏恒正坐在我身後……不,是我坐在了夏恒的腿上!

    今天終於明白到什麽叫如坐針氈了,這是個大寫的尷尬啊!

    駕駛座上是個頂著一頭亞麻色短發的姑娘,妝容挺精致,身材也挺纖細,但是說不出哪兒就帶著點匪氣,聲音又脆又快特別幹練:“嫂子好,我叫默蔥。”

    “啊?”

    “是我表妹。”夏恒挺自然的用手環著我:“來的倒是挺及時。”

    跑車隻有兩個座,現在要從他懷裏起來,除非跳車。

    蒼天呐……

    “我消息靈通唄!你也是想開了啊!”默蔥玩兒似的打著方向盤:“我老覺得你過幾天就要宣布跟蘇晗一起出櫃了,誰知道你也明白搞基不如搞對象!”

    我轉眼瞪著夏恒:“你跟蘇晗還有一腿呐……”

    “聽她胡說八道!”夏恒黑的眼睛立刻瞪回來:“你怎麽這麽蠢,什麽都信!”

    “嫂子,他這不是看見你,回頭是岸了麽!”默蔥吹了一聲口哨,挺幸災樂禍的說道:“幸虧你強力掰直,要不他可能真的跟蘇晗跑外國結婚去了……”

    “閉嘴!”

    “噠噠噠就是不閉,要不你把我的嘴縫上吧!”默蔥搖頭晃腦:“不縫我就繼續說了啊,你說你跟蘇晗隻要在一起,眼裏隻有彼此,當別人都是真空的,擱誰誰不往歪裏想……”

    他們倆,曾經還真的是好基友?

    夏恒伸出了手,一下子捏住了默蔥的嘴。

    再放下手,默蔥的嘴像是真的張不開了,轉臉就瞪著夏恒。

    夏恒則目不斜視:“看路。”

    確定將那些個人全甩開了,默蔥索性停車就指著自己的嘴,意思不弄開就不開車了。

    夏恒轉過頭,看著這裏安全,還真就開了車門,我見狀當然是個翻身農奴的解放的感覺,麻溜就從他身上跳下來了。

    夏恒看著我脖子上掛著個包還能那麽矯健,倒是有點刮目相看。

    我剛想把脖子上的包給摘下來,默蔥卻挺矯捷的從跑車上下來了,拉著我就跑,她的嘴不知怎滴已經恢複原狀了:“哥,我帶嫂子出去玩兒會,保證不給你弄丟了!”

    她的手是溫暖的,跟夏恒不一樣。

    夏恒沒追過來。

    這真神奇。我還老覺得夏恒這樣子的人,隻能從石頭縫裏蹦出來,合著還真有家裏人?

    他們家家裏人也一個個跟他一樣,百裏挑一。

    “我說,你帶著我四處跑挺危險的你知道嗎?”我盯著她說道:“我現在是……”

    “找蘇晗的指南針嘛!”默蔥的眼睛水汪汪的也很大,還帶著點狡黠:“你放心吧,我會護著你的,因為我也想找蘇晗。”

    “也是為了龍神尺?”蘇晗這家夥簡直跟拔了定海神針的孫悟空一樣,攪得哪裏都天翻地覆。

    “這倒不是,”默蔥吐了口氣,輕車熟路帶著我東拐西拐:“我想找蘇晗,才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那你……”

    “蘇晗是我男神。”她側了臉衝我笑,特別明豔:“我得把他追到手。”

    男神?我倒是沒有過什麽男神,反正以前喜歡的男生一個沒成,十分悲慘。

    不過現在為什麽一提起了這兩個字。我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夏恒?

    呸,他才不是我男神。

    “誒,嫂子,”默蔥還繼續說:“你是蘇晗遠房表妹是吧?回頭有機會,你幫我美言幾句唄?親上加親,血濃於水多好!我跟你叫嫂子,你也跟我叫嫂子……”

    什麽亂七八糟的!

    “不不不,我跟夏恒沒什麽……”我趕緊撇清:“就是一起結伴找蘇晗而已,你可別誤會。”

    “快別謙虛了!”默蔥視線落在了我脖頸上:“我哥這個從不離身的牙都給你了,你還說沒什麽?”

    “這個牙?”我一愣:“這個牙有什麽來曆嗎?”

    “這個是夏恒他老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默蔥說道:“他從小帶到大,一直沒摘過,統共就從父母這裏得到了這麽一個遺物,說給你就給你,這足夠說明問題了。”

    父母遺物……也就是說夏恒現在家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他父母去世的都很早吧?”我想起來了剛才的那個陣仗:“他是在默家長大的?”

