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林楊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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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被陳敏壓了許久的撫恤金發放問題終究還是事發了,起因則是朝廷的撫恤金運至平南關。楊佩綸本已經清點完畢,準備連同南軍撥出的撫恤金一同往下發放,可是林允貞突然發難,找到楊佩綸,詢問是否遵照每人十三兩銀子的定額,孰料楊佩綸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被林允貞問得發懵,隻好回複林說一切聽憑陳帥調度。等楊佩綸回頭找到陳敏了解林允貞呈文的來龍去脈後,便堅決不同意多數發放,兩人競相向陳敏呈文進言,各說各話,弄的陳敏不勝其擾,終於決定離開平南關,親往南軍駐地升帳,讓這兩人當麵說個清楚。

    陳敏沒讓那些主將參與帥帳會議,隻叫了林允貞和楊佩綸,還有曾澤,便於從中調停。

    這一日,久無人處的南軍元帥帳正式開始議事。堂上坐著陳敏,旁側坐著曾澤,兩邊一個林允貞,一個楊佩綸,大家見麵免不了寒暄客套,待到曾澤命四周兵士退下,陳敏手中的“驚虎膽”一落,幾人都正襟危坐,準備口舌交鋒了。

    率先發難的果然還是林允貞:“我請問楊大人,我南軍的錢款到底還剩多少?”

    楊佩綸分毫不讓,從一開始就擺出寸土必爭的姿態:“南軍的家底,我也不知道,我也不能知道,朝廷有規矩,各軍總領隻有一人,除了陳帥,誰能說出南軍家底?要說得出來,豈不是壞了規矩。”

    林允貞被噎了回來,自然不肯相讓,回敬道:“楊大人說得有理,那我這麽問,我南軍府庫裏還能不能拿出五萬兩銀子?”

    楊佩綸反問道:“為何要拿五萬兩銀子?”

    林允貞片刻不遲疑,立刻搶白道:“就為戰死的一萬七千弟兄!”

    楊佩綸也不猶豫,好似早有準備:“那也該是三萬多兩,何來的五萬兩?”

    林允貞有些急躁了,近乎喊道:“死在家門口的給二兩銀子,死在萬裏之遙就不能多給一兩嗎?”

    楊佩綸雖非行伍中人,但多年身在軍旅,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麵,臉上全無懼色,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回道:“銀子是給陣亡者家人撫恤用的,這和將士在哪陣亡有什麽關係呢?”

    林允貞激動地幾乎要站起來:“楊大人說得輕巧,你可曾見過屍橫遍野,血肉橫飛?”這句話裏已有幾分威脅,曾澤看看陳敏,陳敏仍舊不語。

    楊佩綸也很激動,在他看來,這是據理力爭,是在維護朝廷法度,作為臣子,為有這樣的機會而感到榮幸,在他眼中,此刻坐在對麵的林允貞就是意圖破壞朝廷法度的賊子,就是陰謀篡逆的奸人,對方越是“蠻橫無理”,就越是顯得他自己“堅貞不屈”,於是他慨然回答:“我的確未曾見過,但林帥見過那些饑荒年餓死的貧苦百姓嗎?”

    林允貞不耐煩了:“這和撫恤將士有什麽關係!”

    楊佩綸氣勢更盛:“今日你林帥大口一張,一萬七千人,就多出了一萬七千兩銀子,咱們平南關不比朝廷,朝廷有稅收,有納貢,每年都有進項,可各軍不能向地方征稅,各軍的財政都是每年向民部報賬,由民部下撥款項,我南軍攢下的一點家底,都是從曆年的賞賜、撥款、以及部分繳獲中摳出來的,用來做個周轉尚有富餘,但要大手大腳花起來那早就捉襟見肘了,本來花二兩銀子一戶能辦的事,現在要花三兩銀子,平白多出這麽大的開銷,我們自己出不起,就得向民部報賬,那來年不要從百姓那裏再收回來嗎?即便我們不收,朝廷也不收嗎?如果收了,那得逼出多少饑民!”

    林允貞意識到楊佩綸這是在羅織罪名,憤而反駁道:“我說多發撫恤,我沒說不讓朝廷收稅,我更沒說要逼出饑民。”

    楊佩綸得意了,他知道林允貞膽怯了,於是加緊進攻的步伐,反問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你是什麽意思?還是說,你是要脅迫朝廷遵照你的意思?”

