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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如水,稀薄的月光照在地上,徳昭披衣踱步,一個人在長廊漫無目的地走著。

    心中思緒萬千,既懊惱又痛苦,一想到幼清,竟不知該如何自處。

    想來想去,終是放不下身段重新回屋,輾轉往書房而去。

    看了半晌的書,忽然聽得簾外有人輕步而來,徳昭的心頓時提起來,睨眼去看,見得一雙白蘭花繡鞋,粉色褶裙金絲繡麵。

    幼清從不做這樣的打扮,原不是她。

    徳昭失了興致,以為是奉茶的侍女,遂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王爺,夜深易寒,喝杯參茶暖暖身子。”

    徳昭愣了愣,抬眸一看,是玉婉。

    玉婉含羞低眸,一雙纖纖玉手捧著茶杯遞到徳昭跟前。

    徳昭卻並未接下,冷冷一句:“放桌上吧。”而後便再無第二句話。

    玉婉略感挫敗地往旁一站,見徳昭專心看書,完全沒有往她這邊瞧過一眼,不免有些沮喪。

    她仗著自己長了張同宋阿妙一模一樣的臉,以為徳昭定會待她與旁邊不同,不說娶為妻妾,至少千般寵愛是有的。

    如今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他卻不曾動半點心思。

    玉婉越想越覺得委屈,一時忍不住,竟哭出了聲。

    徳昭聽得耳邊抽泣的聲音,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鬧騰,想哭到別地哭去。”

    他這一聲嚴厲,透著幾分厭惡,玉婉哪裏敢再哭,傻傻地愣在那。

    徳昭想了想,正要開口讓她出去,玉婉卻忽然跪了下來,一頭撲倒在他膝上,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仰麵對著徳昭,“王爺……我從小命苦,父母早亡,賣身為奴,幸得代王妃相救,而後又進了您的府裏,我隻願此生此世做牛做馬,好好伺候王爺,王爺您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她對著那張畫像,揣測了千百遍宋阿妙哭泣撒嬌的模樣,為的就是博取徳昭的憐愛。

    沒有男子會對心愛之人的哭泣容顏而無動於衷的。

    玉婉道:“爺,既然進了府,就是您的人了,替奴婢重新取個名兒吧。”

    她不介意做宋阿妙,她要的,是徳昭親口喊她阿妙。

    她要阿妙這個名字。

    徳昭盯著她,一雙深沉黑眸,看不透是喜是怒,那目光像是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玉婉不敢直視,輕巧地瞥開目光,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許久,徳昭終是開口,聲音冷漠,似冬日的寒冰,“信不信本王往你臉上割幾道口子?”

    一句話,清楚明了。

    長得再像,也終究不是宋阿妙。

    若想憑一張臉得到些什麽,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玉婉禁不住一抖,知趣地往後一退,匍匐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徳昭繼續看書。

    時間一點點過去,玉婉跪得連膝蓋骨都要碎了,大著膽子開口:“爺,奴婢先行告退?”

    徳昭冷笑一聲,放下書,起身踱步至她跟前,一雙修長的手猛地扼住玉婉的下巴,“既來了,何必要走?”

    玉婉心裏雀躍,以為他終是肯讓她作陪了,羞滴滴地應下:“一切全聽王爺的。”

    說罷就要跟著徳昭往裏間的床榻而去。

    徳昭停下步子,神情冷淡,指了指牆角,“跪屋子中間太擋路,就跪到牆邊去罷。”

    言下之意,是要她跪一夜。

    玉婉麵容失色,想要開口求情,還未來及張嘴,便望見徳昭狠戾的一個眼神拋過來。

    玉婉不敢多說,隻能往牆角邊跪著。

    床榻上,徳昭反手抱頭,盯著床帳子垂下的流蘇發呆。

    玉婉雖不是阿妙,卻還是有點用處的。

    他倒要看一看,幼清心裏,到底有沒有他。

    ·

    第二天,玉婉在書房與徳昭待了一夜的消息傳了出來,早起的婆子說得有聲有色,又說玉婉從書房出來時腿都站不直,一張小臉蒼白著,直呼著喊疼。眾人一聽,紛紛紅了臉。

    不曾想爺竟這樣勇猛。

    說來說去,又說到幼清身上,難免將其拿來比較。

    不知是誰,說出一句:“說不定爺更喜歡這個新來的姑娘,聽說是代親王那邊送來的,背後有靠山,比屋裏那個強多了。”