    “他從小就沒看見過那個爹。”默蔥無所謂的答道:“姑姑這事兒說起來算得上是未婚生子而且咬死不說那個男人是誰。”

    就算現在來說,未婚媽媽的處境大多也比較困難,更別說二十多年前的時候了。

    “大概那個人傷透了姑姑的心,可是姑姑卻還是堅持著要把夏恒生下來,”默蔥說道:“不瞞你說,我們默家倒是有錢,夏恒從小兒溫飽上沒吃虧過,隻是家裏有些人吃飽了撐的愛說風涼話,野孩子之類的,在他小時候估計沒少聽。”

    一霎時……有點心疼。

    默蔥往嘴裏丟了個口香糖,讓了讓我,我接了,兩個人一起嚼,她接著說道:“不過我哥嘛,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個沒見過麵的姑父那裏遺傳來的。好大的脾氣,有親戚朋友的孩子譏笑他,他抬手就打,不論大小,誰都不讓,小孩兒的圈子嘛,誰厲害誰就是老大,他倒是一直沒吃過虧。”

    “那就好……”

    “鬆口氣?”默蔥的眼睛透著點捉弄人,我趕緊說:“我就是處於對朋友的同情啊!”

    “我小時候倒是也經常被人欺負,大概是因為年紀比他們小,拖著默涕髒兮兮,也沒人願意跟我玩兒。”默蔥笑:“隻有夏恒能帶著我,還給我擦默涕,後來我就習慣了老跟在他身邊……就是大姐總看不慣他,大姐你見過,就剛才那個領頭的,其實吧,這倆人倒是出奇的脾氣相似,相愛相殺。”

    看也看出來了。

    “對了,夏恒怕光是為什麽……”

    “啊,到了!”默蔥沒聽我說完,眼睛一亮:“走!我早就聽說開封有這麽個地方,就是一直沒機會來……”

    我抬了頭,隻見這也不是什麽別的,倒是個夜市。

    “這是專門開給咱們這類人的夜市。”默蔥挺自來熟的就拉著我往裏走:“進去看看,肯定有好玩兒的東西。”

    說實話一提起“這類人”三個字,我第一個反應也就是“鬼市”了。

    但是這個地方熙熙攘攘的,倒是並沒有什麽鬼氣。

    “玉寧市有個金玉裏我去過,倒是也挺好玩兒,老想著往這裏也開開眼界。還真有了機會。”我跟著默蔥擠進了人群裏,左看右看才看出了端倪:隻見攤位上麵的東西乍看是尋常人用的日用百貨,其實全都暗藏玄機。

    比如一幅畫裏麵,本來畫著亭台樓閣,可裏麵總水印似的漂浮著半個人臉,還有賣鏡子的,一照鏡子,裏麵出現的人雖然表情跟自己一樣,長的卻完全不相同。

    還有什麽賣朱砂糯米紙,狗血壇子的,要不是我之前跟著夏恒見了幾分世麵,現在大概膽子也要給嚇破了。

    “怎麽樣,好玩兒吧?”默蔥自己買了個能伸出小手的錢包:“蘇晗最喜歡這種新鮮玩意兒。”

    喜歡一個人,就是見到了什麽好東西,全要給他留著。

    照著從記憶裏麵見到的蘇晗,這些怪裏怪氣的東西,沒準兒還真和他的胃口。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默蔥說道:“你沒跟蘇晗見過是不是?要不要我跟你說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好像根本不相信蘇晗會死。

    我趕忙點了點頭。

    “蘇晗吧……”默蔥撥了撥劉海,說道:“他是個特別溫柔的人。”

    溫柔?這點我真沒看出來!他明明就是個超齡的中二少年啊!

    “他跟夏恒兩個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呢……我也想不起來了,”默蔥支著下巴說道:“反正兩個人好的了不得,如膠似漆,纏纏綿綿,別提倆人在一起多養眼了,簡直能當bl漫畫封麵,蘇晗呢,是我見過除了夏恒之外,最好看的男人了。”

    說著她看向了我的痣:“跟你一樣,還有個桃花痣。”

    這玩意兒還招桃花?那可甚好。

    “有一次我出去跑生意,遇上點麻煩。回來的時候又下起了雨,我哪兒遇上過這種情況,是蘇晗出來幫我解圍,還把自己的傘給我了,自己一個人消失在了雨幕裏麵,那個背影,別提多帥了。”提起了蘇晗,默蔥眼睛裏麵都是光:“好像少女漫畫裏的男主角一樣。”