    林允貞這次落了下風,隻能避開這個話題:“楊大人能說會道,一張嘴就把我林允貞從上陣殺敵的將軍說成了脅迫朝廷的奸佞,我既然說不過楊大人,便也就不再爭了。那我此次出征受陛下封賞,得銀五萬兩,我自己拿出一萬七千兩,充作將士的撫恤,總可以了吧!”

    楊佩綸聽見林允貞這話便喜形於色,但剛想抓住機會攻訐林允貞就被曾澤給打斷了。

    曾澤嚴厲批評林允貞:“允貞,朝廷的軍隊難道要你私家的銀子嗎?胡說八道什麽!”

    林允貞方覺自己失言,臉一下嚇得煞白,也明白曾澤其實是在保他。

    林允貞趕緊表示自己情急之下,一時失言,向曾澤、陳敏都認了錯,也給楊佩綸行了個大禮。

    楊佩綸看見林允貞行禮,又見陳敏和曾澤都盯著自己,知道這是要逼他當堂表態,自己不能再做文章了,故說道:“林大人也是出於公心。本來嘛,今天在這裏議事,說來說去,都是對事不對人,出了這個帳門,我可什麽都不記得了。”言罷大笑起來。

    帳內幾人也都笑了,林允貞即便心有餘悸,也擠出幾分笑容。

    陳敏終於開口:“我看,這撫恤的定額還是按照成例來吧,等以後我南軍的手頭寬裕了,再統一上調撫恤例銀也不遲。”

    林允貞知道自己剛才丟人了,哪裏還敢再說什麽呢,隻能聽憑陳帥決斷了,一場爭端就此也算平息了下來。

    曾澤見林允貞無精打采的樣子,對他說道:“允貞呐,剛接到的消息,白奇要來了,你去迎迎他。”

    林允貞一聽,便覺精神一振,林、白兩家是世交,白奇又是林允貞自小的好友,是華朝水師統領,朝廷二品大員。二人關係甚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翌日,林允貞連夜騎馬趕到平南關不遠處的兵渠,這是武祖朝下令開挖的一條兵糧運輸要道,專供軍事用途,目的在於溝通平南關和水師駐地武陵,沿途層層設卡,要求來往船隻必經查驗,既保證它在需要時暢通無阻,又保證它不至於在戰時被敵人利用逆勢而上,可謂萬全。而此次,白奇就是乘船從兵渠而來,使命則是前往洛江,巡防沿江邊務。

    洛江是華朝與南邊益國的天然屏障,除了華朝在西南方向有一塊跨江領土外,兩國的其他疆土全部都是被這條洛江隔開。益國是華朝在南方的頭號勁敵,兩國同宗同族,語言文字,習慣風俗完全相同。實際上,益國的創建者都是在華朝開國戰役當中爭鼎失敗的前朝諸侯,華益兩國相互之間的殺伐也從未停息,已經延續了上百年,雙方死傷可謂伏屍百萬。所以,洛江兩岸,華益兩國都設有千裏江防,誰都不敢稍有怠慢,白奇此番南下巡視,也是依循常例。

    林允貞在水邊騎馬佇立,但見水麵行來兩艘兵船,其中一艘的船頭安坐一威武俊朗男子,似玉麵書生一般模樣,但又嚴肅不可侵犯。那人也看見了林允貞,趕緊站起來,著人為自己披上了戰袍,準備下船。

    林允貞騎著馬,對船頭那人喊道:“自此淘浪去,江海寄吾身。”

    那人快走兩步,立於船頭,向著林允貞拱手行禮:“小弟當年聊以**的拙作,大哥見笑了。”因白奇比林允貞小了兩個月,故也以兄相稱。

    白奇下船,林允貞下馬,二人快步相聚,彼此許久不見,都有些激動,雖都身著戰甲,也擁抱致意。兩人敘舊幾日,而後林允貞親自派兵護送白奇去洛江邊視察水師防務。

    正當南軍這邊稍稍安定,表麵平和的時候,北軍和朝廷卻都不平靜,洶湧波瀾,此伏彼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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