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經風雨南宇受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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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坐在漸漸遠去的木船上,看著餘茂越來越模糊的身影,肖南宇有些恍惚,他實在不明白這短短時間裏發生的一切,餘茂為什麽要拉自己回來?為什麽他自己卻下船?為什麽不及時跑回來?這一切對於肖南宇來說,都不可思議,而這些問題的答案,隨著餘茂的人頭落地,屍身沉江,將永遠無人知曉。

    肖南宇坐在船尾,清清楚楚地看到餘茂戰死的過程。江風呼嘯著灌入他的眼睛,可他沒有感覺到幹澀,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也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雙眼已經通紅,也沒意識到撐在船板的兩手早已攥拳出汗。

    一旁的劉子彥走過來,在肖南宇身邊蹲下,同樣沉默不語。肖南宇呆呆地望著江岸,喃喃道:“為什麽?”劉子彥歎了口氣,覺得喉嚨裏堵得慌,沒說出話來。

    半晌,劉子彥還是哽咽了一下,把目光從肖南宇身上移開,同樣看著風浪湧起的江麵,既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他心裏太苦了。”說罷低著頭,然後站起身,獨自走開了。

    肖南宇沒反應過來,可在劉子彥離開轉身的時候,肖南宇望見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世上能了解餘茂心中悲苦的,也許隻有和他相同遭遇的劉子彥。這種人生的失意,肖南宇是琢磨不出來的,他隻能暗暗地舒了口氣,無奈地給自己一種釋懷,然後強努著站起身來。

    站在船頭的白奇顯然比其他人緊張多了,因為在場的人裏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益軍水師的追擊攔截能力,此刻,白奇緊緊盯著江麵,希望能盡早看見撲殺而來的益軍艦船。

    果然,益軍的水師不多時便出現在華朝水師的四麵,前後堵截,左右張勢,真是一派肅殺,按照翟明的說法,益軍這是要讓白奇一行“葬身江底,有來無回”。

    兩軍很快接戰,華軍當然不是對手,白奇的主艦連遭敵艦圍攻,應接不暇,漸漸退避,它這一退,其它十幾艘船立時沒了主張,亂作一團,白奇見此亂狀,心下又覺抵擋不住,果斷揮劍砍斷了拉住主帥旗幟的繩索,頓時隱蔽在了其他華軍艦船中間,益軍主力在混亂之中找不到白奇的主艦,倒也分不清到底要怎麽打,反而靜下來了。

    正在兩軍對峙間,江麵漸漸掀起波濤,天色也逐漸灰暗,即將入夜的洛江看上去更加波瀾壯闊,隻是點綴著這些烽火,反倒讓人生出許多寒意。

    白奇的主艦悄悄離開了戰場,脫離了自己的隊伍,調轉船頭,偽裝成益軍,借著夜色的掩護,不聲不響地向後劃行,終於逃脫了。

    ——扔下了另外十幾艘船上幾百人。

    又是一個飄蕩的夜晚,像這樣沒著沒落的深夜,肖南宇在這一個月裏已經體驗過許多回了,他深知,要捱過這樣的夜晚,最大的辦法就是心裏存著“黎明”念想,一點點算著“天亮”的時辰。可與以往不同的是,如今他的這片天,似乎永遠也不會亮了,此刻他的腦海中淨是前不久在麾下眾人麵前的誓言:若我獨自北歸,背棄盟誓,則任天罰之,使我全家盡歿,孤身辭世!每念及此,他就心痛如絞,恨當初跳下船去的不是自己。

    洛江北岸,煙波浩渺,暮氣沉沉。

    林允貞到底還是趕來了。盡管帶著滿腹的焦慮與不安,但當他聽到白奇冒險跨江營救的消息後,還是決定趕到洛江岸邊,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迎自己的好兄弟。

    江風呼嘯,林允貞一個人形單影隻地立在岸邊,任身上的錦袍上下翻飛,他自巋然不動。身後是一排排整齊肅穆的華軍將士,有林允貞帶來的南軍,也有白奇自己的水師,兵士們的神色都很緊張,也帶著幾分忐忑,而心中百感交集的林允貞此時臉上倒是平靜地可怕。

    遠處的海天相接處似乎露出了桅杆。岸上的兵士一陣騷動,林允貞定了定神,麵上的神色稍稍和緩了,但仍舊站在原地。

    不久,飄蕩著的孤舟靠岸了,船上很快爬下了幾個水師的兵丁,情緒激動,揮拳振臂,嚎啕不止。林允貞看著這些下船的人,小聲歎了口氣,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後麵站著的華軍士兵前去迎接。霎時間,許多袍澤兄弟都湧向江邊,九死一生的重逢倒也把失敗的氛圍衝淡了。

    林允貞靜靜地盯著這艘船,不動聲色地辨認著那些從船上走下來的士兵,終於他的目光定住了——那是白奇。

    白奇的盔甲都散亂了,身上披著一件錦袍,頭上的發髻也透著蕭索,一臉寒意的他走出船艙時努力挺了挺身子,一腳跨下船來,慢慢站定,目光也聚焦在孤零零站著不動的林允貞身上,然後二人相互走來。

    跟在白奇身後下船的是四個抬著鄭瑜的兵士,船上簡陋,鄭瑜仍舊躺在那張大網上,他的意識已經恢複了,就是眼睛還睜不開,嘴也被棉布給纏住,抬下來的時候他隻用右手舉在半空,掙紮著想起身。

    白奇和林允貞走到一起,林張開雙臂,狠狠地抱了抱白奇,道了聲“辛苦了”,白奇一時激動,竟也紅了眼眶,眼中淚水打轉,但始終沒掉下來,也回了句“幸不辱命”,林允貞點點頭:“多謝了!”白奇沒說話,指指後麵跟著的那些兵士——躺在大網上的鄭瑜。

    最後一個從船上下來的是肖南宇,神情落寞,滿臉沮喪,在他前麵拉拽著的是劉子彥,兩個人都因為不習舟船踉踉蹌蹌,艱難跨下了船。

    此刻林允貞已經站在了鄭瑜身邊,林看了鄭的境遇,不禁有些傷感,哽咽著說道:“老弟,幸苦了,委屈你了。”林允貞破天荒地在眾人麵前和軍中將領兄弟相稱。

    鄭瑜一聽林允貞的聲音,身子動得更加厲害,兩手死死扣住大網,拚命想坐起來,嘴裏說不了話,幹脆就發出一聲聲悶吼,直到臉上纏著的棉布都滲了血,鄭還在大叫。林允貞很不忍,趕緊扶住鄭瑜:“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連幾句,總算安撫住了鄭瑜的情緒,一旁的白奇見鄭瑜稍稍安定,趕緊揮手示意抬著大網的幾個兵士把鄭瑜送走。

    劉子彥拉著肖南宇向林允貞那邊走去,總想借這個機會在上峰麵前露露臉,卻不料肖南宇一甩劉子彥的袖子,回身麵朝洛江站定,兩腿一跪,一個叩首。肖南宇頭磕在地上,口中一聲長歎,什麽話也說不出,兩眼淚流不止,旁邊的劉子彥也隻好站著,靜默地,一句話也沒說。

    肖南宇和劉子彥的身後,是一大堆嘈雜紛亂的士兵,那是悲喜兩相交雜的情感,隻能任由他們哄亂。

    還有兩個人,目睹著肖南宇的這一跪。

    白:“這小子不賴,恭喜大哥了。”

    林:“可惜鄭瑜了,沒能看見這小子曆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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