    也對,人們不見得吃錦上添花那一套,但一定會記住雪中送炭。

    尤其默蔥這種從沒吃過虧的人,越是外表強勢,其實卻越是喜歡溫柔吧。

    人人隻以為她不缺。

    “看到你忘記的回憶,不容錯過的走馬燈!”說到了這裏,默蔥瞧見了一個類似拍大頭貼的小攤子前麵的宣傳語,就把我拖過去了:“我也聽說過。人臨死的時候一輩子見過的東西,會回放一下,真要是能回放過去,咱們也看看去。”

    這個傳說我也聽說過,關於這個的漫畫也看過。

    那個攤子上麵有個大立方體,跟個汽油桶似的,前麵有個巴掌大的圓玻璃,幾個人排了隊在那看了,咋咋呼呼,嘖嘖稱奇。

    默蔥東拐西拐帶著我見縫插針,不留痕跡的插了個隊。

    不大一會輪到我們了,默蔥讓我先看,我推辭不過就坐下了,攤主跟變戲法似的拿著一塊白布在那個玻璃上麵擦了半天,這才讓我靠近了:“想一想,你最希望回憶起來的那段時間。”

    我半信半疑,腦子裏麵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想到起來夢裏見到了傅謹時的時候了,結果眼睛一對上那個玻璃,我頭皮就麻了。

    裏麵真的是我在那個年紀時發生的事情!

    隻見年幼的我正在一個大石頭雕像上麵手腳並用的亂爬,身後是個古建築龍神祠!

    就是那個龍神尺的出處啊。

    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對,小時候是經常去老家附近的龍神祠玩兒,因為沒什麽別的朋友。

    接著,眼前那個年幼的我忽然腳下一滑,就要從那個石獸的腦袋上滾落下來!

    但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隻手提住了我的後領口,我抬頭一看,來人是個少年真的是傅謹時!

    傅謹時擰了眉頭,用一種少年特有的清亮聲音說道:“小心點。”

    我跟他,真的認識!

    記憶裏的我衝著他就笑,把他冷峻的臉部線條也笑柔和了:“你怎麽一個人亂跑?”

    “沒人跟我玩兒。”我滿不在乎的說道:“哥哥,你跟我玩兒。”

    說著,我把裙子口袋裏麵融化了的糖拿出來:“我舍不得吃,但我願意給你吃。”

    “為什麽?”傅謹時倒是愣了。

    “我喜歡你啊!”我露出一口乳牙。

    傅謹時一笑,蹲下了身來望著我:“你叫什麽名字?”

    “薑茶。”

    他的眉頭凝了一下:“誰帶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我睜大了眼睛望著傅謹時:“怎麽啦?”

    “沒什麽……”

    對了……對了……小時候跟我一起玩兒的那個人是傅謹時!像是解開了重重的麵紗,腦子裏麵一下子清明了。

    從此以後,我天天去那個龍神祠找他玩兒,而記憶之中那個吞天神獸的吊墜,也正是他給我戴上的!

    直到有一天……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大叔拉開了傅謹時:“別跟薑家的孩子在一起,你知道,有她沒你,有你沒她。”

    “她還那麽小,能拿我怎麽樣?”傅謹時倒是倔強:“我就要跟她一起玩兒!”

    “謹時,你難道忘記了你這個名字的由來?你將來是要按照那個約定做大事的,你的前途必須一片坦蕩。什麽差錯也不能有!”那個大叔的態度十分強硬:“更何況,她不會參與陰陽會的事情,你這樣跟她在一起,也許倒是害了她!你說是當個普通人好,還是過你這種日子好?”

    傅謹時那深沉的黑眼睛凝了一凝。

    對……那個大叔當時確實非常嚴厲,嚇得我以為他是個壞人……

    “不許你凶哥哥!”我擋在了傅謹時前麵,昂著頭跟那個大叔嚷:“你欺負他,我就打你!我最喜歡他了!”

    那個大叔看也沒看我,隻盯著傅謹時:“你這種人,怎麽能有什麽朋友呢?”

    “薑茶……薑茶……”這個時候,我姥姥來了,那個時候,姥姥不過是個中年婦人。

    她見了那個男人,卻如臨大敵,一把將我拖了回去:“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不是跟你說了,不許來的麽!”

    “小朋友們不讓我在別處玩兒……”

    “那也不許到這裏來!”姥姥二話沒說拉著我就走:“你再敢跟這種人在一起,看我不打你!”

    “姥姥……”我不肯走,坐在地上撒賴:“我要跟哥哥玩兒!我喜歡哥哥!”

    “啪!”姥姥抬手給了我一個耳光,臉色通紅:“誰是你哥哥!給我長長記性!”