    大家不敢附和,畢竟之前徳昭對幼清的寵愛有目共睹,玉婉就是再怎麽得寵,那也不一定持久。說不定就隻是這一次呢。

    在眾人紛紛持觀望態度之時,徳昭似乎拋出了答案。

    自那夜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與幼清同寢過,每晚都宿在書房,夜夜讓玉婉作陪,並時不時當著眾人麵賞她無數金銀珠寶。

    眾人紛紛傳,如今玉婉才是徳昭心尖上的人。

    都上趕著討好她。

    玉婉表麵風光,心中卻是有苦說不出。外頭都說徳昭如何疼她愛她,甚至想讓她為王府傳宗接代,殊不知,她與徳昭待了這麽多個夜晚,徳昭連她的手都不曾碰過。

    說得好聽是夜夜作陪,說得不好聽,其實就是每夜罰跪。

    玉婉知道,她其實就是徳昭拿來刺激幼清的一枚棋子,徳昭從來就沒正眼瞧過她。

    長得和宋阿妙相似又如何,終歸是老"qing ren",哪裏比得上幼清這個新人。

    玉婉恨啊。

    一方麵她享受著眾人對她的追捧,一方麵她又害怕,怕不知何時徳昭就不再傳她,那麽到時候她連跪牆角的資格都沒有。

    偏生她又不敢去動幼清,至少她自己是沒有這個能耐去動幼清的。

    徳昭寵愛玉婉的消息傳到太妃那裏,太妃很是高興,派人去請玉婉。

    玉婉聽得太妃要見她,一時有些緊張。

    進府之前,代王妃同她說過,送她入睿親王府,也是黃太妃的意思,是以她不敢怠慢,裏裏外外整理衣袍頭飾,這才跟著嬤嬤往太妃屋裏去。

    她進門的時候,太妃正好在品茶,抬眸見著玉婉,驚得連手裏的茶具都摔碎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太妃上前,仔細端詳玉婉的臉,而後又瞧瞧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耳朵,將玉婉一把摟入懷中,“阿妙,你就是阿妙啊。”

    玉婉低下頭,乖巧地喊了聲:“太妃。”

    太妃歡喜地搖搖頭,“從前你喊我黃娘娘,不喊太妃的。”

    玉婉立馬改嘴,“黃娘娘。”

    太妃笑著拍拍她的後背,一口應下,“噯,我的乖阿妙,當真是一點都沒變。”

    玉婉知道,太妃這是徹底將她當成宋阿妙了。

    如此也好,雖未能憑借這張臉撈著徳昭的歡心,但隻要討得太妃喜歡,就不怕沒有立足之地。

    兩人說著話,太妃越看她越覺得喜歡,當然了,更多的是因為她那張酷似宋阿妙的臉。

    仿佛隻要長著這張臉,說什麽都是好聽的。

    加上太妃對幼清的厭惡,隻恨不得徳昭多多疼愛玉婉。

    玉婉也不是個笨的,但凡太妃問起她和徳昭的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她拿捏恰當,幾句話就哄得太妃連連大笑。

    “你且放心,徳昭是我兒子,他雖麵冷,心卻熱得很,但凡入了他眼的,他定不會虧待。日後你若能生下一兒半女,我定進宮為你請名分。”

    玉婉高興,有了太妃這話,就像是有了一顆定心丸,多日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忽地她想到幼清,隻覺得心口仿佛被人刺了一下,連帶著麵上笑容都消失了。

    太妃忙地握住她的手,問:“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玉婉抬頭,眼淚盈眶,“黃娘娘,能得您這樣喜愛,是奴婢三世修來的福氣,王……王爺待奴婢也好,這一切一切都是極好的,隻是……”

    太妃立馬想到幼清,“難不成那個醜丫頭欺負你?”

    玉婉搖頭,“不是,奴婢隻是覺得愧疚,畢竟是那位姐姐先來的……”

    太妃拍拍她的手背,“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難怪徳昭這樣疼愛你。”

    玉婉低頭不語。

    太妃又道:“現如今徳昭身邊既然有了你,那就無需再讓那個醜丫頭在府裏待下去了。”

    玉婉心中一喜,麵上卻依舊平靜,“黃娘娘,您是要趕幼清姐姐出府嗎?”

    太妃一笑,“傻孩子,怎麽能用趕這個字呢,我是要開恩放她出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