    我哇哇大哭,傅謹時卻擋住了姥姥的手:“您帶她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會跟她玩兒了。”

    姥姥嘴唇顫了一下,才說道:“那就好,她不能跟你們成為一類人。”

    說著,連拖帶拽的把哭喊著的我拖走了,她一眼看見了我脖子上掛的吊墜,一把扯下來丟到了灌木叢裏。

    默子發酸眼眶子發脹,聽到了小時候的那個撕心裂肺,早就成年了我的居然也想哭。

    原來那個吊墜,是那麽丟的?

    看來,我們家跟傅謹時他們家不可能沒關係!

    “薑茶,我還會找你的!”傅謹時忽然說道:“等我有能力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一定還會找你的,你別哭,等著我。”

    “行了行了!”我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拍手的聲音:“時間到了,下一位!”

    “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默蔥趕忙問道:“清楚嗎?”

    我用力點了點頭:“特別清楚!”

    “哎呀那可太好了,”默蔥高高興興的坐下來:“我再重溫一下蘇晗給我打傘的那個瞬間,真是帥炸了……”

    傅謹時……

    “薑茶。”就在這一瞬,身後響起了那個清澈的聲音:“夏恒沒和你在一起?”

    我轉過頭,對上了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正在這一瞬,天空正炸裂了一朵煙花,斑斕的光投在了傅謹時的臉上,顏色變幻莫測,好看的了不得。

    而在那一抹光了,我看到他修長的脖頸裏。還戴著那個被姥姥丟掉的饕餮吊墜。

    “哥哥。”這兩個字,熟稔的脫口而出:“好久不見。”

    傅謹時一怔,黑眼睛才眯起來:“好久不見上次就想說,女大十八變,你比起小時候更好看了。”

    這叫青梅竹馬嗎?我不懂,隻是那段記憶一旦顯現出來,各種關於小事的回憶也跟著紛至杳來捉蛐蛐,逮螞蚱,他比我大,本來不是玩兒那個的年紀,可是他光看著我笑,就是個心滿意足的樣子。

    他幫我打過欺負我的小孩兒,幫我給跌破的膝蓋上過藥,幫我買過棒冰。

    我知道他為什麽上次不說,因為就算說了。我也不會相信。

    “說好了,等我有能力,一定會來找你的。”傅謹時跟小時候一樣摸摸我的臉:“我說到做到。”

    他的手堅實溫暖,跟小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仿佛什麽都沒變,還是那個夏日午後,我們還是少年和小孩兒。

    “雖然忘了,”我默子發酸也笑出來:“但是我很高興能想起來。”

    “啪!”一隻手忽然把傅謹時的手給打掉了,我轉了頭,是夏恒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俊臉上像是結了冰霜:“傅謹時,你跟我說過什麽?”

    傅謹時擰了眉頭:“這跟你想的不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夏恒挑起了英挺的眉頭來:“是因為你心裏有鬼。”

    “我心裏有沒有鬼,你說了不算。”傅謹時跟以前不一樣,麵對夏恒毫不相讓:“夏恒,我是約好了不跟你搶,可是現在……”

    “你已經對不起蘇晗,”夏恒卻硬生生的截住了他的話頭:“請你別再對不起蘇晗的妹妹。”

    傅謹時的臉一下子就蒼白了下去。

    “對不起蘇晗?”我忙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少問。”夏恒團起了我的手就將我往外拉:“我跟你說了,不要靠近這個人,他為了自己,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一瞬,跟記憶裏麵的分別,是何其相似……

    “你放開我。”我試圖甩開夏恒的手:“我還有話跟他說……”

    “沒這個必要!”

    “誒你們幹什麽呢?”這會兒默蔥也看完了記憶,本來是心滿意足的站起身來,可是看見了我們三個人,也衝了過來:“你誰啊?”

    默蔥並不認識傅謹時。

    傅謹時皺了眉頭,顯然根本不想理默蔥,倒是衝我伸出手:“既然想起來了,跟我走吧,我帶你一起找蘇晗,事情解決完了之後……”

    “你聾還是瞎?”沒想到夏恒還沒說什麽,默蔥先不樂意了:“我這麽個大活人跟你說話你看不見聽不見是麽?”

    “跟你沒關係……”

    “我哥我嫂子的事情也跟你沒關係!”默蔥二話沒說抄過來旁邊一個人喝著的飲料就往傅謹時頭上砸:“這是來搶指南針的吧?哥你帶著嫂子走,這裏我頂著!”

    夏恒臉色陰沉,拖著我就一路走,我是怎麽也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我說你到底想幹什麽?你這是綁架啊!”

    “也不是第一次綁架了。”夏恒頭也不回:“一回生二回熟。”

    熟你個大頭鬼啊!

    被他拖出了夜市,我幾乎又要跟小時候一樣撒潑打滾:“你到底想幹嘛?瞞著我那麽多事兒,就沒想著跟我說清楚過嗎?”

    “我瞞著你什麽了?”夏恒轉了頭,黑的桃花大眼沉甸甸的盯著我:“你問,我可以說,可是傅謹時那裏,你就是不許靠近!”

    “那你就告訴我,傅謹時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哥的事情?”

    “除了這個,我跟他約好了。”夏恒咬了咬牙:“我不說這件事情,他就不把你搶走。”

    在大橋墩子底下,他們倆一起商量的就是這個?

    “我是袋狗糧還是袋包子?能論搶的?”我幾乎氣炸了肺:“你們倆說好了,誰問我了?蘇晗是你們朋友,你們要找他,我隻不過是個指南針,就活該做個物件兒是吧?”

    “這趟渾水,不是我們想拉你下來的!”夏恒盯緊了我:“總而言之,隻有你在,蘇晗留下的線索才能展露出來。”

    我是想起來了,我的血做引子才能找到的暗格,我的生辰八字才能打開鎖,事情跟我脫不開關係我知道,可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麽我會脫不開關係!

    “你放心。”夏恒忽然說道:“隻要事情結束了之後,你想回到原來的生活,就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

    我倒是笑了:“事情結束?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一點錯也沒有啊!行,我就等著事情結束,到時候,你們愛誰誰……”

    說著甩開了夏恒的手:“走啊,按著那個小本子標注的繼續走,我幫你找生人鑰,別耽誤時間,要不趕不上去廣西的二路汽車了……”

    “你對我們這些人,就沒有任何一點留戀是不是?”夏恒忽然身後拖住了我的胳膊:“找到了蘇晗之後,你真的要選擇回去做個普通人麽?”

    “怎麽選擇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我甩開夏恒:“你不也僅僅是為了龍神尺麽?,到時候龍神尺找到了,我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難道還得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夏恒沒等我說完,拖我到了他懷裏,深深的就吻了下去。

    草木氣息猝不及防的撲過來。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不是第一次接吻……這也算是第一次接吻……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問題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顆心跳的讓人口幹舌燥。

    “我寧願找到蘇晗的時間晚一點,再晚一點。”在我又一次忘記呼吸的時候,夏恒抬起頭,那雙黑的眼睛盛滿了璀璨星光:“這樣的話,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就能更長一點,你明白麽?或者……永遠也找不到蘇晗也好,我就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了!”

    我隻覺得像是有人在我耳朵旁邊猛地敲了一下鑼,震得我腦子一片空白。

    “薑茶……薑茶!”

    “啊!”第一次有了這種魂遊天外的感覺,我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張了張嘴:“你剛才說啥?”

    “你怎麽這麽蠢……”夏恒咬牙切齒,看著我的神色完全是恨鐵不成鋼:“我什麽也沒說。”

    “哦。”我轉了身就往前走,完全是個喝醉了的步伐,膝蓋發軟腿打顫,踉踉蹌蹌的像是被局麻了。

    “看路!”夏恒一把將我攬過來,神色不耐煩,動作卻還是溫柔:“你為什麽這麽蠢……蠢的讓人懷疑你是怎麽活這麽大的!”

    “滾蛋,我一點也不蠢。”

    “怎麽不蠢!”夏恒擰著眉頭:“明明就蠢的,讓人覺得不護著你,你就活不下去。”

    “誰用人護了!”我也不知道怎麽的,一下子又想起了傅謹時和默蔥來:“那他們兩個……”

    “少管。”夏恒皺了眉頭:“他們倆才真算是棋逢對手,誰也吃不了虧,誰也占不到便宜。”

    “我覺得吧,還是回去看一眼合適……”這麽咕噥著,我腳底下正踩到了個沒井蓋的下水道口,就算被夏恒扶著,也一下子就崴在地上了。

    結果這一崴不要緊,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骨灰壇子好巧不巧的正從包裏滾出來,撒了一地的骨灰。

    “撲……”骨灰蒸騰而起。有一次將我給籠罩了起來。

    人一倒黴,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

    “咯咯咯……”這時候,一個笑聲從我耳邊陰慘慘的響了起來:“這一陣子你帶著我東奔西跑,委實辛苦了。”

    我腦瓜皮一下炸了,那個翹著蘭花指的宿主……又出來了!這次難道又要上身勾引夏恒?

    作孽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